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是围在了一座酒楼的门口,这酒楼是五层高的阁楼,流檐飞壁,亭宇楼阁,光看气势,就已知其非凡。
这酒楼门口的梁上悬挂着三张长长的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写满了大字,看上去却像是对联,人群都在看着这些对联。门口还放着一张桌案,上面文房四宝俱全。
看这架势,于言之心中了然,这怕是搞什么对对子比赛吧,只是不知道一个酒楼搞这种东西是做什么?
看看身边有一个年纪差不多的书生,于言之拉了他一把,见那人回头,便一抱拳问道:“这位兄台,不知此处这是在做什么?”
那书生见于言之一表人才,温和有礼,看穿着打扮还透露着一丝贵气,忙还礼道:“兄台有所不知,这天然居是长安头字号的酒家,老板也是个文雅人物,每年都会举办一次赛文会。”
于言之“哦”了一声,心想这老板倒是有意思,一个开酒楼的商人居然也附庸风雅。那书生接着道:“这赛文会的题目也是千奇百怪,有时是作诗,有时是作文,去年竟是弄了些字谜来,那些谜语着实是难,今年却又改对对子了。”
于言之闻听,笑道:“这老板却是有才之人啊,题目如此花样百出,可见胸中大有沟壑。”
那书生赞同的点点头道:“兄台所言极是,你看今年所出的对子,十分难对,说是千古绝对也不甚过分,小弟是一个也对不上来,不过这老板曾言,若是有人能对的上这三联,这天然居便免费招待他一个月,兄台若有兴趣,不妨一试。”
于言之笑笑不答,心中却有些意动,他虽是不在乎能不能白吃一个月,倒是对这场中的对子很有兴趣,在现代时他就很喜欢收集一些千古绝对之类的东东,也算是个中高手。我有几千年的积累,比起现在这时代的才子,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吧,于言之想着,看向空中的纸带。
这对子不好对,这看看周围一群人围观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就知道,但是看过之后,于言之才知道到底难到了哪种程度。
第一个对子是‘宝塔点灯,层层孔明诸葛亮’,于言之瞅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这上联不甚雅致,看似简单,但其实暗含诸葛武侯的名字,前者既说的是宝塔的孔洞由于点灯而光明,而且还是武侯的字,后面说的是塔中四角被灯火照亮,也是武侯的名字。要想对仗工整,就也得用上诸如此类的人名,而且还要名和字同时用上。
要想在一个长短句中将谐音人名用上,且还得是名、字都有。这层层机巧叠加起来,岂是轻易可以应对?
于言之想不到遇见的第一副对子就这样刁钻,只好绞尽脑汁的寻思起来。身旁的怜儿虽然不太懂这些,小丫头心性,自然希望心上人大出风头,但见到自家少爷埋头苦思,明白他也是遇上了难处,不由的心中暗自焦急。
过了一会儿,于言之眼睛一亮,已经胸中有数,自信满满的向前走去。旁观众人见好像有人要来对对子了,眼光纷纷集中到这个丰姿俊逸,一表人才的年轻人身上,好一阵窃窃私语。
于言之来到桌前,取了一只大笔,饱蘸浓墨,还好他也曾练过几年书法,要不然他可不敢上前献丑,那样就算是对上了对子,也不免被人笑话一通。他提起笔来,刷刷几个大字便跃然纸上。
旁边早有店家的小厮在旁边侯着,见于言之写完,便赶忙取来爬上梯子,将于言之所对的下联挂了上去。
四周围观的众人看去,只见纸上写的是“池中采藕,节节太白理长根”。
果然好妙对,‘池中采藕’对上了‘宝塔点灯’,‘节节’对上了‘层层’,而太白既是说藕白,同时也就是神话中的人物太白金星,而后面的‘理长根’则是‘李长庚’的谐音,太白金星又称作长庚星,名字就叫做李长庚。
“好!”“绝妙!”“真是绝对啊!”
旁观众人中颇有几个识货的,见这对联对的绝到了极处,同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于言之笑着朝四周拱拱手,仪态颇为潇洒,自是又赢得了满堂喝彩声。
于言之退了下来,又去看那第二张纸,只见纸上的上联是‘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是一道精辟的回文联。
这道上联比刚才的那副却要更难些,因为这道上联不仅是一道回文联,而且将这酒楼的名字带了进去,十分应景,同时还借着文意将自己的酒楼吹嘘了一番,算得上是别出心裁。不过于言之却是最不怕这玩文字的把戏,这种回文联他曾经下过大工夫研究,并不怕它,而且是见猎心喜,脑子一转,心中就有了下联。
既然有了腹稿,于言之更不迟疑,抬步上前,就要去写那下联,不想此时人群里又有一人站了出来,同样抬脚上前,伸手去取笔墨,两人的手在空中一碰,同时一愣。
于言之朝那人看去,见站出来的那人和他差不多年纪,也是书生打扮,静若处子,容颜俊秀,虽然只是一袭白衣,但眉宇间气朗神清,不免心下已是暗暗点头。再细察之下,见那书生气度淡定从容,举止进退有礼,不免更添三分好感,有心相让,于是一拱手,笑道:“兄台请。”说完便欲退回人群。
那白衣书生见于言之拱手让他,心中不由得对于言之也略生感激,他知道,于言之刚才所对的第一道上联十分工整,这上下联,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绝对,可见于言之才学之高。以此观之,于言之要对出这第二道上联也应该是丝毫不费力气。现在他让自己写,无疑是将出风头的机会留给了自己。
虽说对于言之心存好感,但是这书生却自有一股傲气,心道我又何必你来让?于是拦住于言之说道:“兄台不必如此,这下联也不是非只有一条不可,不如你我二人都将这下联写出,比比优劣如何?”
于言之简直哭笑不得,本来他是想做个好人的,不想好像却把对方给惹了。再一看对方面上隐隐露出的傲气,顿时明白,这年头的读书人都好一口气,自认学识过人的就绝不肯轻易向人低头,也不愿轻易就承人的情,老者尚且如此,又何况这年轻气盛的呢。这少年书生是倔脾气上来了,想和他当众比比才学呢。
不过于言之也不在意,对方既然敢站出来,就说明能够对上这上联,说明腹中颇有些墨水,有才的人多半傲气,这年轻人算是极为客气的。便说道:“看兄台的样子,就知道足下必定是饱学之士,对出的下联一定精彩无比,我就不献丑了。”
那年轻书生哪里肯依,说道:“兄台何出此言,我见兄台方才所对第一道对子,工整精巧,这第二道下联一定也是妙对,却又何必过谦,难道怕羞了我么?”
于言之心里暗暗点头,这书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倒也是个心胸坦荡的人,当下也就不再推辞,只是说道:“那好,就请兄台先对来。”说完退到一旁。
那年轻书生笑道:“那在下就抛砖引玉了。”说罢取过笔来,刷刷刷的写下了几个大字,待小厮将纸条挂起来后,众人一起看去,只见纸上写的是‘人过大佛寺,寺佛大过人’。
“好!”于言之禁不住喝彩道:“果然工整,兄台果然是高才!”
这大佛寺是京郊一座寺庙的名字,寺中有一座大佛,有数人之高,可不是‘寺佛大过人’么。
旁观众人见这下联于上联十分对称,纷纷喝彩叫好,但那书生也略有得色,向四周围人抱拳施礼后,转过身来对于言之道:“小弟乱写一番,倒叫兄台笑话了,请兄台对来。”
于言之心说你这还叫乱写,那要是认真写得精妙到何处去?这谦虚的,简直没边了。但是你这样说了,我要是不压住你,岂不是说我连你的胡写都不如?想到这儿,笑道:“兄台说笑了,这下联工整之极,小弟不如,但是兄台相邀,也只好献丑了。”
说完上前拿起笔来,也是刷刷刷写了几个大字,小厮当即也挂了起来,周人又是一起看去,只见上面写的是‘贤出多福地,地福多出贤’。
“妙啊!”众人哄堂叫好,于言之所对的下联,在文字工巧上和那书生相比并不出色,半斤对八两而已,但是立意却强了不少,而且十分应景,顺道还给众人都戴上了一顶高帽,说众人都是‘福地’的‘贤才’,自然更对旁观人的胃口,这高下不言自预。
那书生脸色略略灰暗,拱手道:“受教了”,便欲退下。于言之见这书生行动十分有礼,有心结识,一把将他拉住道:“兄台且慢。”见那书生不解的回过头来,便对他说:“小弟昨日方才进京,今日便得见兄台这般饱学之士,可见你我缘份不浅!在下平生最愿结交天下俊杰,像兄台这般高才,真是求都求不来!不如我二人前去痛饮一番如何?”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