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降而复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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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沽口,费家盐场。

    被大沽口水营军士团团围住的院宅内。

    “兄弟们,我们被困在这里,连个信也传不出去,莫若我们假意投降费家,忍辱图存,找个机会给血狼堡报个信,让李振威也有个应对。”康白狼聚拢几个火长,提议道。

    “某虽是辅兵火长,但只要今日杀出去,也会转为狼牙骑军士,某誓死不降。”一个粗豪的火长愤然道。

    “好,你去问问还有谁不降,某用费横为质,就是拼着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让兄弟们活着出去。”康白狼说得掏心掏肺的,只是阴冷的脸上偏生着一对三角眼,怎么看都没有豪气干云的样子。

    几个火长却有些感动,拍着胸脯,愿与康旅帅同生共死。待粗豪火长出去后,康白狼盯着剩下的三位,叹了一声,“我们都受不得军纪的约束,狼牙营淘汰的军士,功名无望,富贵就在眼前,费横刚才告诉我,李振威有意让费横出海为盗,为山海堡掳掠番邦奴隶,这样也可做番事业,血刺日后也不会清理我们。”

    几个火长你瞧着我,我望着你,都不出声,过了一会,一个火长问道:“刚出去那位怎么办?”

    康白狼哑然失笑:“你们将康某看成出尔反尔的小人了吗?愿意走的兄弟,康白狼绝不阻拦,想方设法为他们断后,让他们顺利逃出庄园,为李振威报信。如违此言,康白狼死于乱箭穿心!”

    一个面相凶恶的火长断然下了决心:“即是如此,我等都没有家室拖累,兄弟们就跟着你干了。”

    胆小的火长躲在角落呐呐道:“一起干可以,但不能与李振威作对。”

    康白狼肯定地点点头,“某比你们还怕李振威,就是费横,给他一个胆,他也不敢与李振威作对。”

    待粗豪火长回来,只有五名兄弟愿意闯出去,康白狼押着费横上了墙头,“费无忌,今儿是场误会,准备六匹快马,让康白狼的六名兄弟离去,日后也好说话,某带剩余的三十多名兄弟留下,与你们和解,交出费横,你看是否可行?”

    粗豪火长站在康白狼身旁,大声嚷嚷:“若不答应,好得很,大不了弄个鱼死网破。”

    费无忌躲在夜色里还在犹豫,费横在墙头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事情不要做绝,日后还有个转圜的余地,还不快去备马。”

    费无忌手下多是跟随费横多年的海盗,费横积威之下,劝道:“费翊麾,听堡主的话没错,山水有相逢,海盗也没有赶尽杀绝的习惯,遇见溺水的人都还得搭把手。”

    费无忌咬牙道:“好,给他们备马,待他们走得远些,选二十骑追上去,万不可走脱一个。”

    粗豪火长翻身上马,率五骑打着火把狂奔远去,康白狼也不急,又等了好一阵,才叫人替费横松绑,纳头便拜,“康白狼为形势所迫,得罪了费大哥,愿追随大哥,到海上去闯番事业。”

    费横将康白狼扶起,“兄弟,快起来,康兄弟箭术不凡,有百步穿杨之能,费横早有耳闻,狼牙骑得兄弟俱是悍勇之士,刚才冲进院子的多是积年海盗,杀过人,手头不弱,还不是被狼牙骑逼出院子。”

    院门一开,费无忌带人冲进来,喝令左右,“将康白狼绑了,拖延这么久,怕是别有二心。”

    费无忌,你没看见狼牙骑辅军仍然持刀携棒,结成小阵!就连你老子也被院角屋顶的弓箭指着,费横怒喝:“谁敢动手,康白狼是费横的兄弟,绑他就等于绑我。”

    费无忌不服嚷道:“父亲,可他刚才打了你。”

    费横转身一脚,踢在康白狼腰胯,康白狼斜着退了好几步,勉强站稳身形,已痛得龇牙咧嘴。

    费横笑道:“这不就结了,兄弟之间,打打闹闹都是小事。”

    费无忌带来的水军轰然大笑。

    一个水军旅帅跑进院子,急急禀报:“追击逃敌的兄弟遇到伏击,拼了命才逃回来。”

    “有多少人伏击?水军兄弟伤亡多少?”费横惶急,连连发问。

    “黑夜中看不清伏击的人数,中箭堕马者五人,受伤七人。”水军旅帅禀道。

    康白狼扑哧笑出声来,“赵六这手还不赖,六骑就敢杀了个回马枪,别看我们是辅军,战技不弱,多是不遵军纪刷下来的。”

    费横对这队辅军刮目相看,只留下费无忌和几个旅帅队正议事,其余水军尽数退出院子,狼牙营辅军在院中宿卫,费横心道,推心置腹还收不了这队辅军么?

    正堂,费家父子,康白狼等围坐在一起,倒应了狼狈为奸的老话。

    费横凶狠地盯着几位心腹,怒声喝问:“某在信中千叮万嘱,不得轻举妄动,是谁的主意,要兴兵来救费某?”

    费无忌挺身而出,一力承担下来:“是孩儿见了父亲的信,知道家业被人霸占,父亲险些丢了性命,软禁在堡内度日如年,孩儿心急,想早一点救父亲于水深火热之中。”

    费横摇头反讥:“那救出来了吗?告诉你们,今晚与你们交手的只是狼牙营辅军,在血狼堡干的是白日值卫、运送粮草军需、护卫商队的杂事。”

    “哼,遇见大事一点都不沉着,李贤齐不过十四、五岁,骑射、胆识、才能样样比你强,名义上他是雄武军狼牙骑指挥使,可他手中掌控了近四千兵力,背后还有牙军次将史元忠,雄武军使张仲武为靠山,你一个水营副指挥使惹得起吗?”费横恨铁不成钢,连连反问。

    “我们在海上杀人越货,贩卖新罗婢,聚敛了不少金银,可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有钱还得有势,读书出仕,我们拿惯了刀枪,两代人已是无望,只有投靠藩镇,凭借我们纵横海上的势力,才有前途。”费横讲得明白,听得众心腹和康白狼连连点头称是。

    “安史之乱后,牙军杀帅逐帅,在河朔三镇沿袭成风,谁会上位谁人也说不清,无忌投靠陈行泰,某投靠李贤齐,脚踏两只船,怎么也不会沉,你说以合股之名霸占我家家产,血狼堡组建横海盟船行,少说都值千万贯,胡商海商踊跃入股,如果李贤齐无信,大家会相信他么?”姜不愧是老的辣,费横与众心腹一番推心置腹的剖析,重新赢得了大家的信任,充分展示了海盗首领的风采。

    费无忌恍然大悟,“父亲,莫若我们父子负荆请罪,向李振威言明这是场误会。”

    费横又气又急,呵斥费无忌:“你一身勇力,头脑忒也简单,自家的性命怎可操于他人之手!某修书一封,言词谦卑,将误会一事说明,某深感愧疚,决心戴罪立功,想到李振威临别赠言,到海上为他的大业尽一份心力。”

    康白狼拍手赞道:“某也去信解释请罪,这场误会,康白狼也有失职之嫌,决心戴罪立功,与费堡主到海外闯荡一番,为李振威的大业尽份心力。”

    费横忽然想起一事,问:“无忌,你不是水军校尉吗,因何被升迁为副指挥使?”

    费无忌犹豫片刻,轻声道:“还不是这趟出去,劫了一艘三千石的渤海商船,将七成财货上交左衙都兵马使陈忠武,才获升迁。”

    费横一拍大腿,“好,李贤齐说的果然有理,今后我们以卢龙水军的名义占据庙岛群岛,不劫大唐商船,还为他们护航,收取十一税,渤海,新罗、日本等国的商船,有油水就抢,没油水就收税。无忌,你向陈忠武禀报,我们得罪了血狼堡,家产被夺,惧怕得紧,现在只有躲到海上为陈忠武效力。”

    费无忌愕然,一付迷惑不解的样子,“为何要说成家产被夺?”

    费横大笑,夜枭般刺耳的笑声在正堂回荡,“看陈行泰是否值得投靠?掂量掂量血狼堡的实力,何况堡中还有酿酒、制造千里镜、指南针的工匠,劫些工匠出来,我们在岛上也可建片基业。哼,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后,我们才好待价而沽。”

    明月从浮云里跳了出来,清朗澄澈,血狼堡响起几声长长的狼嗥。

    红杏院,月华洒满小楼。

    李贤齐翻身从床榻坐起,心情忽地有些烦躁,张公素那白眼儿从血肉堆里拣了两只狼崽,一直养着,现在到了换毛的时候,毛色该不会还是带着淡淡的血色,唉,几次想将狼崽子杀死,都被张公素盯得紧紧的,小孩那里知道,狼毕竟是喂不熟的。

    “燕哥儿,你睡不着吗?”凤姐儿赤裸的身子粉腻嫩滑,从后面轻轻搂着他……

    月色似水,从小轩窗轻泻入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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