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承天门外,还没等他亮出令牌,就见长乐小丫头一身男装,身后跟着两个丫头并几个武士,正从侧门往外走。
远远的看到上官孝,长乐很高兴,蹦蹦跳跳的过来,“咦,上官孝,你来找我玩吗?”
上官孝摸摸鼻子,上下打量一下这位长乐公主。看来这丫头是经常溜出宫去,一身男装穿的十分自然。
长乐见他也不说话,只顾打量自己,小脸儿一红,嗔道:“喂,我问你话那。”
上官孝忍不住一笑,“在家闲的无聊,出来走走。”
长乐也不出去了,一拍手,上前拉着他道:“正好,我们去皇爷爷那儿。”
“你不是要出去吗?”上官孝一边被她拉着往前走,一边奇怪的问道。
长乐调皮的一笑,“宫里无聊才要出去,既然你来了,我们正好一起玩。”
上官孝无语中,自己好像不小心成了送上门的玩具。
一路行来,上官孝被这个丫头拉着转来转去,有点头晕。这皇宫也太大了些吧。
宫中行走的宫女太监似乎早已见惯了这位长乐公主的作风。一边行礼,一边好奇的打量着上官孝。
路过一处院落,忽然听到里边传来一阵惊呼,接着一声激昂的马嘶声传来。一匹全身乌黑的烈马从里面冲了出来,直向毫无防备的长乐和上官孝两人撞过来。
后面紧跟着出来一群人,为首的中年男子一见大惊,急得大声喊叫,“长乐,快闪开!”却怎么也来不及赶过来。
上官孝手上一引,一股柔和的力道将早已吓得手足无措的长乐轻轻推开,正推进不远处两个宫女怀中。那马已经横冲直撞,如同一片黑云般压了过来。
上官孝一笑,身形如同轻鸿一般飞起,落在那健马背上。两手紧紧抓住了那飞扬的马鬃。
那马显然并非俗物,性情桀骜不驯,见有人竟敢骑在自己身上,愤怒的长嘶一声,前腿抬起,直立起来,想把背上的人甩下去。上官孝屏息收气,身体紧紧贴在马背上,任那马儿狂窜乱跳,就是甩不下去他。
这处殿堂正是显德殿,唐太宗时常与将军武士们在此演武,所以有一片比较开拓的空地。众人围成一个圆圈,连人带马都被圈在中间。
长乐已经跑到那中年男子身边,口称父王。太宗被这个宝贝女儿吓得不轻,此刻见她无恙,也就放下心来,开始专注于场中的少年和烈马身上,“长乐,这少年是谁?”
“他呀!”长乐拉着父亲的衣袖,一边说着,目光却紧紧盯着场中,“他是姑姑的好友琴夫人的儿子上官孝,昨天在姑姑那里认识的,皇爷爷很喜欢他,还把贴身的令牌给了他呢。”
“哦!”太宗点点头,注视着场中。这匹西域进贡的烈马是万里挑一的良驹,可惜还没被驯服,刚刚已经伤了几个武士了,但在这少年手下,却显得有些有力无处使。他哪里知道,上官孝从小就把老虎当玩具了。
上官孝却越来越兴奋,这马儿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身上透着一种龙性,比家里的小黄还要难应付呢。正想着,周围传来一阵惊呼,原来这马儿见怎么也甩不下背上的人,干脆就地打滚,想要将上官孝压在身下。
上官孝就势倒下,双手却依旧紧紧勒住马颈,一个千斤坠。那马儿反而不得起身,被紧紧压在地上。烈马大怒,四蹄乱踢。上官孝被它奋力一争,也觉得有些吃力,一边躲开那乱踢的马蹄,一边默运玄心诀,缓缓加大了臂上的力道。他怕伤了这匹好马,不敢太用力,缓缓收力。那马儿却倔强的很,不肯轻易服输,但总是挣不脱,过了好久,那马儿口吐白沫,喘着粗气,终于停止了挣扎,口中似乎求饶似的打着响鼻。上官孝也松了口气,慢慢放开手,擦了擦满头的大汗。马儿站了起来,被勒的太久,有些头晕的晃晃大头,然后凑到上官孝身边,不住的用头蹭着他。
周围响起一阵叫好声。长乐从身边的内侍手里抓过一把水果,跑到上官孝身边,“快喂它,今后它就认你为主了。”上官孝依言而行,那马儿果然就着他的手,乖乖吃起了水果。
太宗苦笑着摇摇头,暗叹女生外向。身边的程知节可惜的搓着大手,“可惜、可惜,老汉还没出手呢,便宜这小子了。”紧挨着他站着的尉迟恭瞥他一眼,“老小子,你就认便宜把,你上去不见得能收下来呢。”一句话逗得程知节两眼瞪得铜铃似的。
武将爱马成癖,刚才太宗已经发下话来,谁降得烈马,就将马赏给谁。这马连伤五人,众老将却越看越爱,可这马也确实勇猛,怕有个万一,收服不成再落了面子。犹豫间,却让这马抽空子窜了出去,险些伤了公主,酿成大祸。现在被这少年收服,众人倒也开心。
长乐已经引着上官孝上来给皇上见礼。上官孝好奇的看看正中的黄袍男子,清朗英俊中透出一种久居上位的无形威严,深邃的目光正微笑的看着自己。上官孝也一笑,拍拍身上的土,跪拜行礼,“草民上官孝叩见陛下。”
太宗心中暗道:好家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他这位九五至尊。捋着胡子笑道:“上官小卿家,快快请起,你今天可是大功一件啊,救了我的宝贝女儿一命啊,这匹马就算是奖给你的了。”
上官孝再次叩拜谢恩,然后起身。目光一扫太宗身边的众人,大多是武将,有老有少,一个个或彪悍,或精炼,目光炯炯,站在一起,一股威势自然流露,显然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这其中倒是有个熟人。
“咦,李先生,你也在这里?”上官孝有些惊喜。
李大亮呵呵笑道:“上官小哥别来无恙。”
太宗有些意外:“哦,你们认识?”
李大亮躬身回道:“微臣回京途中,与这小兄弟有一面之缘,上官小兄弟功夫了得,微臣十分佩服。”
长乐在一边搭言道:“父皇,昨天在姑姑府上,李靖伯伯也夸过他兵法了得呢。”
太宗眼中一亮,爱才之心顿起。刚才他只觉得这少年勇武有力,且根骨清奇,十分讨喜。但是能够得到李靖那老头在兵法上的夸奖可就不简单了,呵呵笑道,“能得到大唐军神的称赞,看来小兄弟果真不简单啊。来来,我们进殿里谈。”
一群老将也都嘻嘻哈哈的拥着上官孝进了显德殿。上官孝觉得有些奇怪,他本来只是想进宫来开开眼的,现在却稀里糊涂的得了一匹千里马,还被这些五大三粗的老将给拐进了大殿。
显德殿十分宽敞,摆设也简单,有很多兵器架子,四周围着一圈竹塌,太宗坐在正中,众人在两边随意散坐。
上官孝犹豫的四处看看,正不知道该坐在哪里。程知节大手一拉,“来,坐老夫身边。”他就顺势坐下,程知节已经自来熟的给他介绍起来。
乖乖,上官孝暗暗吐吐舌头,每一个都是如雷贯耳的大人物。程知节左边的清瘦黄面老者是与老程关系最好的左武卫大将军秦叔宝;右边的看上去十分精干儒雅的老者是左骁卫大将军段志玄;紧挨着段志玄的将领是吴国公尉迟恭;对面的依次是任城王李道宗、右武侯大将军李绩和侯君集、公孙武达等将领。
太宗和李绩,李道宗低声讨论着什么。其他老兵痞凑在一起,有的较安静,低声耳语,但大多数十分豪放,一个个佩剑挎刀,说的不是怎么杀人就是怎样行军布阵,气氛十分热烈。
上官孝偷偷拿起一杯果酒,向后撤了撤,避免程知节的唾沫喷进杯中。然后就一边喝酒一边瞪大眼睛听这帮老将吹牛打屁,听着听着,倒也十分有趣。
长乐凑到他身边,“听什么呢,这么入神?”
“嘘,”上官孝听得正入神,随手将手里的酒杯递给她,“程将军和尉迟将军正打赌呢,说他能破了尉迟将军的绝招‘解避槊’。”
长乐接过他手里的酒杯,喝了一口,不屑的道,“卢国公已经输在这招上好几回了,还要打赌?”说完,忽然觉得不对劲,才发现自己竟然就着这臭小子的酒杯,喝了他的残酒,脸上一红,瞪了上官孝一眼。上官孝却全无察觉,依然兴致勃勃的听着两个老头抬杠。
长乐失神片刻,微微一笑,她虽然年幼,但女孩儿总是早熟一些,尤其是顶多再过个三五年,她就可能嫁人。有时也会隐隐听到母亲在接见那些外命妇时,有意无意的打听一些世家里的适龄少年子弟,心里也就更加敏感些。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十四岁的上官孝,身体还略显瘦削,但经过刚才的事情,谁也不会忽略这小小的身体里所蕴含的力量。目光清澈明亮,似乎对什么都很好奇,那略带孩子气笑容很纯,很可爱,就因为这样才会引着一班老少对他掏心掏肺吧。长乐心中一笑,这分明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嘛!放下心事,大方的喝起杯中的酒来。
程知节和尉迟恭正争执不下,拉拉扯扯的要到院里实际较量一番。一个后宫内侍进来禀道:“皇后娘娘在甘露殿听闻陛下和众位将军在殿中演武,已经吩咐御厨准备了午膳,就留众位将军在宫中用膳。太上皇听说上官孝进宫来了,让奴婢领进去,陪他老人家下棋解个闷。”
太宗听着点点头,“也好,众位卿家就留下用膳吧,长乐你陪上官小友去向你皇爷爷请安吧。”
“是!”长乐和上官孝行礼告退,两人一起向后宫行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