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把丈夫赶到一帮子老将那里,自己则拉过文琴,向紫烟那里一努嘴。
文琴看过去,紫烟和苏定方正蹲在一处,其他人都已经自动退出三尺以外。平阳轻声道:“这丫头在演武场上在苏小将军手下吃了几次亏,不服气的很,嚷嚷着要找回来呢。”
文琴闻言一笑,只见大徒弟气势汹汹的,一手插着小蛮腰,一手指着身边的死对头,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苏定方则是闷头大嚼,等她说累了,抽个话缝儿就体贴的递上块烤好的肉。紫烟倒也吃的理直气壮,没办法,她自己烤的也是那种浪费食材的东西,连她自己都咽不下去。算起来这半天,她吃的都是身边那个对头替她烤的。
平阳、文琴相视一笑。
太宗正咬着一条鹿腿,一踢身边的上官孝,“上去,杀杀那老匹夫的威风。”
上官孝嘿嘿一笑,灵巧的躲过龙足,抹抹嘴,冲着唐玄飞扬声道“爹,借我剑用用!”
唐玄飞一笑,解下腰畔的离火剑,抛向场中。
上官孝腾身而起,于半空中接住宝剑,借着三分醉意,宝剑出鞘,舞起了一套醉剑。只见那场中少年身似游龙,形似醉酒,神态洒脱自如,手中离火宝剑忽往复收,步碎身晃,带起道道清影,直似剑仙下凡,看得人如醉如痴。
紫烟在一旁看得兴起,拔剑在手,“好样的,小师弟,师姐来陪你走几招。”说着跃入场中。紫烟的剑法另走一路,步法轻灵敏捷,身法轻盈柔和,动作潇洒飘逸、圆活多变。两人这一对练,只看得众人眼花缭乱,大声叫好。
长乐、豫章两个小丫头哪里见过这样的热闹,又是羡慕,又是兴奋的在一旁把小手都拍红了……
繁华过后,众人带着七八分的醉意乘兴而归。颐园这边也终于安定下来。
文琴沐浴后,依靠在窗边,酒力上来,俏面微红,觉得身上有些乏累,却没有睡意。看着窗外的明月,亭台,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些不真实,如同梦境一般。前世的一幕幕掠过脑海,已经显得那么遥远了,自己本来是个胸无大志,顶怕麻烦的一个人,可当年为了生存,不得不借助平阳的力量,无奈的卷入了朝廷恩怨之中。在这历史的漩涡中,一个人的力量显得是那么的渺小,可是她又克制不住想要在盛唐这最美丽灿烂的画卷中添上自己的一笔。更不用说与她血肉相连的爱人、儿子――越是融入这个空间,拥有的越多反而令她有些惶然,怕失去,更怕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正胡思乱想着,一袭长衫轻轻的披在了她身上。回过头,唐玄飞关切的看着她红艳的面孔,“不舒服?是不是喝太多了?”文琴懒洋洋的靠进丈夫温暖宽厚的怀里,觉得踏实了很多,有些撒娇似的闭上眼睛,静静的不说话。
唐玄飞也不再多问,坐在妻子身边,拥着她略显单薄的娇躯,享受着难得的清净与温馨。
“是我连累了你!”半天,文琴幽幽说道。
唐玄飞淡淡一笑,“为什么这么说?”
文琴轻轻叹口气:“你本是个自由自在的性子,现在却为了我陷身这些俗务之中,岂不是我拖累了你?”
唐玄飞无声一笑,轻抚着妻子一头乌鸦鸦的秀发,温声道:“你想多了,傻丫头,为夫身为男儿之身,又怎会不思为国出力。正因为有你,我才得了这许多便宜,能以自由之身做更多的事情,不至于荒废一生,我应该要谢谢你才是。”
文琴轻声笑道,“等大事一了,我便陪你一起游遍那些名山大川可好?”
“那是最好,只怕上边那位不肯轻易放人呢,”唐玄飞笑道,“说这些都早,好好照顾好自己吧,看你醉的。”
文琴也笑了,由丈夫扶着进了寝室,心中却更坚定了,既然已经来到这个时代,遇上这份真情,就要好好珍惜才是。自己图的是什么,还不是一家安定和乐吗,朝廷也罢,江湖也罢,若是危及身边的亲人,她是完全不介意与之好好周旋一番的……
上官孝自然不知道母亲的一番心事,他舒舒服服的睡了个懒觉,昨天顶头上司发了话,放他两天假。等他从床上爬起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匆匆的洗漱完毕,扒拉了几口饭,就往父母这儿来请安了。
一进暖阁,见母亲这里挺热闹。文琴并雪凤,玄凤都在这里,下面却立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美貌少妇,地面上摆放了足有四个大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的叠放着各色的布料绸缎等物。
文琴见他进来,笑道:“你来的正好,我这里正商量着要添置一些冬天的衣服,过来让言大娘给你量量,你好选些喜欢的料子。”
上官孝靠在母亲身边,有些眼晕的看着一地的布料:“娘,你要开绸缎庄啊,哪里用得着这许多。”
文琴笑着戳戳他的脑门:“你这个不当家的少在这里乱说,先不论你们父子和席先生的,光是你师姐们并玉姬每人就要至少三四套,更别说园子里上上下下这些下人了,这些还不够呢,不过挑些样子先看看。”
上官孝吐吐舌头:“我的衣服娘尽管做主就好,还有好多没穿过的呢!”
文琴点点头:“知道你不缺,不过是借着给你三姐置办嫁妆,大家都沾个喜气。何况是自家绸缎庄上的,都方便。”说着亲自给他挑了几个颜色的布料,“先这些吧,再多也浪费了。”
上官孝一边让那个言大娘给量着尺寸,一边问道:“三姐的日子定下了?”
雪凤在一旁笑道:“下个月的初三,你可要好好的准备一份礼物。”
上官孝忙道:“恭喜三姐了,我那里还有一件上次出去得来的银狐披风,我特特的留给三姐的,就等着你的好日子呢。”
玄凤笑道:“听你二姐乱说,你心里惦记着三姐就行,还用准备什么东西?”
文琴道:“你别不好意思,既然是他孝敬你的,尽管留着,不然你们姐几个都白疼他了。”
玄凤这才作罢。上官孝也量完了,他哪里闲得住,问道:“爹和席大哥呢?”
“你爹在打坐,不要去打扰他;你席大哥既要忙飞凤门的事务,又要忙着准备婚礼,也没空陪你疯,自己去玩吧。”文琴笑着说道。
上官孝小脸一垮,有些无趣,辞了母亲,懒洋洋的出了暖阁。
一路晃回自己的院子,远远的看见线娘正站在矮墙上,探着小身子去够树上的石榴。上官孝走到墙下,“皮的你,小心摔下来跌了门牙,今后可就嫁不出去了。”
线娘一见上官孝,娇憨的小脸上满是笑容,“少爷,你不是去见老爷、夫人了吗?”
上官孝伸手把她抱下来,“青奴呢,也不管管你,上蹿下跳的像个活猴儿?”线娘身份有些特殊,文琴特地吩咐过不要拘了她,所以上上下下被人宠溺着,比起在那个吃人的欢乐场里,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经过这一段滋润,线娘终于恢复了一些少女心性,不再事事谨慎防备。现在她穿着一件杏黄的撒花小袄,腰间束着粉红的汗巾直垂到膝盖,下身是桃红的绸裤,看上去娇艳利落。她把手里的石榴递给上官孝,“青奴姐姐出去办事了,岫玉姐姐她们都在里边呢。”
上官孝接过石榴,掰开,分给线娘一半,两个人席地而坐,吃起石榴来。线娘在这个小主人面前十分乖巧,自从文琴让她在上官孝屋里伺候,她虽然年幼,却是满心放在上官孝身上。而上官孝自幼是在母亲和几个师姐的爱护下长大,对女孩子有一种特殊的细腻关怀,他待线娘更像是照顾小妹妹一样。
刚吃完石榴,只见岫玉拿着外出的衣服急匆匆过来,“让我好找,原来躲在这里,少爷,外面有人找你!”
上官孝从地上一跃而起,记起昨天程家兄弟约他一起去城里吃酒,应了一声,一边换上衣服,一边说道,“好,我马上就去,娘若是问起,就说我去城里了。”
线娘呆呆的坐在原地,看着上官孝离开的背影有些走神,岫玉唤她都没有听到。她虽然年幼,却自幼身世坎坷,更是在玉仙楼那样的地方长大,心眼儿自然比同龄人要多一些,也早熟一些。见惯了风花雪月的场面,偏又遇上一个金童下凡似的上官孝,小小心灵中早已情根深种。但她深知自己身份卑微,而上官孝身边的女孩子却一个个尊贵无比,不是当今公主、郡主,就是才女,更兼一个个花容月貌,令她暗自伤神,徒增烦恼。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