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哈哈大笑,搂着洛子削瘦的肩膀道:“果然还是被你看出来了,那日青儿鬼鬼祟祟过来找我,说是要共去南冥,我问她是不是在你那里吃了鳖,她倒是大方的认了,我便向她要了一个理由,若是说的过去,我便替她想法子。那丫头眼珠乱转,最后道:我听说有个人十二岁就出族游历,接访好友,不惧艰险,以致名誉天下,受人尊崇,如今那个人有了女儿,她女儿自不能让他爹爹蒙羞,以后变得娇弱不堪,可不是给她爹爹丢脸么?”
洛子道:“你就被她这样两句话收买了么?”
轩辕道:“她说的确也不错,温室的花朵虽然漂亮,却终归中看不中用,如今让她吃点苦头,张点见识,对她以后大有助益,难得她又有这份心,我又怎能不成全他。”
洛子幽幽一叹,靠在他胸前道:“可我总觉得担心。”
轩辕轻轻抚着她柔嫩的背,安慰道:“你总不能一直把她看在身边,终有一天,雏鸟张丰了羽毛,便要离开父母的,她的人生有自己的空间,我们该为她感到高兴才是。更何况,此去有九胤照料,又有你的怀柔剑,我料想不会出什么差错。”
洛子轻轻‘恩’了一声,彻底沉沦在了轩辕强壮温暖的怀抱中。
仓颉几人方才行出黄族的范围,在远处的一片草地上,赫然发现一个青色的人影骑坐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上,那人影竟是那般的熟悉。
石必天马步飞快,走到近前大惊道:“青儿,你怎么在这里。”
青儿嘻嘻笑道:“你猜!”
石必天不用猜也知道,他急道:“不行,你怎能跟我们一起去,那太危险。”
青儿道:“我才不怕危险,你去帮我求求爷爷,他定然不让我去。”
石必天坚决地摇了摇头,她气地一撅嘴,调转了马头,石必天还待再说,却见她那小马飞快,已从他身旁略了开去,向着仓颉奔去,她嘻嘻哈哈地道:“爷爷,南冥太远了,您老人家年纪大了腰腿多有不便,石家哥哥笨手笨脚,怕是伺候不了你,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左想右想,还是亲自过来照顾着您才放心。”
仓颉满脸的哭笑不得的神色,暗想我今年虽然八十有多,身体却硬朗无比,再者我活了这么大把岁数,哪里要人伺候了,然而青儿如此一说,他倒是也感心中一甜。
他苦笑道:“青儿莫闹,你一个女孩子,跟着我们实在太过危险。”
青儿不忿道:“岙月姐姐也是女孩子,为什么她可以去,我就不可以去。”
仓颉幽幽笑道:“若是你能凭空打出一道雷电,我便也让你去。”
青儿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道:“真的么?”
仓颉点了点头。
却见高空中果然落下一道匹练的光芒,仿佛雷电一般撞击在地上,然而到了地上之后,却化成了一滩水。
此刻仓颉苦着脸,看着青儿得意扬扬的举着手中的长剑,道:“你怎么想得起跟你娘讨得了怀柔剑。”
青儿嬉笑地按着轩辕交给她的方法道:“我娘说了,爷爷你见我跟来,必然阻挡,那是因为我功力不够,她这才将怀柔交给了我,我爹爹还说若不是轩辕剑我不能用,他也准备借给我呢。”
仓颉苦笑不已,前半句话或许是真,后半句话绝对是假,那轩辕剑早已融入了轩辕的体内,轩辕断不可能提出这件事,轩辕剑与怀柔剑绝对不是一个档次的兵器。
他叹息道:“你爹娘也真放心老头子我,可是爷爷我实在没有办法护得你的周全,除非你让九胤同意,他功力最强,若他认为你是累赘,那可别怪我们不愿带你喽!”
他自然知道若不是父母应允,那青儿也绝对不能够从黄族中出来,既然事已成定居,倒不如撮合撮合她与九胤。
青儿羞羞答答地策马来到九胤身旁,方想开口,却听身后的石必天赶上急道:“九胤兄弟……”他想说万不可答应她,然而那青儿瞪起美目横了他一眼之后,他便再也说不出来了。
九胤早已领会了轩辕的意思,他是断不能扶了轩辕的面子,乃笑道:“青儿妹子,一路可得小心些,万事要听苍老先生的吩咐,你能答应么?”
那青儿娇呼一声,快乐极了,此刻仓颉带着笑容走近道:“九胤你既然答应了,青儿这一路上的安全可都得交给你了,若是她出了什么事,那可都赖在你的身上。”
九胤点头答允,那一旁的石必天神色黯然下来。
一路上多了青儿这个丫头,自然热闹非凡,她第一次出黄族,对什么东西都是好奇,偏偏九胤常年游猎,跟随炎帝涉猎过许多古文,因此多半能回答她,两个人一问一答,更显得妙趣横生。
那石必天自此便极少说话了。
一日,天上烈日炎炎,石家兄弟与九胤都脱了上身的衣衫,健硕的肌肉上滚滚的汗珠滴下,洪荒本就豪放,倒更有些许粗犷的美感。
那青儿哪里受过这等苦楚,她浑身的衣襟已经湿透,贴在了身上,此刻触目望去,不禁‘咦’地一声,道:“岙月姐姐,你怎么一点也不热?”
众人触目望去,只见岙月仍如那嫡落的神女,身上衣袂飘飘,脸上的轻纱随风飞扬,私隐似现,说不出的飘逸出尘,似乎半点也不受这天地的炎热影响。
岙月轻轻一笑道:“我练的功法可以败火,又有宝玉,所以不感到炎热,你若是热的很,便可以坐在我的后面来。”
那青儿开心不已,在马上一个纵身,便准确的跨坐到了岙月身后,只觉似乎搂住了一个大冰块般,那一股凉爽刹那间融到了心底,浑身的燥热顿时消逝的无影无踪。
她高兴地笑道:“岙月姐姐,你身上怎么那么凉。”
岙月轻笑道:“我修炼的‘虚碎破凡决’可以吸引天地灵气,稍一运功自不感觉炎热。”
九胤落下一个马位,大感好奇道:“吸引天地灵气,可以么?大荒灵气枯燥,怕不是极难调理?”
岙月道:“众神自私,以天地灵气为私有,自难收取,然而月亮之精华却是漫漫,倒是容易炼化。”
仓颉不忿她诽谤神明,冷哼道:“月神宽宏,滋润天地,然而月亮之精,自古便是修妖的法门,你窃取天地灵气,莫不要等到天怒加身时,才来后悔。”
岙月没有回答他,似乎是懒得回答她。
九胤还想再问一番‘虚碎破凡决’是怎么回事,然而见到仓颉不忿的神色,暗想以后再找个机会,当前还是不要惹得老人生气的为好。
几人又行了数日,忽有一天,满地的荒草一直向着远处延伸,视野极处,只见一条宽阔的大河横亘当前,那浪水四溅,水波拍击,‘哗哗声’不绝于耳。
仓颉笑道:“到了诸怀河了,戎放族便在不远处,今天看来不必露宿荒野。”
遥遥的天际忽然传来一阵粗犷的歌声,只听那歌声唱道:天将逝兮人将无,漫漫荒野兮无人顾,鸟不鸣兮豚甚毒,茕茕大荒兮备酒厨,烈阳耀兮水断路,今日暂歇兮明日足。
那歌声伴着河风,幽幽吹来,说不出的沧桑。
仓颉哈哈大笑道:“定又是那个老不羞,总是喜欢假装斯文,做出如此粗俗的诗来。”
适时众人已经走近,只见澎湃的河水上,一尾不大不小的船静静漂浮,那河水咆哮,奇怪的是,船的四周竟是无比的平静。
岸边立着一个老人,他浑身着着藏青色的袍子,满脸的皱纹,身形不是很健壮,却也并不淡薄,正含笑等在那里。
只听他喝骂道:“好你个仓颉,我知道你要来,特意在此迎接你,你却说我的诗俗!莫不是又想与我比试一番么?”
仓颉哈哈大笑,众人随他下马,两个老人嘴上虽然交锋,然而此刻却大笑着拥抱在了一起。
仓颉为他将众人一一引见,又对着几个青年道:“此乃我的好友,戎放一族的祭祀,人称巫老。”
那几人纷纷见礼,巫老感叹不已,道:“都来船上歇息吧,喝杯酒水,等会我家那小子回来,再来造饭款待。”
几人随他上了小船,小船不大不小,长有数十米,宽有七八米,上面建造的虽不华美,却甚是温馨,小船上建了木房,想是常年居住在水上。
几人坐定,聊及路途上的见闻,自是相互唏嘘,忽而,终于聊到了南冥,那仓颉道:“我与你赌斗的那一卦,如今终于得了卦象。”
巫老含笑道:“你且慢说。”他伸手蘸了酒水,在桌上缓缓写出一个字,众人看去,却是一个‘诡’。
仓颉大惊,九胤更是惊骇,暗想仓颉先生有衍星境相助,方能得到这个‘诡卦’的结论,他又是怎样测出来的。
巫老忽然又伸出手,用一个叉叉将那诡字划去,而后在诡之上,又写了一个字,却是个‘天’。
众人皆不明所以,唯有仓颉道:“你怎说是天卦,那神兵虽然凶悍,却决没达到不能测的程度。”
巫老笑道:“你极是自负,自不愿承认自己失败,然而,想必你也得了一些片段吧,此卦中我也测得一些东西,不妨与你看看。”
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张黄色的布帛,那布帛柔软,竟是蚕丝织就,一般人可不能使用,他缓缓摊开,露出一副画像,九胤卜见之下,‘啊’地惊呼一声。
只见那布帛之上,赫然正立着一个削瘦的身影,白面獠牙,虽不清楚,却仍能见到狰狞,他那手中,握着一把长长的大戟,仿佛捅破了天地,这一副景象,便和九胤在挂相中所见的一般无二。
仓颉对九胤点了点头,道:“纵然如此,又能说明什么。”
巫老微微笑道:“你认为是诡,我认为是天,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他扶着胡须,道:“卦中我零星得了一些信息,其中有这二字!”他又伸出手,在桌上写出两个字,众人再看去,九胤又是一惊,那二字却是鬼怪似的人曾经说出的:“戮神”。
他缓缓对着一脸茫然的众人道:“太古之时有祖神,祖神守护天柱十二根,每一位祖神皆能称为是天,此等强绝的神明,必是永生不死的。”
仓颉点了点头,那一群青年却极少听到如此神秘的事情,皆是一脸好奇的表情。
巫老缓缓道:“祖神之名讳,分为盘古,女娲,邪堑(xieqian),灼燦,颛顼(zh,吽尛,昆鸺(k,冷晵(lengdu),青螟,鸁铘(luoye),蜞傂(qizhi),慶钐(qingshan)。”
仓颉笑道:“这你都知晓。”
巫老定定看着仓颉,忽然道:“然而南天柱昆鸺换神守护,你可知晓?”
仓颉脸色大变,神色说不出的惊骇,而后终于开口,喃喃道:“你说,此行和那件事有关么?”
巫老叹息道:“也没必要对这些孩子隐瞒,便是那弑父啖肉的事情,想必你也是知晓的吧。”
众人一听说‘弑父啖肉’四个字,皆是不敢相信地张大了嘴巴,神色震惊之极,暗想洪荒之上,竟会有此不伦之人,实在该千刀万剐。
仓颉黯然地点了点头,巫老又道:“近日我恰巧得了一枚龟盘,龟盘上有些记载,我通过那记载的东西,再加入自己的推断,多少有些了解。”他缓缓自怀中取出一块土黄色的鬼甲,龟甲只有巴掌大小,除了记载着许多文字之外,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他淡淡道:“这上面记载的,便是那一件事,可说详细之极了。”
他缓缓将那龟甲递给仓颉,仓颉方接到手里,忽然道:“这是什么甲,怎么似乎有一股及精纯的神力。”
巫老轻轻一笑,得意道:“玄武甲!”
众人又是大惊,玄武乃水族神兽,龙族分支,可是了不得的种族。
那仓颉沉下心神,静静地看着,众人只见他神色先是惊讶,而后是愤怒,最后看完,竟似失了神一般,手捧玄武甲,眼神茫然,呆呆地征在了那里。
众人只觉得龟甲上一定记载了一个绝大的秘密,否则已仓颉的心性,断不会如此的震惊,因此好奇之心,越加盛大。
众人皆把疑问的目光投向巫老,只听他缓缓道:“那是众神的一件往事,这件事理应湮灭,然而女娲娘娘仁厚,还是记载了下来,上面说的是一个叫做‘昆仑’的人……”
他话没说完,只听一向面色如冰地岙月惊呼出声,脸上及是激动。
巫老疑惑道:“莫非你识得此人么?”
那一方蒙面白纱上,两颗滚滚的泪珠忽然间就涌了出来,如同芙蓉泣露,说不出的美丽,却也说不出的悲伤,只听她缓缓道:“在我遭人唾弃,被族人赶打,在我求生无能,就要死去,将我救出来,抚养我张大,教会我道理,给予我人生的那个人,我的大哥哥,他……便叫做昆仑。”
众人都不禁被这一件事情惊的呆了,石家兄弟与青儿虽知她有一个大哥,然而她从不提他的名字,却原来叫做昆仑。
巫老深深地看了岙月一眼,道:“你的哥哥当真了不起,以凡人之力,竟能够和祖神抗争,本来理应受万世敬仰的。”
岙月也自惊讶道:“可我哥哥从不会武功。”
巫老似乎忍不住一般笑了起来,重复她的话道:“不会武功?不会武功?”
他摇了摇头,紧紧盯着岙月道:“你的哥哥还在么?或许只是重名。”
岙月摇了摇头,默然道:“八年前,他已离我而去,走之前他对我谆谆教导,要我好好做人,快乐一生。我不愿放他走,他却不愿带我,我问他去哪,他便说道黄泉。”她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地又流了下来,继续道:“那时我不懂,后来我才知道,他竟是……他竟是……”
巫老缓缓摇头道:“此人确实在八年前魂销魄散,惨死在众神手下,也算是他的报应了。”
岙月怒道:“哥哥他做了什么,众神要如此对他!”
那仓颉终于回复过来,冷笑道:“做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做的事,怕是你想都不敢想!”
说完把那龟甲递给九胤道:“你念出来给大家听听。”
九胤接过,看着龟甲上的字,略读一遍,心中冷汗泠泠而下,止不住地看着岙月,眼神中的惊骇再难掩盖,众人都等的及了,只听他缓缓念道:南天柱守神昆鸺,有子名为昆仑,昆仑生于大荒,成于大荒南端木族,此人有惊天之才,星辰智慧,十八岁时以阵名曰‘三才六元偷天’,汲取南天灵气,端木族灵气四溢,不下虚灵神界,其人又创耕织,造田陌,引流水,卜天命。
昆鸺得知,大怒不止,举神力而下,尽屠端木族人合二十七万众,端木一族,止留昆仑,其时血染端水,山川覆红。
其带昆仑,自上南天柱,本拟父子相认,昆仑假意相合,此人智慧超群,止用三年,便具神力,吾观乾坤浩荡,大荒变化万万载矣,从未见有如此之智慧者。此人趁其父熟睡,盗昆鸺巨剑,以上而下,将其父砍做两半……”
众人听到这里,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岙月楞在当地,九胤却是似乎极力压制般,缓慢而艰涩地继续起来,似乎极为不愿读下面的话。
“其尚不止,哈哈狂笑,饮父血,啖父肉,咦唏呼,天下逆伦之最,莫比他胜,其时天柱在侧,苍天可见,太初怨怒,怪为天孽,仑乃额生三眼,以为天怨之罪。
其后隐匿,众神无从寻找,错杀凡人不知几许,后八年,其自中土出,以‘苍莽炫凃阵’终碎南天柱,时祖神帅虚灵界众神,大战得禽,邪堑大帝以刑天链锁凿其神骨,缚于北原苍莽之地,时闻其谈笑自若,颛顼大帝乃用裂魂之法,以刹那永恒之神力,撕裂其神魂,断作一百零八片,时只闻鬼哭遍于苍茫。
其魂灵灭时,尚狂吼怒曰:今日苦痛百般死,必当持戟戮众神。
后得其生前一俄语,乃曰:死中有生,生中有死,生死相连,莫为玄理。
此俄语吾始终解之不透,更怜其人才智,乃以此事记之,乃龟甲之上,有其创卜卦之术,名曰八卦,有缘人可习之。”
众人的惊愣在此时是绝难想象的,却不知要说什么才好,一时间,周围竟是沉默。
而后,岙月缓缓站起了身子,离开了舱内。
没有人去留她,没有人说话。
终于,巫老指着布帛上的大戟道:“此物与戮神有关,而形状又是戟形,我从那句‘今日苦痛百般死,必将持戟戮众神’中猜测,此物或许与这件事有关,与祖神有关,我等又焉能测得?”
仓颉微微点了点头,道:“难怪那兵器竟然有如此凶兆,若此物果是俄语中那般强盛,此去可就更需商酌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