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获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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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萧慎因为腿上的伤延误了治疗,故而直到新年过完也没见全好,只能在旁人的搀扶下勉强走上几步。不过好在兰瑄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倒也不觉寂寞。

    这日,萧慎因为头一天晚上睡得迟,中午一用过午膳后就睡下了。兰瑄见他睡得沉,便和江德打了一声招呼,自去找郭佩儿她们玩耍。

    “打、打、打!”一群小太监的叫骂声吸引了兰瑄的注意。她远远地看去,只见五六个刚进宫的小太监正和一个头发蓬乱的女人在对仗。她的心中一凛,暗道:莫非是她?

    兰瑄跑上几步,凝神看去,果然是把她和萧慎扔下井的那个疯女人。于是,兰瑄赶紧上前叫道:“快住手!你们胆敢对林太妃无礼,看我不告诉你们的教习公公去!”

    那几个小太监里有人认识兰瑄,见她过来,便扯着其他人一哄而散。兰瑄见他们去了,也不追究。正要转身离去,却听林太妃叫道:“站住!本宫还没叫你退下呢!”

    兰瑄叹了口气,无奈地回过身道:“林太妃,奴婢现在要去崇政殿那边公干,还请太妃容许奴婢告退。”

    林太妃站直身体,用手理了理头发,像模像样地点点头,说道:“你这小丫头倒是很懂规矩,来!把这个赏你!”说着,林太妃退下了手上的一个不知什么东西做的手串扔给了兰瑄,然后就飘然离去。

    兰瑄怔怔地看着一边走一边唱着歌的林太妃,半响才回过神来。然后她捡起了地上的那个手串,仔细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原来那手串居然是用松果串成的。但是笑过之后,她又觉得无比的辛酸,那日的情景又一次浮上了眼前……

    那天,兰瑄和萧慎好不容易盼来了救兵。当时萧慎就发誓,一定要把那个疯女人给痛打一顿,好好折磨一番。可是当他们从井中被救上来,穿过庭院准备回宫时,眼前发生的一幕情景彻底地震惊了他们。

    他们看到,那个疯女人趴在地上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用膝盖压着脊背,整张脸都埋在了土里。一个太监狠狠地抓着她的头发,另一个太监则将她的双手反扭到了身后。带队来的太监正居高临下地站在她的面前,不无鄙夷地说道:“林月薇,你真以为自己是太妃啊!告诉你,以后老实点。若是再敢辱骂咱家,咱家就让你好看。”

    回到慈寿宫,二人不约而同地绝口不提疯太妃,只说是在井边玩时失足跌了下去。

    后来,他们打听到,那个叫林月薇的疯女人果真是先皇的嫔妃,当年也曾是风光一时的宠妃,而且也确是为先皇诞下了一位名叫美忻的公主。可是后来美忻公主出痘死了,她据说也染上了痘症,然后就此从人们的眼中消失。先皇驾崩后,所有育有龙嗣的妃嫔都按例封了太妃,林月薇的名字也在其中。可是当时她已经有些疯症的预兆了,所以谁也没真的把她当太妃来对待。后来,她疯的越发厉害,神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便被人从原先居住的翠微宫赶到了那个废弃的小院里。渐渐地,这个曾经在宫中呼风唤雨的宠妃被所有人遗忘,独自在疯癫中慢慢老去。

    兰瑄握紧了手中的松果手串,似乎感到一股酸楚的凉意正籍着手串向自己身上蔓延。她定了定神,挥去脑中的愁绪,转身向崇政殿的方向走去。

    在这个宫里,可怜的人,尤其是可怜的女人,太多!而自己,绝不要成为她们中的一员。

    “皇上,还是让他们把轿子抬过来吧!”陈省见萧愈尽捡着有积雪的地方走,鞋底都有些湿了,便开口劝道,“这雪踩多了,容易湿鞋。”

    萧愈淡淡一笑,说道:“不妨事。朕最喜欢踩在雪上的感觉了。难得今日有空,反正也没什么事,多走走,就当是一偿心愿了!”

    陈省见他兴致颇高,便也不再多嘴,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

    萧愈自小便喜欢冬天,一到下雪的时候就爱在外踩雪。可是做太子的时候管得严,极少有这样的机会。登基之后,又顾及到天子的身份和威严,也绝少敢这么做。今天刚好是二月的月假首日,手中也没什么要紧的政务,萧愈便到兰琲那边盘恒了半日。兰琲因要安胎修养,用过午膳便睡下了。他从承佑宫出来,见到满眼的银装素裹,便动起了心思。

    萧愈命车辇先行回宫,自己则带着陈省在宫中随意漫步。由于是中午,宫里来往的人不多。因此主仆二人一路走来,竟是一个人都没有遇到。

    “皇上!小心!”陈省耳中听到一阵细碎的铃声,一件物事划着弧线正向萧愈头顶落下。

    萧愈听声辨位,将手一抄,便将那东西抓了个正着。放到眼前一看,原来是一个沙包。不过这个沙包做得却是格外的精致,虽然用料只是普通的红布,但上面却别出心裁地绣上了展翅欲飞的雏燕和婀娜柔嫩的柳枝,而且几个角上都缀着小小的铃铛。

    萧愈举目四顾,却看不到有人,正疑惑这沙包是从哪里飞来的,就听到两个清脆的声音说道:“佩儿姐姐,我看一定是落在墙那边了。”“那我们快从这里绕过去。这个沙包我做了一夜才做好的,可别让人捡了去。”

    萧愈忽然玩心大起,他将沙包放在袖中,立在原地等着,倒要看看这沙包的主人是谁。

    “呀!是皇上!”一高一矮的两个小宫女绕过宫墙,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了皇上。她们这要转身回避,却听陈省叫道:“站住!哪个宫的?见到皇上也不行礼,还有没有规矩?”

    这两个小宫女正是兰瑄和郭佩儿,她们对视了一眼,暗叫倒霉。

    “陈省,别吓着她们。”萧愈温和地笑道,“你们过来!”

    兰瑄和郭佩儿见萧愈似乎并没有生气,便大着胆子走上前来行礼:“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慎看了看这两个宫女,似乎都很眼熟。细想了想,便指着兰瑄问道:“你可是服侍淳王殿下的那个,那个,兰瑄是吗?”

    “是。奴婢就是兰瑄。”兰瑄低头答道。

    “淳王殿下的伤可好些了?”

    “回皇上,已经好多了。”

    “唔。”萧愈点点头,眼睛却不自觉地望向兰瑄身边被唤作佩儿的宫女,“你……”萧愈看了看她,虽然也觉着十分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她的全名。

    陈省见状,忙上前一步,在萧愈耳边轻声说道:“她叫郭佩儿,在崇政殿负责茶水。”

    萧愈这才想起来,平日里端茶送水的似乎就是这个宫女。他从袖中取出那个沙包,放到郭佩儿的眼前,问道:“这个,是你的吗?”

    郭佩儿只略微抬头看了一眼,便点点头,轻声答道:“是。”

    萧愈见她如此害怕,便打趣道:“你成日都能见到朕,还这么怕朕?莫不是你打烂了茶杯不敢叫朕知道心虚么?”

    兰瑄和郭佩儿终究还是孩子,听了这话,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初时的惊慌已过,郭佩儿也没那么怕了,她浅笑道:“茶杯不敢打烂,不过茶叶倒是洒了不少。”

    萧愈见她如此机灵顽皮,心中大喜,便道:“你们二人起来吧!”

    兰瑄和郭佩儿谢恩起身,但是仍旧垂着头。

    萧愈将沙包伸到郭佩儿面前,凑上去问道:“这个送给朕可好?”

    郭佩儿闻言一惊,也忘了礼数,猛地抬头看去,却见萧愈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郭佩儿只觉得心中一阵慌乱,如花的面容上骤然腾起两片红霞,她娇羞地低下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伸手将沙包推向了萧愈。

    萧愈见到郭佩儿那副娇憨可爱的面容,心中也是一动。待见到她细如春葱的芊芊玉手时,心底忽然间情愫涌动。他反手握住了郭佩儿的手,将沙包塞在她的手心里,柔声道:“等到今晚,你亲手交给朕。”说完,萧慎便带着陈省转身而去,只留下张口结舌的兰瑄和一脸红晕的郭佩儿呆在原地。

    直到萧愈和陈省走得看不到人了,兰瑄才回过神来,她拉着郭佩儿的衣袖,不相信地嚷道:“天哪!天哪!那个真是皇上吗?”

    郭佩儿将沙包贴在心口,心底还在回味着萧愈刚才的话语。过了很久,她才从陶醉中醒转,然后便将兰瑄一把抱起,连转了几个圈。

    兰瑄吓得大叫:“佩儿姐姐,你做什么啊?莫不是高兴坏了在发疯么?”

    郭佩儿将兰瑄放下,笑眯眯地说道:“瑄儿,你真是我的大福星!我到崇政殿这么久了,皇上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没想到,没想到……哎呀!你真是太可爱了!”郭佩儿突然在兰瑄脸上亲了一口。

    兰瑄见鬼似的瞪着郭佩儿,嗔道:“我看你真是疯了!”

    兰瑄回到聆竹轩,将午间的所见所闻说给萧慎听,末了像个小大人似的总结道:“这人生的际遇啊,真是难说!”

    萧慎轻蔑地哈了一声,说道:“怎么?看到郭佩儿得宠,嫉妒啦?”

    兰瑄白了萧慎一眼,说道:“哼!那有什么好嫉妒的。我又不喜欢皇上。”

    “那你喜欢谁?”萧慎抓住了空子,紧逼着追问道。

    “我谁都不喜欢。”兰瑄也为自己刚才的失言而懊恼,便嘟着嘴答道。顿了顿,她又说道:“我只是没想到,皇上平日里那么威严,居然会大白天的跟佩儿姐姐调情。”

    “调情?”萧慎狐疑地看着兰瑄,不知这个词她是从哪里学来的,“你知道调情是什么意思吗?”

    兰瑄眨着眼睛望着萧慎,嗯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其实调情是什么意思,她也不懂,只是刚才听萍英她们这么说,所以她也顺嘴说了出来。

    萧慎忽然坏笑着凑过去,用手托着兰瑄的脸颊,暧昧地说道:“要不要我告诉你?嗯?”

    兰瑄觉察到萧慎没安好心,便没好气的打掉他的手,呸道:“不用!”

    萧慎看到兰瑄连耳朵根都羞红了,便开心得哈哈大笑,不停地用手捶着床板。

    第二天,崇政殿宫女侍寝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皇宫。崔毓清得到这个消息时,她正给卢郁枫的女儿沁芳公主梳头。

    “什么?你再说一遍?昨晚是谁侍的寝?”坐在一边的卢郁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崔毓清正在为沁芳公主盘发髻的手只是抖了一抖,很快便神色如常地说道:“好了。你们退下吧。让人按照规矩拟好册封文书,给那个宫女安排个住处,再让人送些补品过去。”

    卢郁枫待传话的宫女退下后,不满地说道:“皇上是越来越不把我们放在心上了。”

    “好了,让母后看看。嗯!咱们的芳儿是越来越漂亮了。”崔毓清并没有理会卢郁枫,而且捧起沁芳公主的脸看了看。

    “姐姐!”卢郁枫急道,“你怎么……?”

    “又能如何呢?”崔毓清将手中的梳子扔到妆台上,苦涩地说道,“你说,我又能如何呢?”

    卢郁枫默然地望着神色黯淡的崔毓清,忽然发现,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皇后的眼角,竟已有了细细的鱼尾纹。她张了张嘴,但也只是低叹一声,拍了拍一脸好奇的沁芳公主的小脑袋,说道:“芳儿,你很快就又要有弟弟妹妹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