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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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翁老五伸手一抹额上汗水,喃喃道:“明白,明白。”

    翁瘸子满脸鄙夷道:“瞧你那点出息,真丢翁家人的脸。”转过头去不再瞧他,打心底里甚是瞧不起他。

    翁老五却不还嘴,他本来脸皮就够厚,何况此时他满腹心思都在如何讨好卯翁柳身上,哄骗得他取出这要命的虫子来,除此以外,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事足可令他动容的了。

    卯翁柳道:“我且问你们一事,你们这次翁家五老一同出行,可有何事?”

    翁瘸子还在沉吟中,翁老五已是忙抢答道:“主要有三事,第一嘛,自然是要去你们卯家寨要人。”

    卯翁柳一愣,不解道:“要人?要什么人?”

    翁瘸子这次接口倒快,道:“十数年前,你们族长不是亲口应承的么?为了两家交好,只要自己三个孙女都到了待嫁年龄时,就许配给我们翁家,本来数年前,你们族长二孙已到了待嫁之年,却迟迟不嫁过来,等得我们无法,只好上门讨要。”

    卯翁柳眼里闪过一丝怒气,但又生生压住,笑得有些不自在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啊,我可没听说过。”

    翁瘸子也甚是诧异,问道:“怎么?你们族长就此事从来没和你们提起过?”

    卯翁柳干咳一声,笑道:“我又非族中重要人物,族长哪能事事都与我说?再说,他老人家几年都难见一面,神龙见尾不见首的,这种事自然不知。”他这话可说得半点不假,当年迫不得已之下,做出与翁家换媳交好之事,可说是他卯翁柳平生奇耻大辱,为了此事,他的夫人至今不愿见他,与他恩断义绝,每每念及,他都恨得牙关痒痒,如此丢脸之事,他哪敢大肆宣扬,所以除了寨中寥寥数人知道外,大多数人是不知道的。

    翁瘸子点头道:“这也是了,我翁家与你卯家交好十数年了,甚至他的孙女都到了翁家了,可我们连你家寨主到底生得什么模样都还是不清不楚的。”

    卯翁柳佯装惊道:“不会吧?难道嫁孙如此大事,他都不露面?”一想到这,他心底隐隐作痛,当年阿草出嫁,正是他们夫妻两翻脸成仇的日子,那一日,两夫妻大打出手,从此成为陌人,老死不相往来,再说如此丑事,他还哪有脸出席,也从那以后,他深入简出,不再过问寨中诸事,翁家人不识得他倒也没见有何奇怪。

    翁瘸子摇摇头,无语半响方道:“你家寨主的脾性倒是古怪得紧啊。”

    卯翁柳心底骂道:“废话,把你家儿女逼到我家瞧瞧,估计你比我怪。”面色却装得吃惊不已,和翁瘸子一道啧啧称奇。

    翁老五轻声道:“还有两件事,还要问么?”

    闻听翁老五此言,卯翁柳才记起方才所问之事,为了阿草逼嫁一事,竟使他把先前所问之事抛到九霄云外了,糊里糊涂就转换了话题,偏离了十万八千里地,当下面色一沉,冷道:“自然,那其二其三呢?”

    翁老五道:“其二,就是三人上山索人,我两人去省城,采买一些药物。”

    卯翁柳沉吟道:“药物?这就奇怪了,有什么药物竟然要跑到千里之外的省城去购买的?”

    翁瘸子接口道:“我也见奇怪,无非就是一些常见的药材,这漫山遍野见得寻常之极,却为何差我两人去省城购买,其中深意我也是不知道的。”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递给了卯翁柳,卯翁柳接过粗略一看,的确都是些寻常药材。

    翁老五眼神游移不定,欲言又止,卯翁柳瞧在眼里,淡道:“我先前说过,想活就表现好些,想死,那可就容易多了。”

    翁老五面色一变,忙道:“其中因由我也是不大清楚,只是临出发前,翁老大交待我说,让我拿这张药单骗翁老二去省城,路途中他若是起疑,就结果了他。”

    “胡说!”翁瘸子猛地站了起来,戟指怒目道:“翁老大真是如此说的?”身子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翁老五斜瞄了他一眼,道:“你若是不信,日后见着他自去问他便是。”翁瘸子见他神色平常,不似说假,将信将疑气呼呼的又坐回地上。

    卯翁柳“哦”了一声,淡淡道:“那你意思是说,翁老大也是与你一伙的?那其他两人呢?”

    翁老五咬咬牙,道:“老四也是,老三我就不知道了,当初出寨时,老大就说好了,老三武功最好,若是不从,老大和老四两人联手,应该能致其于死地,而老二脾气最为刚烈,为人又最正直,恐怕难以说服,就让我骗他一同上路,将其支开,他要是见疑,按他脾性,定不会先对自家人下手,只要先其动手,便可稳操胜券。”

    卯翁柳斜眼瞟了翁瘸子一眼,眼角带诮,意思明白,你为人正直善良又能怎么样,你不负别人,别人一样负你,还不是成了别人算计中的砧案上之肉?翁瘸子一语不应,双拳紧握,身子微微颤抖,气息甚为沉重,已是怒极。

    翁老五自顾道:“只是我见老二平素为人不错,而且在寨中威信颇高,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去,也极为惋惜,若是被我说动,反来助我,那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

    卯翁柳点点头,笑道:“只是这翁老二脾性就是倔,自然不为所动,若不是我突然出现,估计他就已经命丧你手,而你也早就返回去交差了。”

    翁老五头偏了一偏,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但随之又恢复平常。卯翁柳继续道:“这可就复杂了,你们翁家寨表面风光无限,可内里实则一团糟了。”话里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翁瘸子哼了一声,忿忿道:“一群宵小之辈,难翻大浪。”

    卯翁柳呵呵一笑,道:“如今可不是宵小啊,我估摸着,你们寨子中的长辈应是有六七成人都已经站在他们那边了,他们是势大的一方,反过来说,你们这些死硬派才是宵小啊。”翁瘸子又重重哼了一声,他虽有不信,但又无法找出不信的理由,当下不再发言,卯翁柳之话是句句敲打在他内心深处,着实震骇不小。

    卯翁柳收起玩笑之意,正色对翁老五问道:“那你们为何要将这些寨子中的元老个个赶尽杀绝呢?”

    翁老五既然话已说开了,也毫无顾忌了,毕竟还有何事能比得上性命重要,道:“这就是第三件事情了。”

    翁瘸子截口道:“我只道是出去接人而已,想不到内里竟有如此多名堂。”

    卯翁柳道:“你先别忙着答话,让他说下去。”

    翁老五勉强笑笑,道:“也就三月前吧,寨中元老长辈们都陆陆续续被派出去做事了,任务各有不同,但其实都是同一目的,在路上,顺从者自然无事,若是不从,也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翁瘸子听得心中极为震惊,哪里还忍得住,又插言道:“三月前直到我们此次出行,出去了那么多人,都是你们事先计划好了的?那原先出去了没再回来之人,个个都遭了毒手?”

    翁老五嗯的应了声,但随之又道:“我也不大清楚,毕竟主事的核心我也没份参与,他们到底死了没死,我可说不准,不过想来也好不到哪去了。”

    翁瘸子惊道:“翁家五老,历来是翁家主事之人,你竟然都没份参与到他们的核心之中,想来这个主事之人,极是厉害啊。”而后又自沉思一番,道:“三月里,连同子寨长辈,共出行百余次,人数约有五百来人,都是各家各寨极有分量之人,现在归来者不过两三百人,那些未归之人,我们都还道他们有事滞留,不能及时回归,想不到,竟是如此结果。”

    翁老五也有些羞愧之色,停了半响方道:“我参与的时间短,也不过两三月而已,很多事情,自然不会透露与我,我只管听令行事就是,估计翁老大能知晓一些内幕,到时候,抓他来一问就知。”

    翁瘸子喟然长叹,道:“想不到翁家寨表面风光无限,内里却是如此肮脏不堪,都是兄弟姐妹,亲如手足之人,现在竟弄得互相残杀,亲情友情,毁于一旦,可恨,可恨,实在可恨。”老泪纵横,面色痛心疾首之至。

    卯翁柳嘿嘿冷笑道:“你们翁家人自私自利惯了,也该有此报应。”翁瘸子怒目而视,卯翁柳却神情自得,不以为意。翁瘸子瞪了他良久,目光又自黯淡下去,长叹一声。

    卯翁柳转对翁老五道:“那你们究竟要干何种大事呢?那夜,我跟在你们后边,可听得清清楚楚,说什么有利于翁家寨千秋万代的事情,什么一举取代卯家人,从此苗疆之地唯我独尊的?”

    翁老五答道:“具体我也说不上,我只是听翁老大说的,然后原话转达给翁瘸子,结果他毫无心动,他这人,在寨内威信极高,若是不同意,又知晓了一些内幕,振臂一呼,甚是麻烦,可留他不得,毫无办法之下,我就只能动手了。”

    卯翁柳冷道:“那你再原话和我说说,瞧我心动不心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