东平公国的尼津城,是公国内除却首府靖潮城外最大、也是最为重要的城池,没有之一。自《帝国全舆图》上来看,如果在靖潮城与欧罗行省的首府瓦伦西亚城之间划一条直线,那尼津城恰好位于两城的中间位置,不偏不倚。
而每次海潮来袭,仅仅一个东平公国自难以抗御,整个帝国、甚至整个大陆,星甲、星器等等装备,水玉、水晶、饷银、食物等等军需物资,连同军队,全部自四面八方汇聚欧罗行省而来,经尼津城,源源不绝输送到靖潮城,运往交战的海岸最前线。因此,作为军需、军队输送的必经之地的尼津城,战略地位极其重要,每次海潮发动,海人总是千方百计派遣海人精锐军队,偷偷绕袭,企图将之占据。
尼津城一丢,一来军需物资、帝**队输送不上,更会使得靖潮城变成了夹心饼,随之城破军败、整个公国全然沦陷,都是完全可以预见,故而公国每一任大公爵都派遣重兵驻守,城主更向来非忠诚血亲不能担任。
就在西夏驻军营地白玫瑰大公爵败亡后的三天,尼津城的西门外十余里处,一条百十米长、无比优雅神圣的银龙,安落云头,降落地面。在有意隐匿形迹之下,加上一落下地银龙立时飞快缩小,变成尺许长短的银蛇,从而地面纤尘不起,连不远处官道上络绎不绝的商旅都没有惊动,毫无所觉。
银龙身形缩小,站立银龙头上远道飞来的两名年轻星师,跃下身,站立官道之旁,眯着眼遥望已近在眼前、无比雄伟壮观的尼津城。两名年轻星师,一名身着淡白星师袍、飘逸出尘的星师,肩头还端正坐了一尾巴甚长、怪模怪样的小貂,而缩小身形的银龙,则盘在了他的另一侧肩头。
至于另一名星师,身着乌金色星袍,身材高瘦,神色谦和,对前一名星师执礼甚恭,看得出很是敬畏。这两人两兽,自是元源与定江山小公爵,以及青龙与疾。
在西夏公国驻军营地,平定了白玫瑰大公的叛乱,又留下令狐相协助血狄与白须伦两位大公爵整顿军务,坐镇驻地,元源丝毫没有浪费时间,立时与定江山骑了青龙,赶往东平公国而来。
西夏公国驻军营地除了令狐相坐镇外,南帝公国轮值的两万星师大军,早已离开公国,日夜兼程奔赴前来,不日也将赶到,从而与西夏公国的驻军汇合,共同防御这处要地。有四万星师大军驻守,这处要地堪称固若金汤,海人除非脑残,否则绝不敢轻易选此作为突破口,强攻登陆,因此对此处营地,离开时元源很是放心。
解决了西夏驻军这个隐患,元源接下来将重心完全放在了东平公国上,而尼津城作为公国的第二大城,战略地位举足轻重,同时又是他前去东平公国首府、以及海岸前线的必经之地,元源也就将此城作为他巡视东平公国的第一站。
元源打算在此城勾留两到三天,看看在即将到来的“海潮”重压下,这座东平公国的第二大城,备战情况是否到位,军队是否已然操练成精锐。
十余里的路程,以元源与定江山小公爵的脚力自是眨眼即过,而这一段路程两人所见除了商团车队、还是商团车队,密集异常,就好像帝国的商团全部都跑来了东平公国一样,不由让元源“啧啧”称奇。
而到了城门处,就见大大小小不知多少的商团车队,将宽阔宏大的城门给堵了个水泄不通,城门处直动用了一伍、共百十名军士,才勉强维持住秩序。
虽然每次战争对帝国的商团来说,都意味着莫大的风险,但风险向来与利润共存,其中蕴藏的巨大商机,向来也足以让追逐利益的商贾趋之若鹜。此次“海潮”就是最佳说明,随着“海潮”发动日期的逼近,公国局势极为严峻,靖潮城已然下达严令,禁止民众随意离开居住地,并且蔬菜、面包、肉食、酒水,以及布匹、粮食等等民众生活必需品,都开始紧张起来,价钱日益上涨。在这种情形下,帝国的各大商团,像是嗅味而至的苍蝇般,挟带着大量的食物、日用品,涌来东平公国,牟取暴利,也就不足为奇。
由于这些商团,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缓解了帝国、以及公国所面临的民众所需物品供给的压力,总起来说利大于弊,因此无论公国还是帝国,都是持支持态度的,——而对此,元源自也没有什么恶感。
定江山小公爵道:“陛下,进城后,我们立即前去城主府,召见城主定畅波,陛下想要了解城内的军备状况,问他事半功倍。”
尼津城的城主定畅波,是东平公国定风波大公爵的胞弟,也是定江山的叔父,为人传闻极为暴虐,但也极具才干,对定风波大公爵忠心耿耿,一向很得定风波的信任。
元源点头,道:“也好,我就见一见这位定畅波城主。”
两人一边用秘音星术交谈,一边随着熙熙攘攘的商团车队,渐渐接近了城门。出乎元源的意料,进尼津城竟然还要征税,寻常旅客按人头征收,商团则按车辆多少来征,就他与定江山小公爵两人,竟然就要缴纳二十枚银币。每人十枚银币,看似不多,但对于寻常民众来说,已经是极为沉重的负担了。
看着城门旁那只偌大的、用来盛放税金的皮斗,再看着脸色恼火、忍气吞声的商旅,元源忍不住对维持秩序、收取税金的军士,皱眉道:“这税是不是也收的太重了点儿?一人十枚银币,天底下从来不见这么重的入城税啊。”
城门处的这伍军士,竟然全部是星师,修为都在星力十几级的模样,一个个极为倨傲,对着商旅呼来喝去,稍不如意就是拳打脚踢,很是粗暴。
听元源的质疑,一干军士都是一愣,其中那名满脸横肉、肌肤黝黑如铁般的首领上军尉,大步走了过来,轻蔑的审视着元源,骂咧咧的道:“重?你***算那根葱,也敢胡乱放这臭屁,不妨告诉你,这是我们副城主、尼津城警戒处的参军卫室阁下所亲自制定的。每天进出城这么多人,没有人敢说三道四,你倒是蹦出来充好汉,——**,谁说你们是两个人?你肩头上这不还有两个?现在你们共缴纳四十枚银币,如果少了一个,今天就别想进城。”这名上军尉抱着双臂,凶光毕露的双眼盯着元源,一副吃定了他的模样。
定江山小公爵在后面直听得目光直跳,汗流浃背,心下将这名混蛋上军尉的祖宗十八代,给操了好几个来回。就在他以为这厮已经是一个死人之时,那知元源默不作声,丢下四十枚银币,进城而去。
定江山一怔,以他对元源的认知,元源可不是什么宽容大度之人。定江山眼神变幻,略一沉思,脸上怒容浮现,就要上前将这名上军尉给削成肉泥,那知元源忽然回转头,轻描淡写的扫了他一眼。
定江山一惊,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只觉自己的一腔心思,好像全被元源给看透,心虚之下,那里还敢多事?低下头,灰溜溜跟在元源身后,也进城而来。
“滚吧,臭小子,再敢胡乱放屁,下次征收的还多。”见这两个家伙虎头蛇尾,在自己的虎威下,乖乖缴纳了四十个银币,屁也不敢放一个,进城而去,不知死期将至的上军尉,心头大快,大声喝骂道。而一干军士,则起哄的发出一阵嘲弄大笑。
“陛下,这等败类,胆敢冒犯于您,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进了城,定江山小公爵追上元源,一脸气愤的道。
元源锐利的眼神自他脸上掠过,语气不咸不淡的道:“杀他自是容易,但杀了他,不免打草惊蛇,我来到尼津城之事必将人人尽知。见识到了尼津城独领风骚的入城税的征收,对这座城池我倒是大生好奇,倒要看看城内还有什么独具风格的事物。”
定江山心头一凛,知元源是生了暗中私访尼津城之意,心下对那名上军尉更是暗恨不已。听元源语气,显然对尼津城征税极为不愉,说不得,他只得解释两句,道:“陛下,为了抗击海人的‘海潮’,公国的钱财流水般花将出去,而今已然有干涸见底迹象,不得已之下,靖潮城才下达命令,允许公国内的城池暂时征收重税,以解燃眉,——此事我是知晓的,在此还请陛下明鉴。”
看着进城而来的、被征税征得肉痛不已的商旅,不住低声愤恨咒骂,元源面无表情,道:“暂时征纳重税,为了抵御海潮,倒是情有可原,但是‘暂时’可别变成了‘长久’,征纳的税金,也别落入了那些贪渎之徒的囊中。”
虽然元源语气极淡,话语也不带丝毫怒气,但定江山小公爵只觉全身毛孔冷汗狂渗而出,几乎有魂不附体之感。他忙不迭咬牙道:“陛下放心,此事我一定会追查到底,将陛下所虑的隐患,彻底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