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进府门,管家就疾步迎了上来,拦住我们,说:“禀殿下,宫中来人求见。”
宗谕哥哥立时翻身下马。我也呆住了,如果不是出了大事,管家万万不会如此唐突。
脑子里一时千头万绪,我想不明白京城里怎么会突然来人。
宗谕哥哥犹豫了一下,一手拉了我进前厅。
来人一副宫中内侍的打扮,极恭敬地对我们行礼,然后开始宣读诏书。诏书以太子哥哥监国的名义颁发,大意是让宗谕哥哥带着我回京一起参加父皇的葬礼。
这样光明正大地让人来宣宗谕哥哥回去,萧别大概已经巩固了在朝里的势力。只是没想到,他竟这么快就知道了我在淮南。倒让人小看了他的手段。
封地的皇子见了诏书不回京跟没经召见擅自入京后果一样严重。而天朝又素以“仁孝”治天下,打着父皇丧事的旗号下诏,我们想抗旨都找不到借口。
以前想回京回不去,现在想躲躲不掉。我那个几乎无所不能的宗谕哥哥,也有无奈的时候。
只是,我费尽了心思才从那里逃出来,现在因为一纸诏书不得不回去。好像之前所作的种种争取一下子都没了力气。
从淮南到京城这条路,两个月内走了两次。心情迥然不同。出来时,我是企盼自由的雄鹰;现在回去,活像一只飞出去扑腾了两天,又要被主人提溜进笼子的囚鸟。
经过上次遭劫的东流山茂林,素弦的脸色立即苍白了起来。
早知道还得回来,当初就不用麻烦了,为了两个月的自由,害了这个丫头一辈子。我在心里幽幽叹息。
晚上,围了火堆,坐在野外的草地上打盹。
一整夜都在做梦。梦到我的母后一身是血地走过来。也不说话,只拿空洞的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我。末了,转身一步步地离去。周围除了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清。我想要叫她,却似乎被人捏住了嗓子,怎么也发不出一声。
“母后!”我艰难地哭了出来。终于急醒了。
宗谕哥哥一手扶了我的后背,一手拿帕子给我擦脸,轻问:“青禾,怎么哭了?做恶梦了么?”
我站起来,怔怔地说:“我母后出事了!”出口才觉得这话好像没过脑子就蹦出来了。很奇怪,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说出这句话的。
“你多想了,你母后怎么会有事?”他安慰地握住了我的手,突然惊恐地看向我:“青禾,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我轻颤起来。周围的空气似乎陡然冷了许多。无边的寒冷像海水一样漫过全身。
一路催着宗谕哥哥快马加鞭地赶回了京城。
老远就看见城门上挂起了簇新的白幡。在午后的阳光里,白晃晃的,一下子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哆嗦着倒退了一步,颓然跌坐在地上。宗谕哥哥弯腰抱起我,怀抱里有贴心的温热。我看着他的脸,张了张嘴,像是要说话,又什么都说不出。
“宗谕哥哥,我。。。没有母后了!”我努力了半天,开口,怔怔地流出了两行泪。他一言不发,紧了紧手臂,一路抱着我默默地回了皇宫。
到了宫里,我才知道,我的母后早在八月十五那天夜里就死在了含章殿。而萧别为了稳住局面,愣是紧闭后宫,生生地封住了消息两个多月。关于母后的死因,官方的说法是殉节。
“陆皇后追随先帝,以身殉节,上尊谥为孝烈英贤皇后,随葬帝陵”。
史书上简简单单的一行字,掩盖了一切的真相,不仅是母后死亡的真正原因,还有她和父皇生前生活的真实概况。
“以身殉节”,这样凄美的字眼,只会给人无限的绮丽遐想,认为那是一段怎样缠绵悱恻至死不渝的爱情和婚姻。谁也不会想到,两个当事人生前是一对怨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