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战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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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克用在世的时候,周德威与李嗣昭并列为其左右手,李嗣昭与李克用有父子名分,说白了,李嗣昭是李克用的家人,而周德威与李克用的关系却十分复杂。

    唐末,各路诸侯为笼络将领,总是把手下得力的大将认为养子,以确保他们的忠诚。李克用也不例外,手下只要有点本事的,尤其是手握重兵的关键人物,就赐以姓名,以父子相称。他的养子,有嗣字排行的和存字排行的,嗣字排行的有李嗣昭、李嗣源、李嗣本、李嗣恩等,存字排行的有李存孝、李存璋、李存颢、李存质李存审等。唯独只有这个周德威,却与李克用没有父子名分,只行主臣之礼。

    这并不是因为李克用不信任周德威,而是李克用对周德威的尊重。周德威文武双全,有勇有谋,在文臣和武将当中都不乏崇拜者,在很多场合,李克用反而对周德威行先生礼。这样一个周德威,虽然他的行政地位不如李克宁,实际上是仅次于李克用的二号人物。所以,李克用死后,在河东最有号召力的,就是周德威。现在,以他率领的精兵和其卓越的才能,即使丢掉潞州和太原,周德威也有与朱全忠相抗争的底气。如果周德威领兵进击太原,不管是李克宁还是李存勖,都将毫无反手之力,太原城守城官兵很可能不战而降,迎周德威入城。因此,不管是李克宁还是李存勖,要想登上晋王的宝座,首要就是稳住周德威,他们不奢望周德威站在自己这边,只求他能够保持中立,按兵不动。

    张承业告诉安金全,以他多年与周德威的交情,周德威不会轻易另立旗帜。现在的情况,只能是先顾一头。现在的河东有两个支撑点,一个潞州,一个河北,而潞州面对的是河东的死地朱全忠,至于河北周德威,总是自家人,好说话。安金全这才慨然应允。因为事态紧急,安金全不敢在太原城里耽搁,立即打点行装,带着荣儿连夜出城。

    现在,安金全看见周德威手下的李嗣源,心中如何不起疑。

    李嗣源带着他的横冲都,从河北出发的时候,周德威的十万精骑已经拔营向太原开进。周德威密令李嗣源到潞州,保护安金全的安全。临行前,周德威告诉李嗣源,安金全的面临的主要危险,不是梁军,而是李克宁的人,要李嗣源千万提防。至于安金全为什么去潞州,为什么要保护安金全,周德威却没说。李嗣源是个粗人,从来就是绝对服从将令,也不多问。

    李嗣源不善言辞,见安金全不仅不领情,还抢白了几句,涨红了脸,心头发急,却又无词以对,气得他一声咆哮:“安老头,我*娘!”轮起大斧,咔嚓一声,一棵十围的白杨树被拦腰劈成了两半,树干轰隆倒地。把韩延徽吓得一身冷汗,一手保住怀里的婴儿,一手拉着荣儿,连连后退。这凶神恶煞般的李横冲,要是一斧子砍过来,三个人就会变成六段。

    安金全冷笑:“李将军果然好神力,老夫有伤在身,却也不得不与李将军周旋一番。”说着,一只手提起银枪,横贯胸前。

    李嗣源之勇,本来就在安金全之上,更何况安金全一只胳膊抬不起来。可是,李嗣源奉命保护安金全,可安金全却要和他刀枪相见。李嗣源下手不得,安金全不依不饶。李嗣源心头更急,气得火冒三丈,手轮大斧,对着那些树木,没头没脑地胡乱劈砍,那些杨树、槐树倒了霉,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李嗣源砍得七零八落。李嗣源带来的白衣兵,纷纷躲得远远的,没一个人敢上来劝慰。他们的这个李将军,性子一来,谁也劝不住,谁劝谁倒霉。

    这下安金全傻眼了,这李嗣源把力气都使向了大树,明明就是不愿意跟自己为敌,心头后悔,忙招呼道:“李将军,且住,且住,听老夫一言。”哪知道李嗣源起了性子,大斧舞得像车轮,风声呼呼,嘴里骂道:“安老头,你他娘的有屁就放!”

    “李将军,你且停下来。”安金全叫道。

    “老子不停,老子愿意!”李嗣源吼叫着,竟然当着这群人的面,使出了三十六路斧法。这斧法,是李嗣源自己悟出来的,无师自通。李嗣源小时候,李克用把他带到军营里,问他喜欢什么兵器,刀枪剑戟到了他手里,都嫌轻,最后李克用给了他一柄开山斧,这李嗣源握在手里掂量掂量,咧着嘴笑了。从此,李嗣源就靠着这开山斧,千军万马横冲直撞。这李嗣源为人沉默寡言,却性如烈火,李克用给他找了几个武师教他,没三天,要么嫌他笨自己走了,要么他嫌人家笨把人家赶跑了。李克用无奈,干脆打消了给他找师傅的念头。没想到,没有师傅的李嗣源,竟然在战火中自己悟出了三十六路斧法,使将出来,却是精妙无比,加上他本来就是力大无穷,百万军中竟无一人能出其右者。成为晋军第一勇将。

    安金全看得发呆,微微点头,不禁暗叫惭愧。安金全也是出生入死几十年的人,死在他枪下的名将不计其数,可今天看见李嗣源的斧法,暗自叹服。别说自己现在年过五旬,就是再年青二十岁,也不是这李嗣源的对手。习武之人对武艺有一种难以自恃的爱好,忍不住大叫一声:“好!”

    “好个屁!”李嗣源怒骂一声,手中却是不停,眼看被他劈出的空地越来越宽,横冲都的士兵都躲得远远的。

    韩延徽的耳朵被开山斧的轰鸣震得嗡嗡响,脑子发蒙。他不懂武艺功夫,只觉得那李嗣源的招数乏味难耐,也不敢说话,抱着婴儿,脚下不自觉地后退了一两丈。怀里的婴儿发出两声“呀呀”的儿语。

    李嗣源的身体猛地一收,那明晃晃的开山斧硬生生定在了半空中,连同李嗣源铁塔般的身躯,纹丝不动。那开山斧本是重兵器,李嗣源本来使得如狂风一般,这一下收得稳稳当当,那定力到了收发自如的境界,当真了得。安金全看得倒吸一口凉气。

    李嗣源脸色红得发黑,身上却是雪白的孝衣,大斧举在半空中,拉开架势,像一只红头大鸟,眼睛却盯着韩延徽怀里的婴儿,流露出异样的光芒。那婴儿的两只小手攀着襁褓,两只乌黑发亮的眼睛看着李嗣源,咧着嘴呀呀地笑。

    李嗣源把大斧扔在了地上,轰隆一声,尘土飞扬。李嗣源却毫不顾惜,迈开大步,咚咚向那婴儿走去。韩延徽吓得连连后退,安金全一看这李嗣源来得凶,顾不得伤痛,一个健步拦在李嗣源面前,却被李嗣源大手一推,身不由己原地打了个转。胳膊上一阵剧痛,不得不让开了路。

    李嗣源抢到韩延徽面前,伸出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把襁褓中的婴儿提了出来。

    那婴儿离了襁褓,光着两条白胖胖的小腿,被李嗣昭擎在手掌里,像是一块白馒头。李嗣源把婴儿举过头顶,婴儿的小腿蹬了两蹬,*冒出一条白线,一泡童子尿准确无误地撒在李嗣源红得发黑的脸上。

    韩延徽一时间万念俱灰,惨声叫道:“李将军,饶过这孩子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