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致远忙扶起他,笑道:“小哥儿休要如此多礼,扶危救难是老夫份内的事情。”说着他又上下打量成孝一遍,只觉得这少年虽然穿着一身粗糙不堪的下人衣服,却完全掩饰不住那已经深入骨髓的气质,潇洒飘逸,令人观之忘俗。
前几天成孝在病中时,赵致远并没有仔细观察他,现在仔细一看,让他眼中一亮。不由手捋胡须,笑着问道:“小哥儿是哪里人氏啊,如此年轻怎么会独自出来,也没有家人在身边?”
成孝心中一动,早就听那小牛子说过,这家的大小姐恐怕也是武林中人,唐家在武林中的名声不算不响亮,他可不愿意因为走漏了风声,早早的就被老爹抓回去。可是这老人救了自己一命,他的问题又不可不答,微微犹豫一下,他缓缓说道:“在下李成孝,京城人氏,出来求学游历的,本要往河南去,不想迷了路又染了病,多亏了老丈收留,才活了下来。”
赵致远呵呵一笑:“小哥儿如此年幼倒是好志气,这样吧,你身体刚刚恢复,不要过度劳累,先在这里休养几天。等身体全好了在离开不妨。”
成孝有了前几日的教训,也不敢再贸然行事,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调理几天,也就应了下来。赵致远则是越是深谈越觉出眼前的少年的诸多不凡来,料定成孝家世不俗,最不济也是个家道中落的世家子弟,心中遂起了怜惜爱才之心。又忙着张罗给他换院子,另寻好一些的住处。
傍晚时分,成孝拗不过主人的好意,搬进了一处小客房,小客房内软帐叠褥,陈设雅致,比原来的房间不知要好出几倍去。更妙的是,老庄主知道这几日小牛子伺候的经心,还由他进来照顾着。
就这样,成孝就踏踏实实的住在了赵家庄中。老庄主有时也会过来与他闲谈,经史子集,诗词曲赋,成孝都能应对自如,让老庄主心喜之余也暗暗诧异成孝家学不俗。成孝则除了偶尔到院子里散散步,晒晒太阳,并不外出。每日闲下来就只顾于房中打坐运功调理,五六日下来,不但身中病势已退,精神气也舒爽许多。
这天,天气和暖,成孝来到院子里伸展伸展筋骨,几天没有练剑了,可他怕引人注意也只好暂时忍着。盘算着已经在庄中耽搁了将近十天功夫,心里有些惦记嵩山的盛会,生怕错过了,便琢磨着要向主人辞行。
他这里正想着,却见小牛子从外边匆匆忙忙的进来:“大小姐带着她的朋友回来了,路上好像和人发生了冲突,受了伤呢。”
成孝微微一愣,果真听到前边人声马嘶混在一起,十分杂乱,只好打消了过去辞行的念头,拉住了小牛子问道:“怎么回事,伤的重吗?”
小牛子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那两位客人我倒是见过,一位是小姐的朋友林姑娘,还有一位韩公子好像是林姑娘的朋友。那位韩公子受了点轻伤,倒是没有大碍。”
成孝有些意外:韩公子、林姑娘,难道是那两位,如果真是,那可巧了,只是不知道伤了韩大公子的是何方神圣。他摸摸鼻子,见小牛子被人叫去帮忙了,也就不再多问,他一边琢磨着,一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前院的忙乱直到傍晚才消停下来,晚饭时分,小牛子像往常一样端来了饭食,不用成孝开口问就嘴儿快的自己先说起来。成孝一边吃着饭一边听他说,不一会儿就明白了。原来这庄子里的大小姐赵婷婷是老庄主唯一的女儿,自幼也是在白衣庵拜师习武,算起来还是那位号称江南双秀之一的欧阳云儿的师姐,所以与林蝶儿也交情不错。跟着赵婷婷回来的也正是林蝶儿和韩啸林这对鸳鸯。
自从到唐家退婚后,林海亮的气儿也是一直不顺,若不是顾虑着韩家也是武林世家,爱女又是一副非君不嫁的架势,他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的由他们去了,否则林蝶儿恐怕要被马上拘回家里禁足。林蝶儿却怕再惹家人生气,干脆找了个借口和韩啸林一起辞了出来。两个人武功不错,身后的家世在武林中也算是深厚,知道他们身份的自然让他们几分,所以两个人在江湖上一直很顺利。后来遇上了从师门返家探亲的赵婷婷,三人就结伴要来赵家住几天,没想到,半路上遇上个武功高强的年青男子,见赵、林二女美貌,当街出口调戏,引起冲突。那年青公子身后也有不少高手,号称武林四公子之一的韩啸林没有讨得半点好处,还被对方刺伤了肩膀,三人这才略显狼狈的回到了庄子。
等小牛子唠叨完,成孝也用完了晚饭,小牛子自去收拾休息不提。成孝自己躺在床上,倒是陷入了沉思。自己虽然偶然见过那个韩啸林和林蝶儿,不过回想起来,没有一次是正式的见面,估计那两位应该不会认识自己。让他纳闷的是,这两家背后的势力都不小,是谁这么大胆,冒着得罪韩林两家的风险这样做……
想不明白也就干脆不再想了,成孝翻身坐起,就在床上开始往常的功课,运转玄心诀,不一会就气守丹田,抱元归一,忘却了身边的一切。
夜静如水,房前一棵茂密的梧桐树筛碎了一地的月光,灵辉摇动,室明如洗。成孝顺利的行功数周天,吐出一口浊气后,嘴角微微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他只觉得今天状态非常好,一时收功,双目缓缓睁开,闪烁的眸中掠过一道神采。
看看天色,应该已经过了半夜了,成孝准备睡下。他正要收拾床榻,屋顶上突然传来一些十分轻微的动静,就像落叶轻轻划过水面,也如倦鸟刚刚落枝,却逃不过成孝现在十分敏锐的神识。
成孝眯眯眼睛,灵猫一般轻巧的蹿出房间,果然看到一抹黑影从房脊上一掠而过,进了内院。成孝心中一凛,那里应该是庄主一家人休息的地方,无论如何是这家主人救了自己一命,他怎肯坐视不管。忙展开身形,循迹跟了下去。
飞鸿掠影身法本来就飘忽不定,成孝又心急赵庄主的安全,生怕跟丢了那个黑影,一时全力施展出来,几个起落就追上了前边的黑影。成孝心中略定,坠在后边不远的地方,想看看这个人究竟要做些什么。
今天的月色很好,成孝看的很清楚,那个黑影身材高挑,手脚利落,功夫显然十分扎实,他似乎也是有恃无恐,明目张胆的在庄子里随便乱串,看来也是第一次来,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哪里。直到摸到一处绣楼,那黑影才停了下来,一个倒挂金钩往楼里窥探。
成孝嘿嘿一笑,虽然没有来过,不过这里应该是女眷的住处,这小子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又见那黑影已经从怀里摸出一个闪亮的小铜管,成孝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他一个起落,飘絮般落在黑衣夜行人的上方。
黑衣人惊得一身冷汗,顾不得行那龌龊之事,一个挺身翻上了屋顶,戒备的看着对面笑嘻嘻的成孝。成孝也在打量他,终于看到了正脸儿,倒也算是熟悉,正是上次被他跟踪着一直到那家藏人开的杂货铺里的年轻男子。他和父亲都曾经怀疑他就是石僧的爱徒高子秋。黑衣人有些懊恼的看看越笑越开心的成孝,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这个小东西。他正要开口问话,却见成孝突然不理他反身走开,一时愣在了当地。
成孝走出几步,没见黑衣人跟上来,纳闷的回头一看,他还愣在那儿呢,有些不耐烦的冲他招招手。黑衣人这才明白过来,咬咬牙,心中暗道: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罢了,随即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赵家庄,一直来到离庄子足有三四里地的一处空地上,成孝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笑眯眯的看着黑衣人,一拱手:“高公子,久违了。”
黑衣人楞了一下,自然的回礼:“久违了――你怎么认识我?”成孝嘿嘿一笑:“果然你就是高子秋呀,既然碰上了,我们比试一下吧!”说着挥掌攻了过来,他可不会手下留情,一是唐家先先后后的麻烦都少不了这个小子的影子,自己早就惦记着他了;另外既然他是石僧的入室弟子,身手估计绝对差不了,成孝可不敢大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