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七月份,在经历了无数次的碰壁后,田浩心中那点美好的憧憬终于破灭了。“北京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就是他此时心情的真实写照。
一个星期六的上午,田浩顶着炎炎的烈日独自跑到郊区的一座野山去闲逛,想在青山绿水之间舒缓一下心中的郁闷。在四山环抱的山谷田浩发现了一眼清泉,泉水在谷底低洼处形成了一个小湖泊。清凉的泉水对浑身臭汗的田浩充满了诱惑,他四下张望了一下,确认这附近没人,于是脱光衣服泡进水里,清凉的泉水冲刷着皮肤让他感到无比的惬意,“嘿嘿,舒服!还得说这野山好玩儿,没人,可以光着屁股泡矿泉,那些已经开发成风景区的地方哪有这么美的事呀!下回得把倩倩带来,在这儿洗个鸳鸯浴,然后在水里,嘿嘿,那得多带劲儿呀。”就在田浩得意畅想的时候,忽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水底传来,他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就感觉身体呈失重状态直坠而下,他觉得眼前一黑就昏过去了。
田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赤身裸体的躺在半山坡的一棵胡杨树下,朔风呼啸着吹在他身上,如刀割一般难受,喊杀声、战马的嘶鸣声、惨烈的哀号声随风传过来,空气中弥散着浓烈的血腥气!
“这是哪儿?我怎么到的这里?”田浩一骨碌爬起来,茫然的望着四周,渐渐回忆起自己泡温泉的事情, “一定是泉水底下有条暗河,把我给冲到这儿来了,真他妈背!”田浩脱口骂了一句,他活动了一下身体,还好,身上的零件一个不少都在呐,他心里踏实了一些,“这是什么地方呀?大夏天的居然这么冷,不对呀,这儿也没水呀,那我怎么会跑这儿来了?真是见了鬼了!”田浩嘀咕着向坡下望去,顿时惊呆了,只见在广阔的沙地上,成千上万的骑士正搅裹在一起厮杀着,战士们骑在马上,挥动着长矛、大刀奋力劈砍着,一拨是黑色的盔甲,一拨是奶白色的甲胄,敌我阵线泾渭分明,“我靠!这是拍电影呢吗?!”田浩疑惑着,揉揉眼睛再仔细看,好像不是拍电影,那两拨人是在真打真杀,不时有人被砍断了臂膀或割下了头颅栽倒在马下,尸体瞬间被踩踏成肉泥。这分明是冷兵器时代的一场惨烈的战斗!田浩牙齿打颤,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怕。“这到底是他妈怎么一回事!”田浩在心里大叫,急的要疯了。
咯哒哒咯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坡下传了过来,一匹枣红色的战马顺着山坡直朝着田浩冲了过来,马背上趴着一个白甲的战士,手里抓着一口大砍刀,田浩吓的大叫一声,扭头就跑,那战马受惊,吸溜一声钉在了原地,马上那人被一下惯到地上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田浩回过头来,发现这人背后被戳了一个窟窿,鲜血还在不停的往外冒着。田浩见那人半天没有反应,叫了两声,然后大着胆子上前探了一下他的鼻息,那人已经没气了。田浩打了个激灵,从心里冒出一股寒意,这绝对不是拍电影,这死人是真的、这鲜血也是真的,还热乎着呐,一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我靠,我这是回到古代了吧!”田浩叨咕着,他强自镇定下来,暗想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光害怕管蛋用,赶紧想辙保命是正经的。”想定了,田浩反而不哆嗦了,他上前三下两下将那死去士兵的靴子和袍子剥了下来,也顾不得衣服上的血迹,赶紧穿在身上,然后笨拙的爬上战马,打算先逃离战场再说。岂料那战马恋主,围着主人的尸首打转转,任凭田浩怎么驱赶就是不肯离开,田浩急了,抽出马刺用力的扎在马屁股上,那战马吸溜一声长鸣,突然箭一般窜了出去,田浩措手不及,一头从马上倒栽了下来,头撞在石头上,又昏了过去。
天色渐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将田浩惊醒,田浩偷眼一看,一小队黑甲士兵正朝这边奔过来,田浩不明情势,只好趴在地上装死,马蹄声在田浩跟前停了下来,一人说道:“这还有一个,估计已经死透了。”说话人用手中长刀扒拉田浩的脑袋。冰冷的刀锋触到田浩的面颊,田浩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来。
“嘿,这小子没死!”来人叫道。
田浩情知不妙,一溜滚儿滚出去跳起来撒腿就跑,慌乱之中却被地上那具尸体绊倒在地上,马上那人喝道:“好个狡猾的突厥狗,给我拿了!”
“是!”几个黑盔士兵扑上去三下五除二将田浩绑成了粽子一般,田浩此时才看清,马上那人是个黑盔武士,正好是穿白甲一方的敌人,他赶忙叫道:“别误会、别误会,我不是突厥狗,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那武士纵马上前,劈手一鞭子打在田浩脸上,怒道:“死到临头还敢欺瞒本将军,带走!”
田浩挨了一鞭子,腮帮子顿时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口中含混的叫着,却什么也说不清楚。两个士兵推搡着将他押下山去。山下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到处都是人马的死尸和残断的肢体,看得田浩心惊肉跳。黑盔武士一方显然是获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他们四散着搜缴战利品,看到活着的敌人就捆绑起来往南边押送。身穿白甲的战俘渐渐汇聚成长长的一队,大约有五六百人,田浩也混在俘虏队伍中间。他此时想明白了,自己肯定是回到了古代的某个时候,身穿白皮甲的这些人叫“突厥狗”,自己现在的身份和这些突厥狗一样是战俘,其他的一切还在懵懂之中。
田浩留心听着旁边“突厥狗”们的叫骂和交谈,发现这些人说话晦涩生硬,听不大懂,反倒是黑甲一方那些人说话音调和自己接近,他一琢磨又想明白了:黑甲那边是汉军,自己是本来和黑甲那帮人是一样的,可自己无意中穿了突厥人的衣服,被误当成突厥人抓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
走在田浩身边的是个三十多岁身材魁梧的突厥大汉,满脸的络腮胡子,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他瞟了一眼田浩问道:“我没见过你,你是新兵吧?”
“恩、恩!”田浩点头,含糊应道,他怕一张嘴就会漏了馅儿。
“恩!恩?咱们这是去哪?”田浩用手比划着问道。
大汉看懂了田浩的意思,漠然的说道:“还能去哪?唐军的大营。”
“唐军!也就是说现在是唐朝,我他妈的居然回到了唐朝!”田浩心里暗道。
那大汉见田浩满身的鲜血,关心的问道:“你伤的够重,居然还能坚持,不错。”
“哦,恩。”田浩点头应道。
田浩一边走一边琢磨:看来那泉水底下是条时空隧道,自己竟阴错阳差的回到了唐朝!也不知道是哪个年代?谁在当皇帝?自己曾经幻想过如果回到古代会如何如何,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回来法儿!要命的是自己居然成了突厥狗、唐军的战俘,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处置?还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田浩等一干战俘被押到唐营,关在马圈里,地上都是马粪干草,马圈四周有唐军士兵手持长矛严密的监视着。俘虏陆续被关进来,马圈里挤的满满的,这些俘虏大多带伤,呻吟声、叫骂声不时从各个角落里传出来。
田浩紧挨着那大汉坐在一堆干草上,天完全黑了下来,田浩光身子穿了一件皮袍,刺骨的寒风从袍子下摆吹进来,冻得他浑身发抖,牙齿不住的打架。
那大汉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兄弟,怕什么!杀头不过碗大的疤。”
“恩。”田浩摇摇头,缩着脖子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示意自己是冷的。
“这点寒气算什么,咱草原上的狼皮是最挡寒的,你大概是失血太多了,来,挤着点吧。”大汉挪了一下身子,挡住风口,田浩就势把腿伸到大汉的膝盖下面,半晌才缓过一些来。
旁边一名突厥兵冲那大汉问道:“乌赤大哥,唐军会把咱们怎么样啊?”
“嘿嘿,明日午时杀头!”大汉满不在乎的说道。
“杀头!?”田浩心里一突。
“这是汉人的臭规矩,要等太阳最足的时候才杀人。哼,什么他妈鬼规矩,还不如现在就给老子来个痛快呢。”乌赤愤然说道。
“乌赤大哥说的对,早晚是死,害老子白在这儿冻一夜。”旁边一个士兵跟腔说道。
“杀头!回到大唐还不到一天就莫名其妙的被当作突厥狗砍了,这叫他妈什么事呀!”田浩沮丧的念叨一声一下仰躺在草堆上,看着满天的繁星,又琢磨开了:唐朝可是中国历史上最兴盛的时候,物阜民丰,四方来朝,周边那些小国个个都得哈着中国,谁也不敢恣屁,唐朝的中国疆域也广,据说俄罗斯的一半也是中国的,象朝鲜、日本什么的,根本就是中国的属国,年年得派使臣带着珍宝美女给中国皇帝进贡,靠!多牛逼啊!自己能回到唐朝来那是福气,就是当一小老百姓也觉得光荣呀!不成,好容易回来一趟,哪能当小老百姓啊!咱好歹也是现代社会一大学生啊,学的正好是农业科学专业,凭着专业知识到唐朝怎么也能干出一番事业来,名垂青史或者混个大官当当。还有,在这里可不是一夫一妻了,只要有钱,可以娶一大帮老婆,嘿嘿。要说自己对付女人的本事还不把唐朝的美女们给迷死,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一律搞定,最好再娶个公主,弄个驸马爷当当。嗨!瞎想半天没用,关键是得活下去,靠!老天爷既然让老子回来了,不会这么轻易就让自己死的,老子肯定死不了!”田浩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光放亮,唐军将几筐白面馒头送到马圈里,突厥兵们蜂拥而上将馒头一抢而空,田浩虽然饥饿,却实在没有心思吃饭,乌赤在旁边一边大口嚼着馒头一边说道:“哎,小兄弟,干吗不吃呀,想做饿死鬼吗?”
“我实在是吃不下,再说我觉得咱们未必就会死。”田浩学着突厥人的腔调喃喃的说道,他到现在还不肯相信老天爷会让自己死喽。
“嘿!咱突厥和大唐是死对头,落到他们手里还想活命吗,真是痴心妄想。”乌赤讥讽道。
“我说死不了就是死不了!”田浩执拗的说道。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过,马圈里渐渐的安静了下来,俘虏们停止了谈笑,默默的望着渐渐爬升的日头,恐惧不安的情绪开始在人群中蔓延,等死的滋味实在让人难以忍受。渐渐的俘虏群中传出压抑的哭声和愤怒的叫骂声,骄躁不安的情绪很快爆发了,俘虏们的怒骂声阵天价响了起来,“汉狗!快给老子来个痛快的!”“唐狗,老子变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一些俘虏冲到栅栏边上,用力摇撼着木桩,场面混乱不堪。田浩心中仅存的那一点点期冀逐渐的破碎,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日头终于爬上了最高处,最后的时刻来了!
咚、咚、咚!唐军大营传来三声沉闷的炮声,一队队唐军开过来包围了马圈,俘虏们也渐次安静了下来,唐军将突厥俘虏每二十人栓成一队,押赴刑场,田浩和乌赤被编在倒数第二队。一队俘虏被拉到行刑处,二十名唐军的快刀手一对一的站在俘虏背后,一名唐军校蔚一挥令旗,咔嚓咔嚓声音过后,二十颗突厥人的头颅滚落在地上,血腥的气味飘散在空场上,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田浩双腿发软,牙齿忍不住的打颤,恐惧到了极点,他偷眼看了一眼身边的乌赤,见他紧抿着嘴唇,身子也在轻微的抖动,不由的暗想:“原来这小子也怕死。”
俘虏一队队的被拉到行刑处斩首,转眼间就轮到了田浩所在的这队,田浩机械的挪动脚步,跟着队伍走上行刑台,一队唐军站立在他们身后,唐军手中的钢刀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田浩绝望的闭上了双眼,心中叫道:“操,老子这趟算白回来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