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平阳府里遇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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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起来,上官孝在前院空地上练了一会儿剑法,出了一身透汗。简单梳洗后,便到母亲住处请安。

    进到母亲房间,却看到母亲也刚刚梳洗完毕,正端坐在铜镜前描眉。这是一张不沾风尘的面孔,象牙般白皙细腻的肌肤,修长的柳眉渐细渐淡的隐入鬓角,沉静而恬淡的双眸里化似乎有不开的寂寞。上官孝内心其实十分细致,看了母亲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些沉重,他知道母亲心里背负的太多,远不像别人看上去的那么轻松。

    见儿子进来,上官文琴放下手里的眉笔,指指旁边桌上放着的一张拜帖,吩咐道:“孝儿,一会儿用完早餐,陪娘去拜见平阳长公主殿下。”

    上官孝忙称是,走上前,欣赏了一下拜帖上精致的梅花小篆便收进怀中。这时,翠云已经摆上早点来,简单却精致,热乎乎的豆花和小笼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母子二人用完早点。上官孝又返回自己房间换好衣服,准备好礼物,这才出了府门。

    两家其实相距不足百米,但上官文琴不喜也不便抛头露面,于是乘了一顶双人竹丝软轿。上官孝也不备马,干脆扶轿而行,后面跟着捧着礼物的两个青衣小厮。一行人向长公主府缓缓行来。

    自太上皇至当今圣上,对平阳公主都是十分信任宠爱,平时赏赐颇多,这长公主府在京中气势自然不凡。行至正门前,软轿停在门边的大理石石狮子旁,上官孝亲自将拜帖送上去。

    平阳公主以军法治府,门房就是十二个身着软甲的威武士兵。为首的门官接过拜帖,先是漫不经心的看了看。待看清楚拜帖上的名字,神情一变,忙着叫人进府通报,自己则亲自迎了下来。到了轿边,恭敬的行了一个礼,“见过琴夫人,我家主人几日前便吩咐下来,若是琴夫人到访,不必向里边请示,可直接请到内宅,夫人请。”

    上官文琴在轿内轻声言道,“有劳了。”

    一个青衣小厮领着轿夫将轿子直接抬进府中,穿堂绕厦,走了半天才到二门前。小厮退下,两个身材健壮的中年仆妇过来换过轿夫,由两个丫鬟领着将软轿继续抬进内宅,另有人领着轿夫和琴府的随从退到别处去吃茶休息。

    上官孝跟着轿子在园中转来转去,终于行至一处雕梁画栋的广厦前,才停下轿子。他扶着母亲出来,抬头看去,只见广厦前,七八个遍身绫罗,满头珠翠的俏女郎众星捧月似的伴着一位身材高挑,相貌端庄贵气的贵妇早已等在那里了。

    上官文琴下了轿子,凝眸一看,这位患难之交的平阳公主比起昔日她离开时显得丰满些,但眉间的英气与真诚一如往日般熟悉,心中忽然涌起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走上前来款款下拜。

    平阳公主满面喜悦的迎上来,“好妹妹,终于盼到你回来了。”双手扶住上官文琴正要下拜的身体,上下打量着这个昔日闺中密友,关切自然流露,“总听紫烟那丫头提起你的近况,毕竟不如亲眼见到,你呀,这次回来说什么也要多陪陪我。”

    上官文琴笑道,“公主殿下有令,文琴敢不答应。”

    “少给我打马虎眼,我还不知道,你主意大着呢!”平阳公主难得的扑哧一笑,流露出一丝女儿神态。不过,她的目光马上被上官文琴身边充满灵气的少年吸引过去,立刻丢下好友,亲切的拉住上官孝,口中啧啧道,“孝儿吧,好家伙,这么高了,小时候你最喜欢赖在姨娘怀里撒娇,几年工夫就这么大了,紫烟每次提起你都是喜欢的不得了,可惜今天她又去校场了。来、来,陪姨娘进屋说话。”

    上官孝终于知道大师姐的性格随谁了,这位平阳公主完全没有架子,看他的目光就像是一个很普通的长辈看着自己得意的孩子似的,让他感到很亲切,自然的称呼这位公主为“姨娘”。平阳公主见惯了众人在他面前唯唯诺诺,见上官孝眉宇间既无倨傲,又无胆怯,小小年纪浑身上下流露着一片纯净的气质。心中更是喜欢,一股脑的吩咐手下丫头去准备新鲜的果子和零食。

    上官文琴微笑着跟随平阳公主进了房间。平阳和上官文琴对面坐到翠竹凉榻上,中间隔了一个木雕小几。上官孝则被平阳硬催着脱了鞋子,坐到了里边,面前摆满了各色零食。他也不矫情,干脆一边谢着接过平阳递过来的松子,一边听着母亲和这位姨娘叙旧。两位长辈许久不见,要说的话多着呢。

    上官文琴与平阳公主越说越投机。上官孝从来没见母亲这样开心过,甚至偶尔流露出小女儿神态,让他觉得很新奇。两人从旧事说到家人,从风物说到兵法。说着说着,平阳干脆拉着两人移驾到自己书房。

    这间书房异常阔朗,却如雪洞一般,布置十分简单,除了四壁摆满的兵书,就是中间一个大沙盘最显眼,沙盘上是突厥地形,每处城池,山梁都制作的十分精细,显然是花费了不少心血。上官孝惊喜的跑过去,在忘忧谷中,他也经常用地图与母亲推演兵法,却从没见过这么精致的沙盘,顿时兴趣盎然,跃跃欲试。

    三个人围着沙盘开始推演,完全没有察觉到两个老者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女从外面进来。

    这两个老者都是六十上下,一个身着褐色锦袍,清瘦矍铄,文雅中隐含贵气。另一个却是身材魁梧,容颜古朴,浑身透着一种稳如泰山的气质。那少女虽然年幼,却是天生丽质,容色绝姝,极为美丽动人,一进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好奇的打量着从来没有见过的上官文琴和上官孝。

    为首的清瘦老者示意下人不要打扰正兴致勃勃的三人,却和那魁梧老者轻轻走过去,静立一旁倾听。开始那魁梧老者还是眼帘微垂,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听着听着,却渐渐目露奇光,神情开始认真。平阳公主他很熟悉,战法坚定,中规中矩,最能应付大规模的战争。令他意外的是那对看似母子的二人也都是非常不俗。

    上官文琴心思缜密,全局观念很强,举重若轻,说的虽然并不多,但往往一针见血,对局势掌控十分准确到位。就连那少年也是机灵古怪,战法刁钻,不循常法,却又环环紧扣,奇中带稳,往往出乎意料,可谓鬼才。

    终于,魁梧老者再也忍不住,免袖子也加入战圈,四个人战到一处。

    平阳先是一愣,才发觉身后的老者和少女,再看看加入的老者,微微一笑,向文琴微微示意。上官文琴一笑,她早已察觉三人进来,见平阳示意。两人悄然退出战局。

    局势顿时变成两人鏖战,四人旁观。上官孝则完全没有在意,感觉到新加入的老者十分老练骁勇,很难对付,于是全心投入到自己的游戏中,与那老者你来我往,斗的不亦乐乎。一会儿你是突厥,我是唐军;一会儿我是突厥,你是唐军。两人时而冥思苦想,时而酣战淋漓。玩到妙处,逗得那魁梧老者哈哈大笑。

    少女凑到平阳身边,牵着她的衣袖,更加好奇的看着那玩的十分开心的少年。他看上去也就是比自己大个三四岁,笑起来很可爱,完全不像宫里的那些兄弟们,总是硬要摆出一副不苟言笑的小大人摸样。她不懂兵法,但是能让李伯伯这样开心投入的少年,必定是十分厉害的。

    等到一老一少终于尽兴,才发觉早已过了午时了,肚子也开始抗议。李靖拍手称绝,抚摩着上官孝道:“少年郎,改日再和你一战,老夫许久没有这么痛快了。”却见旁边的四个人早围着一张小桌,一边观战,一边吃着点心,品着香茗,相谈甚欢。

    上官文琴刚刚已经知道三人身份,引着上官孝上前见礼,“民妇上官文琴携子上官孝见过太上皇,长乐公主殿下,李大将军。”

    李渊手捋胡须,笑道,“老夫不过是个闲散人,这里也不是宫中,琴夫人不必如此多礼。”

    李靖沉思片刻,“琴夫人?靖闻听当年长公主麾下有一奇士,年不满十四,曾化名马三宝单枪匹马,不费一兵一卒就收了何潘仁、李仲文、向善志、丘师利等近六万义军,靖仰慕已久,却一直无缘相见。”

    上官文琴淡然一笑,“得军中之神李将军如此评价,文琴不胜荣幸。”

    李靖起初还不太相信这文文弱弱的女郎就是当年惊鸿一现,立下奇功,却旋而隐世的奇才,今日得到证实,心中感叹,郑重行了一礼,“不战以屈人兵,夫人大才,李靖佩服之至。”

    上官文琴忙还礼道,“文琴侥幸胜之,不敢居功,李将军过奖了。”

    “药师,琴夫人,你们先别互相客气了,老夫我可是快要饿的前心贴后心了,走,走,先去吃饭。”李渊呵呵笑道,一手拉住上官孝,一手拉住小孙女,“来,陪爷爷去蹭饭。”

    平阳笑道,“饭菜早就准备好了,这不是舍不得打扰这场好战局吗!”

    众人一笑,移驾到侧厅去用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