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船里的姑娘们颇有些不平,这花船莫不是她苏小小一个人的?
抱怨过后,姑娘们也平静了下来,贾妈妈宠着苏小小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谁叫那些名流士绅都为了苏小小意醉神迷呢?
只叹自己没有生得如她那般颠倒众生的容颜,没有她那举手投足间便令狂蜂浪蝶晕头转向的本事。
好在由于苏小小,花船的收入十分可观,分到每个姑娘手中的钱银也比其他花船多了数倍,姑娘们才能将牢骚放在心底,默默做着自己的事。
苏小小一个人沿着西湖的长堤漫步,背后百米处缀着三个花船上的仆从。
一缕暗暗的湖香透入口中,沁人心脾。苏小小心里却想着几天前的易清儿。
“小小,我走了。你别再折磨自己了,身子总是自己的,那些公子哥儿对你再好,又哪里是真心?若有一日你想明白了,我和爹立刻就将你接走,你若不想住马场,就在城中买套宅子。”言犹在耳,易清儿那双忧心的清眸仿佛就在眼前。
清儿……苏小小挥手将眼前的幻觉全都挥散开来。其实你并不懂我!
我本不想招待什么乌七八糟的才子骚客,但他们自己找上了门来;我本不想有才子佳人的虚名,但它们从天而降;我所求的,不过是在这湖滨恣情吟咏,终老一生,但偏偏最平凡的愿望往往最难实现。
我这风寒病,又哪里像我给你说的那样,是染上了湖中的寒气……
回望着烟笼寒水的西湖,苏小小越发觉得这一片山水就是属于自己的,只有在这里,自己才能够忘掉一切不愉快,恣意地享受着湖光山色的清净美好。管他时移势迁,管他风花雪月,这一片静谧的山水不会变,我苏小小也就不会变。
那些乱七八糟的富商豪贾、文人雅士、风流公子,他们懂些什么?除了挥霍年华和金钱,他们那肮脏的思想里还能存着什么欣赏山水的余暇?
所谓的雅客,不过都是些穿着锦衣华服的恶狼罢了。
而自己,为了维持原先那恣意的生活,只能凭借着唯一的武器,驱使那一切垂涎于它的男人们,去做他们虚荣的中心。透支自己的生命,去换得一点表面的污秽光彩。不知道多少年后,是否还会有人记得西湖边有个名叫苏小小的女子?
所谓的佳人,不过是个想要纵情山水却不能的女子。
可能百十年后,人们说起的,便是自己如何不知廉耻,是自己给这美丽的西湖留下了难以洗清的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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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我正想要去船上找你呢?你怎么有心下船来了?”眼前的男子身上有一股难闻的铜臭味道,苏小小想要避开他,却发现前面的路都被他的家丁给堵住了。
“今日船中要打扫,所以上岸来走走。钱老板这是从哪里来?是要去花船吗?”苏小小话未说完,身后远缀的三个仆从中,有一人立刻跑回花船报信,另外两人则赶到了她身后,目光胆怯地望着那不速之客。
“船上在打扫?那可真不巧了。我昨夜做成了一笔大生意,今日正想要到船上去找小小庆祝一下……不过打扫也好,小小,我就陪着你在湖岸边走走吧。”钱学儒满脸堆着几近谄媚的笑容说道,心头对于苏小小那种强烈的渴望愈加强烈。
这钱唐的烟花女子甚多,会吟诗作画,抚琴箫歌的也不少,却无一人如苏小小这般令人着迷。那如花仙下凡般秀丽的容颜,那姿态万千的一颦一笑,还有那才艺双绝的美名,所有的所有,让每一位见过她的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若不是盯着她的人太多,若不是她的舅父易定南多方维护,自己早就强将她收入房中了,又怎么会忍受着她为别人唱歌抚琴,对着其他男人露出那天仙般的笑容?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辛苦跟了皇上和临汝公这么多年,他终于要有所行动了,四个月……或者说更短的时间,自己便会成为皇上的亲信大臣,那时候,别说其他士绅,易定南在自己的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庆祝吗?”苏小小一声冷笑,“一年前那场为钱老板庆生的酒宴,小小至今记忆犹新,钱老板不是这么快就忘记了吧?”
钱学儒满脸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已经微现出皱纹的眼角颤了两颤,讪讪道:“小小,过去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简直不是人……但我对你的心意整个钱唐谁人不知?我怎么会不疼惜你?只是那人……我惹不起他。不过你放心,过不了多长时间,我定会让他为那夜的事情付出代价。”
“代价么?”苏小小依旧冷笑,听见身后脚步声响,知道是贾姨妈带人赶来了。轻拂着耳际的长发,苏小小的语气依然冰冷,“我不需要你为我再做什么。只要你不再缠着我就好了。”说完这句话,看着眼前年过不惑的钱学儒,看着这个在钱唐一手遮天的人物忽然间恼恨异常的面孔,苏小小心中居然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贾姨妈是个已经快到六十岁的妇人,由于苏小小的缘故,在钱唐也算是人尽皆知了。她向脸色不善的钱学儒打过招呼,看见苏小小的胸口不停地起伏着,怕是她的风寒病又犯了,连忙着人把她给送回了花船之上。
在贾姨妈不停的道歉声中,钱学儒的气很快消了,想要迎娶苏小小的心思却更加深了几分。着人给了贾姨妈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让她给苏小小多请几位名医,又不舍地瞧了花船几眼,钱学儒方才领着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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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场主要我陪着小姐去钱府?”田心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易定南一见到他,就让他陪同易清儿去一趟钱府,和钱学儒商谈一下能否从订单中减去三十匹青骢马和十匹西南马系的苍溪马。
“这些天马场生意太忙,胡管事又回建业去了,想来想去只有阮玉你最合适。如果你不愿意,就让清儿一个人去吧。”易定南眯着眼说道。
让易清儿那大小姐一个人去钱府?虽然明知道不太可能,田心脑海里还是顿时浮现出钱学儒淫笑着扑过来,易清儿则衣衫不整,满脸惊惧的画面。
自己先前还不小心伤过易清儿,算了,就当自己倒霉,去西泠的事情再搁后一天,陪她去一趟钱府再说。
三千多匹马的大单子,不知道这易定南怎么想的,非要减少四十匹的交易量,多半只是一个让易清儿去探探钱府虚实的借口罢了。
田心应了下来,易定南盯着他腰间的麒麟玉佩,走近两步低声说道:“这次去钱府,一切以清儿的行动为要,还望阮玉你好好照看着她,事不可为便不为……对了,今晨有人对我说,苏州近三十年来,并无阮氏大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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