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春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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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慎带着兰瑄兴高采烈地赶回聆竹轩,发现花厅中摆了三个大大的木箱。萧慎兴奋地命人一一打开,只见第一箱里面装得全是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第二箱里则全是书册和笔墨纸砚,第三箱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不知是些什么。萧慎没有去管第一箱的那些小玩意儿,先是翻出第二箱里的书册看了看,全是自己爱看的史书列传和神怪小说。然后,他又随手拿起了第三箱中的一个盒子,盒盖刚一打开,萧慎便惊喜地叫了起来:“太棒了!”随后他忙不迭地吩咐道:“快,快,快,都打开。快啊!”

    兰瑄不知萧慎为何这么开心,好奇之下便帮着其他人一起将那些盒子一一打开。只见竹灵打开的盒子里装着一对做工精美的银匕首,纹饰古朴;江德打开的盒子里则是几簇绑得整整齐齐的小羽箭,羽色艳丽;竹音打开的盒子里却是一把折扇,精钢打制的骨架;竹韵打开的盒子里是一副崭新的马镫,黄澄澄的;兰瑄打开的盒子里是一条镶金嵌玉的马鞭,华贵夺目……萧慎看着这些宝贝,笑得合不拢嘴,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喜不自胜。

    萧慎把每个盒子都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赏玩了一遍,才叮嘱众人将这些宝贝好好收藏,自己则拿起了那盒羽箭,对兰瑄说道:“给我准备准备,我要去天行苑。”

    “现在?”兰瑄吃了一惊,“那,今晚还回来吗?”

    “当然不回了。”萧慎头也不回地朝卧房走去,“快来给我换衣服。江德,你去叫人备车辇。”

    “可是,殿下!你明天还要上课呢!”兰瑄跟在萧慎的身后,急道。

    “真罗唆!”萧慎不耐地瞪了兰瑄一眼,却并未停下脚步。

    “殿下!”兰瑄不依不饶地跟了上去,“如果让太后知道了,又会……”

    “有完没完?”萧慎一脚踹开房门,怒道,“你是听我的,还是听太后的?”

    “殿下,等明天上完课再去不行吗?后天本来就是去天行苑的日子,你多等一天吧!省得又惹太后不高兴。”兰瑄拉住萧慎的衣袖,歪着头央求道。

    “她不高兴又如何?我高兴!”萧慎挣开兰瑄的手,将羽箭放在桌上,自己动手脱下外袍。

    “殿下,这几天跟慈寿宫那边的关系刚好一点,何必又闹呢!”兰瑄接过衣服,柔声劝道。

    “哼!”萧慎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头,自顾自地到衣柜里翻找行猎用的衣服。

    “殿下!”兰瑄不满地嗔怪,“你不是前几天刚答应我,不再任性妄为了吗?”

    “只是少念一天书而已,这样也算任性妄为?你放心好了,没事的。”萧慎找到行猎穿的短袍,自己套到身上,然后张开手示意兰瑄来结衣带。

    兰瑄见萧慎主意已定,无可奈何地放下手中的衣服,走到萧慎的身边一边结衣带一边说:“殿下,你当然没事了,我们可就遭殃了,不知又要被骂成什么样了!……对了,我让江德带上那套蓑衣,如果下雨了,你一定要穿上。春雨虽小,但绵密如丝,衣服很快就会被浸湿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现在就这么罗唆,将来年纪大还不知成什么样子呢?你就不怕嫁不出去?”萧慎佯装不耐地抱怨,但心底却涌起淡淡的暖意。

    “好了!穿这件行猎服就用那条缠金丝的黑色腰带好不好?”兰瑄打量着萧慎,探寻的问道。

    “随便,随便。你拿主意就行!”萧慎坐到桌边,等着江德来为自己穿马靴。

    不一会儿,萧慎装扮停当。他跨上檀木弓,站在镜前满意地看了看,对兰瑄笑道:“你也去准备准备,跟我一块儿去!”

    “我?”兰瑄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啊!你不是说不信我能打到猎物吗?今天我们一起去,明天看我打兔子。”萧慎取下檀木弓,交到江德手中,自己拿起了桌上的那盒羽箭抱紧,“快点啊!还愣着做什么?再晚的话,天黑才能到天行苑呢。”

    兰瑄知道萧慎做事向来没有道理,而且也不喜欢别人问东问西,所以就赶紧收拾了一个小包袱,跟着萧慎启程前往天行苑了。

    萧慎一行人还未走到慈寿宫正殿,就迎面撞上了太后和昭秀公主的仪仗。兰瑄等人一见太后便吓得面无血色,纷纷跪下觐见。可萧慎却仍旧理直气壮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而还笑嘻嘻地向太后身边的昭秀公主欢呼道:“姑姑,姑姑!跟我一块儿去打猎吧!我打只狐狸给你做坎肩儿!”

    “小猴精儿,你又哄姑姑!这个时候打什么狐狸。”昭秀公主含笑嗔道,目光有意无意间瞥向身边的太后。

    果然,太后面色阴沉,语声不悦地说道:“慎儿,你明日还要念书,这会子打的哪门子的猎?”

    萧慎不以为然地说道:“姑姑送了我一盒新的羽箭,我想试试好不好用而已。”

    “玩物丧志!”太后沉声道,“你若想试,就到御花园去试。干嘛非得要去天行苑不可?”

    “太后,我们萧家的天下是从马上打下来的,这行猎应该算不上玩物丧志吧?再说了,我看慎儿的功课做得不错,佟大人也说他这段时间刻苦。不如就当是奖励他一下好啦!”

    “妹妹你就是太宠慎儿,老是这么护着他,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的儿子呢!”

    “我要是能有慎儿这样乖巧懂事的儿子就好了,可惜我福薄,没这个造化。”

    “妹妹说笑了。妹妹生于帝王之家,金枝玉叶,怎会是福薄之人?”

    “若不是福薄,怎么会到如今还是形单影只的?哪像太后儿孙绕膝,天伦尽享,这才是大福之人呢!”

    “那是因为妹妹身份尊贵,一般的凡夫俗子根本配不起。”

    太后和昭秀公主两人软语温言地说着话,不明就里的人听不出她们话里暗藏的机锋,还真当是寻常人家的姑嫂闲话呢。萧慎隐约知道姑姑和母后不和,倒是能听出一些弦外之音,不过他见两人说着说着竟像完全忘了自己一般,不禁又开始动起心思来。

    因为太后和公主都没有说平身,所以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们都不敢擅自起来。兰瑄也随着众人一起惴惴不安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她正想着何时才能起来,却见萧慎的手伸了过来。“快起来。”萧慎不由分说地就要拉兰瑄起来。

    兰瑄的脸都吓白了,一个劲儿地朝萧慎摆手,死活都不肯起来。可是萧慎却不管那么多,用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半拉半抱地把兰瑄拖起来就走。

    “站住!”太后眼角的余光早就看到了萧慎的举动,只是因为兰瑄一直不敢起来才没有管他们。现在看到萧慎居然不顾身份的和兰瑄拉拉扯扯,还想偷偷溜走,不禁勃然大怒。

    昭秀公主也早就看到了两人的情景,她到不动气,却在心里暗暗吃惊:慎儿对她,似乎已超出了主仆情分,看来自己还真得多多留意这个小宫女才是。

    “太后请息怒。是儿臣忘了礼数,不记得向姑姑和母后告辞。儿臣在这里赔罪了。”萧慎现在一心想着去天行苑,不想与太后再做纠缠,便一反常态的陪起了不是。

    “哼!避重就轻。你这样就算是赔罪了吗?”太后冷冷地说道,但神色却已缓和了不少。

    “慎儿,你这就去吧。再迟天色就晚了。”昭秀公主走到萧慎身边,慈爱地为他理了理头上的紫金冠,“打猎的时候小心,可别受伤。”

    “姑姑,我知道了。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打回来。”萧慎仰着头,一脸自信地说道。

    “说话真不知羞,你真有那么大本事吗?可别把牛皮吹破了哦!”昭秀公主用手捏了一下萧慎的鼻子,取笑道。

    “当然是真的啦!”萧慎嘻嘻笑着,指了指兰瑄,“让她作证。”

    昭秀公主着意地看了兰瑄一眼,见她虽然年幼,但绝世的容貌已初露端倪,即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也自有一番风致。昭秀公主暗道:“这小妮子若是能好好调教,只怕又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尤物。”

    太后站在一边,见萧慎和昭秀公主谈笑甚欢,心中一阵妒忌:“慎儿几时对我有过这样的笑脸?”妒忌过后,又是一阵心酸:“都说血浓于水,可怎么自己亲生的儿子对自己还不如一个陌路人?”心酸完了,又深深自责:“若是那时不是一心顾着愈儿,慎儿又怎么会埋怨我不疼他呢?到底还是我这为娘的做得不对。”

    昭秀公主见太后立在一边默然不语,以为她还在生慎儿的气,便走到她的身边,软语求道:“太后,慎儿年纪还小,正是爱玩的时候。这次就让他去吧。”

    “好吧。不过回来一定要补上功课。”太后深深地看着昭秀公主,终于点头同意。

    “多谢太后。”萧慎朝兰瑄和江德使了个眼色,得意地笑了起来。

    “快点、快点。”萧慎掀开马车的窗帘,探出头来,不耐烦地催促着。

    兰瑄把萧慎拽回来,埋怨道:“殿下,别叫了。再跑快点,这马车就该散架了。反正你今天去了天行苑也打不了猎,总是要等到明天的。”

    萧慎不情愿地在车里坐好,一脸的焦急。兰瑄看着他,叹道:“要是你去上课的时候有这么急就好了。”

    萧慎瞪了兰瑄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要是你写字的本事有你唠叨的本事一半大就好了。”

    “那你别求着我给你写啊!”兰瑄撇了撇嘴,哼了一声。

    “我求你了吗?那是你自己输给我的。言而有信,愿赌服输。你不是常说君子重然诺吗?这会儿又想赖账啦?”

    “呵,平时写文章的时候不见你这么厉害,现在倒是引经据典的,看来真是不用再念书了。”

    “奴才求求两位了,不要再吵了。从上车就开始吵,不累啊?”江德坐在车外,终于忍不住开声劝道,“这传出去,别人又会乱嚼舌根了。”

    萧慎一把扯开门帘,冲着赶车的宫人吼道:“今天说的话,我要是在外面听到一句,就杀了你,知道吗?”

    那赶车的太监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萧慎气哼哼地坐回车里,对兰瑄说:“倒茶。”

    兰瑄没好气地说:“刚才骂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喝茶。”一边说,一边倒了杯茶送到萧慎手上。恰在此时,马车一晃,一杯热茶全都洒在了兰瑄和萧慎的手上。

    “哎呀!”两人同时叫了起来。

    江德闻声,赶紧掀开车帘问道:“怎么了?”

    “还不快滚进来。不长眼色的东西。”萧慎怒道。

    江德麻溜地蹿进车里,正要看看萧慎的伤,却被萧慎敲了一个爆栗,“看什么看?还不快拿雪玉膏。”

    江德手忙脚乱地找出雪玉膏,还没打开盖子,就被萧慎一把抢了过去:“磨磨蹭蹭的,是不是想疼死我们?”说着,自己打开盖子,用指甲挑出一点雪玉膏,对着兰瑄说:“快把手伸过来。”

    兰瑄见萧慎的手也是红了一大片,心中不忍,便说:“还是殿下先……”

    “先什么先?你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是不是?”

    兰瑄知道萧慎的倔劲儿又上来了,也不敢反驳,只好把手伸了过去。萧慎小心地把雪玉膏涂在兰瑄的手上,一边涂一边轻轻地吹气。听到兰瑄丝丝地倒吸凉气,便柔声问道:“疼吗?”

    兰瑄看着萧慎半侧过来的脸,心中没来由地紧张起来,她红着脸摇摇头,将手抽出来,接过雪玉膏,低声说:“我来给殿下上药。”

    江德见已经没有自己的事了,赶紧逃到车外坐下,生怕又惹到了萧慎。但他又担心兰瑄,便悄悄地竖起耳朵听着。

    “兰瑄,还疼吗?”

    “你自己伤得比我还重呢!”

    “我是男人,这点伤算什么?”

    “哦~!原来你已经是男人了啊!……噗嗤!”

    “臭丫头,看你还敢笑。”

    “唉哟!……殿下,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殿下饶命!……”

    “还敢不敢笑我?”

    “不敢了,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好痒……讨厌……我翻脸了啊!我……”

    江德听两人又和好了,不觉大出了一口气,拍拍胸口,暗道:谢天谢地。

    不知过了多久,江德忽然被赶车的太监推醒。他抬头一看,天行苑就在眼前。他清清嗓子,大声禀告道:“殿下,天行苑已经到了!……咦?那不是皇上的仪仗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