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高宗下朝以后,在太极宫西侧的甬道散步,他不想回到吵闹不休的后宫去,想想自己贵为帝王居然没个清静的去处,不禁懊恼。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皇姑千金公主,这位姑姑历经两朝,阅世甚深,何不去找她询个主意,想定了,李治当即吩咐摆驾千金公主府。
千金公主正在府中同田浩一起聊天玩纸牌,忽然家人来报,说皇帝驾临,已经进了府门了。千金公主赶紧迎了出去,刚出房门,却见李治已经迈步进了二门,直奔这里过来了。公主府中一应仆从跪地给皇帝行礼,千金公主也对皇帝一福,行了半臣之礼。李治兴致很好,扬声说道:“皇姑快快免礼,朕今日突发奇想前来讨扰,搅了您的清静了吧?”
“皇上说的哪里话,您万乘之尊驾临我府乃是我的荣耀,只是来的突然,不及预备,简慢处还请皇上见谅。皇上请进。”千金公主伸手将李治让到客厅,又亲自给皇帝泡了茶,这才在客位坐了相陪。
李治看到旁边几上散乱放着纸牌,指点笑道:“还是皇姑日子闲雅,饮茶玩牌,何等的逍遥自在呀,不象我,整日与那些臣僚周旋,没个清静的时候,就这样他们还嫌我不够勤奋,这皇帝真不是好当的。”
“那可不是吗,皇帝是真命天子九五之尊,一肩担了天下兴亡之责,哪里有什么偷闲的工夫,要说也真是难为了你。”千金公主恭维说道。
“唉,要说寻常政务也罢了,如今他们又捣腾起立储的事情,整日纠缠不休,我也是委决不下,所以找皇姑来讨个注意。”李治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关于立储一事千金公主一直没有表态,她是有自己的盘算的。当年她的三个哥哥为了争太子之位进行的殊死争斗,最后是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亲手杀了自己的两个兄弟才得以继承了皇位,她深谙皇位之争的血腥与无情,一旦站错了位置就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所以她打定主意置身事外,不管将来谁继承皇位,她都是铁定的大唐公主,任谁也撼动不得。见李治垂问,千金公主沉吟片刻说道:“皇帝册立储君乃是大事,皇帝还是应该广纳谏言,多听听下边的意见,其他诸王的意见也要征询一下,总之要谨慎一些是没错的。具体到该立哪个为太子,我却没有想过,不知皇帝意向如何?”她把皮球又踢给了李治。
李治见千金公主的态度模棱两可,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又不甘这么就回去,他闪眼看到公主身后侍立的田浩,见他仪表堂堂,气度不凡,一下猜到了他的身份,于是找个话头问道:“皇姑,你身后侍立的是何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哦,他是我的侍从田浩。”千金公主介绍道。
田浩见皇帝问及自己,赶忙闪身出来跪倒在当地叩头说道:“草民田浩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呵呵,好,起来说话吧。”李治说道,然后向千金公主笑道:“我早就听闻皇姑得了一才高八斗学识渊博的男侍,这田浩想必就是了,果然气度不凡。”
千金公主被搔到痒处,不无得意的说道:“不是我夸口,我家田郎出口成章智谋超群,才情见识比之皇帝身边那些尚书侍郎们也不差了。”
李治抓住公主的话把说道:“哦,既然这样我倒要考较他一番。”
千金公主点头微笑,他对田浩的本事是颇有信心的。
李治指点田浩说道:“田浩。”
“草民在。”田浩应道。
“现在朝野关于立储一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想必你也听说了的,我要你就此事说说意见。”李治正色说道,他觉得田浩是千金公主最亲近的侍从,私下里自然会谈论此事,那么田浩的意思自然也就代表了千金公主的意思。
千金公主见李治提出这个问题,方知中了皇帝的圈套,李治这是要从田浩嘴里探听自己的意见。李治见公主神色紧张,接口补充说道:“今日言者无罪,你尽管放开思路说,一切有朕给你做主。”他把公主的口给堵了。
田浩一直在关注立储的事情,对各方面情况也很清楚,他知道此事干系重大,稍不留意就可能引来祸端,他私下同千金公主闲谈的时候,公主也曾向他说起过自己的意思,不过田浩并不认同公主的想法,他认为不管是李义还是李忠,都不是未来的皇帝,未来的皇帝应该是武媚娘,他倒是觉得该利用这个机会帮助武媚娘。田浩低头沉思,李治见他犹豫,挥手让屋里的随从全都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李治、千金公主和田浩三个人。
田浩重新跪倒说道:“皇上,据草民听闻,朝中关于立太子一事分了两派,一派支持李义,称为贵妃党,一派支持李忠,称为皇后党,两派相持不下。”
“不错,是这个情势。”李治点头说道。
“草民斗胆,以为两派之人都有不是之处。”田浩说道。
“恩?说下去!”李治惊异的望着田浩,千金公主见他一语扫了所有的人,也不由的揪了心。
“是。草民以为,国家选储君乃是关系江山社稷国祚传承的大事,有立长、立贵之说,但关键是要立贤!只有贤能之子接管江山,才能保我大唐万年基业。所以国家立储本该由皇上亲自考察圣心默定,待时机成熟的时候由皇上一言而决,根本无需朝臣们恬噪。如今皇上春秋鼎盛,而诸皇子尚在幼冲之年,无从考较,而朝臣们此时一哄而起嚷嚷着立储,实在是为了将来预留地步,贪拥立之功,他们位列朝纲不思报效当今皇上,而急着去拥立太子,实在是昏聩,也是对皇上的不忠。”田浩这话说的极重,很有一番离间君臣的意味,不过他是一个地位卑微的男宠,皇上自然不会起疑。
李治漠然说道:“话虽如此,可是既然形势逼到了这个地步,久拖不决恐闹得人心惶惶。朝中事务还要那些大臣们去办,一味开罪了,不利于稳定朝局。你可有良策?”
“草民尺寸之光,不象皇上能高屋建瓴统揽全局,奴才以为,不妨先立一太子,以为缓兵之计,过得几年,如果所立太子确实贤德有能,那自然是好,如果不成,到时改立也无不可。如今陛下新政,不得不顾忌那些重臣,但也决不可让他们认为陛下软弱可欺,先以退为进稳住他们,然后着手树立自己的威信,培植心腹之人,一旦皇上完全掌控了朝局,太子的废立就全凭陛下一言而决,任谁也无权干涉。”田浩侃侃说道。
李治微微点头,田浩的话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自己之所以被立储一事搞得焦头烂额,归根结底是因为没有完全掌握朝局,对长孙无忌一伙有所忌惮,而培植心腹树立权威正是自己下一步急着要做的。一个公主府的微末侍从居然说出自己的心事,让李治大感意外。李治赞许的冲千金公主说道:“皇姑身边真是藏龙卧虎,一个男侍竟能有如此的见识,如此人才为何不荐了给朕。”
千金公主见田浩对答得体,见识超凡,脸上也觉光彩,笑道:“皇上过奖了。我原本是想荐他为官,为朝廷出力的,不想他却无志于此,偏要做什么生意。”
“哦?田浩,为何不愿出仕为官?”李治问道。
“回万岁,草民出身微贱,登不得大雅之堂,朝中也没有靠山,琢磨着与其当个散官无所事事还不如自己做生意赚钱来得自在。”
“诶,你是公主府选出来的,先就高了别人一等,谈何出身卑贱,今日有缘见朕也是你的造化,由朕亲自简拔,朕就是你的靠山!你刚才也谏说要我培植心腹之人,朕就先收了你作我的心腹,你可愿意吗?”李治冲田浩问道。
“草民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田浩叩头郑重说道。
“好,就这么定了,朕不日就会下旨招你入朝,你记住,只要对朕忠心,勤于王事,朕自不会亏待了你。”
“草民谢主隆恩。”
“好了,出来闲散半日也该回去了,今日收一能臣,不虚此行啊。哈哈哈哈。”李治开心的笑着起身朝屋外走去。
“皇上起驾回宫。”门口太监高叫一声,李治在众人簇拥下缓缓登上御制马车,扬长而去。
皇帝驾临公主府,田浩得了皇帝的赏识,公主和田浩同时得了彩头自然欢喜不已,忙着摆酒庆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