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前尘往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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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天岳愣神了良久,却不见阳有仪继续说下去,好奇难耐道:“后来呢?”

    阳有仪耸了耸肩,道:“后来就碰到你们了。”

    计天岳跳下石床,来回走上几圈后道:“原来如此,那关在州衙大狱里的盐商和此事真有着莫大的关联,我猜想安然那肺痨鬼肯定也知道些内情,否则就不会对那人有着如此大的兴趣。”停下脚步低头思索了一阵后问道:“那书里的内容是怎么说的?”

    阳有仪翻了翻书,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计天岳返回身来坐到阳有仪身侧,饶有兴趣道:“说说,我也好弄个明白。”

    阳有仪呼出一口气后方缓缓道:“那老妇人死后,这大祭师恐将无人再能震慑住尸兵,尸兵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便施法将六具尸兵分别封到六口血棺之内,与他的三百六十名亲传弟子带着血棺离开了田州,开始周游天下,寻找那适合封藏血棺尸兵的所在。”

    计天岳不禁道:“既然知道这尸兵不是什么好玩意,为何不连棺带尸尽数销毁掉?还要带着它们到处乱跑,这岂不是麻烦之举?”

    阳有仪转首看了看那老者的尸身一眼,沉声道:“这大祭师当时怎么想的我们现今已无法得知了,书上也没给出答案。不过按我个人见解,这六具尸兵乃是大祭师穷其心血方得炼制出来,对他个人而言可以说是呕心沥血的珍品杰作,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是不会轻易下手毁掉的,若是寻得藏尸的所在将其封存起来,岂不两全其美?”

    计天岳抓头刮耳道:“就你们这些巫神大仙什么的麻烦事多,若是换成老子,早就手起刀落,了个干脆。”

    阳有仪笑笑,对他此话也不以为意,继续道:“结果是他寻遍天下,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无奈之下又只得返了回来。这大祭师当时就想,若再无处藏尸,只能毁尸了,但要毁也要抬到那老妇人的坟头上去,毕竟这六具尸兵生前是老妇人的亲兵,愿它们的亡灵能够继续保护着那妇人。”

    计天岳呵呵笑道:“这老头对那妇人还挺忠心的嘛!”

    阳有仪瞧了他一眼,道:“你那些属下不是对你也挺忠心的?你对那皇帝小儿不也一样很忠心嘛!”

    计天岳大声吼道:“男儿奔战沙场报效朝廷,讲究得就是忠义二字,怎么的?难道有错么?”双眼紧瞪着阳有仪,似乎又要跳起来打一架方休。

    阳有仪微微一笑道:“你还听么?不听我就不说了。”

    计天岳闻言顿时泄了气,忙不迭点头道:“听听听,都听了一半了怎能不听呢?”

    阳有仪点点头道:“大祭师在返回田州的路上途径此地,也算机缘巧合之下就发现了这个大山洞,所发生的事情前边已经讲过了,我就不再重复了。”

    计天岳同意道:“嗯,说后边的,说后边的,拣些重要的说,别芝麻烂豆都说上一大堆。”

    阳有仪恼道:“你这人凭多废话?这书上的事有轻重之分么?都一样重要,在唧唧歪歪我就不说了。”

    计天岳正待发火,可一想书里的内容还没听完,一翻白眼又硬生生将火气强捺了下去。

    阳有仪瞧他样子,心里暗自发笑,面上却装没事人一般,故意不出声了。计天岳果然按耐不住脾气,跳了起来骂道:“你这家伙,故意气老子是不是,罢了罢了,老子不听了,先打上一架再说。”

    阳有仪哈哈大笑起来,连忙摆手道:“我说下去就是了,你先坐下来听我慢慢道来。”

    计天岳无奈又只得坐了下来,兀自气鼓鼓的不出声,但神情却极为急迫。

    阳有仪清了清嗓子,接着方才的内容道:“大祭师虽说赶跑了那两只邪物,但深知那两物迟早又要再寻上门来,自己身旁虽还有三百六十名弟子,但修为尚浅,难以抵抗,反而会白白丢了性命,况且那些弟子的使命是看护血棺,若是平白无故折损了人手,藏尸之事也就被耽搁了。思前想后,决定冒险往洞里深处走,于是就赶造了船筏之类的物事,运着尸棺就进来了。”

    听到这里,计天岳又忍不住插嘴道:“等等,那意思就是说这老头也是从前洞进来的?他是如何跨越那段水中石林进来的?”

    阳有仪骂道:“我都没说完,你急个什么劲?”

    计天岳嘿嘿一笑,抓了抓头窘道:“这不是着急嘛!你说我听,不插嘴便是了。”

    阳有仪道:“进到此处之后,发觉此地阴气沉重,而且极其冰寒,这是他苦苦求而不得的理想藏尸之地,当下在水潭中寻好了方位,将血棺沉落水底。”

    计天岳啊了一声,大惊之下失声道:“外面水潭中就是藏尸之处?”

    阳有仪静静望着那老者,一字一顿道:“是啊,数百年来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尸兵,原来就藏于此处,那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祭师,此刻就在我俩的眼前。”

    计天岳仰头望着室顶,左手摸抚着下巴道:“继续说。”

    阳有仪道:“这大祭师将血棺沉于水底后,就挖通了这间密室,用来做看护尸兵的所在,不料他是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啊。”

    计天岳眼一瞪,急道:“怎样?”

    阳有仪道:“他本以为这样就可万无一失了,可没曾考虑到他的那群弟子。那三百六十名弟子皆是他从俍军将士中亲自挑选出来自认为资质都可作为亲传弟子的人,那些人初时带着血棺四处寻找藏尸之所时倒也没什么,也不过是权当游山玩水罢了,可一旦到这深洞中长久的过上隐居生活,问题就立时显现出来了。”

    计天岳点头道:“是啊,若换是我,未必能在此待上一年。”

    阳有仪笑道:“我们都是快接近四旬的中年人了,尚不能忍耐,何况那些全都是二十出头的壮年小伙子,只是见那大祭师太过厉害,也只能暂时强忍着住了下来。”

    计天岳思虑了会忽地想到什么似的失声道:“莫非他们串通起来想谋害这老人家?”

    阳有仪摇头道:“谋反之心倒是有的,说要谋害他们还没这个胆。他们趁大祭师不备,在他的饮食里下了**,想晕倒他后就乘筏逃了出去,只是没料到大祭师当真厉害透顶,竟是迷不住他,不过这老者也有好生之德,明知被人下了药却装着不知,知道既然如此也强留不住人,当下就佯装昏迷了过去,将那些人放走就是了。他待这些人离开密室后就悄悄尾随跟着,殊不知那些人竟是贪婪之极,见已把大祭师迷倒,却并不急着离去,出了密室后就合力将血棺又重新拉出水来,他们只道那些大棺乃墨玉所铸,肯定能值不少钱,哪还顾得上藏于里边的血尸。”

    计天岳忿忿道:“岂有此理,一群混账王八蛋,若是能活到如今,非一个个砍成十八截方解恨。”说到这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若是能活到现在,也应该是老妖怪了,只怕还是砍不死的。”

    阳有仪也给他的话逗得忍俊不禁,跟着大笑起来。

    两人笑罢,阳有仪才道:“那大祭师看到此处,自然是忍不住了,跳了出来,指着他们就是一阵大骂。那些人初时看到大祭师竟然没被迷倒,吓了一大跳,自是惊诧万分,刚开始是还有些愧疚之心,后来是财迷心窍,又见对方也不过是个枯瘦的老头罢了,加之仗着人多势众,恶向胆边生,就挥刀杀向大祭师。”

    计天岳嘭的一拳捶在石床上,怒骂道:“一群反骨的东西,气死老子了。”

    阳有仪自顾说着道:“那老者开始还存有仁慈之心,不忍痛下杀手,而这群人却是得寸进尺,把老人的仁慈当做软弱,那是刀刀不留情啊!大祭师和那两魃魈大战之后已是元气大伤,伤患尚未恢复完全,若是继续退让只怕血棺不保,连自家性命都得搭上,无奈之下唯有大开杀戒,那自是一番惨目惊心的恶战啊,所屠杀的对象又皆是和自己朝夕相处情同儿女的弟子们,那种悲怆的心情不是你我现今能够想象和领会得到的。”说到此处不禁深叹了一声。

    计天岳也跟着喟然长叹,嘘唏不止。

    阳有仪继道:“经过一番恶战之后,那些弟子已经所剩无几,剩下的人自然是心惊胆颤之极,哪还敢上前相斗,划起筏子就逃。只是这大祭师也已是强弩之末,自然是无力再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带着一具血棺逃了出去。”

    计天岳摇头叹道:“可惜了。”

    阳有仪道:“大祭师先和魃魈苦斗,又与众弟子恶战,已是到了油枯灯尽之时,深知自己一死,此地血棺必被那些贪婪之人取走一空。当下将那些弟子的尸骨抛入深潭之中,用尽全身尽剩的功力,运用起了化骨灭尸转灵大法,将水中的骸骨皆转化成为水中怨灵,永世守护着这五具血棺,凡靠近血棺所在之处十里之内的人必遭水中怨灵的无情吞噬。”

    计天岳颔首道:“那就是了,我们先前所碰的那些魔浪恐怕就是这些水中怨灵所化而成的。”

    阳有仪赞同道:“不错,那些水浪和白雾就是怨灵所化而成的,不过那时所见不过是其中几只而已,这才导致我们能够成功脱困,现在想来当真是侥幸万分啊!”两人一想到当时的情形,不由感到一阵后怕。阳有仪停了停,道:“只是这些怨灵太过贪婪,此处的水中生物皆被吞噬殆尽。大祭师又觉得自己突增杀孽,心下实在难安,便又施法将怨灵逼退到十里之外。不顾自身安危运起了开山搬石之法,将水中卵石聚集起来凝固变化为一支支的石柱,在血棺与怨灵之间人为的造起了一片石头屏障,这些石阵上都隐印着大祭师的封令,使水灵不敢侵入。这样一来一可以阻住船筏,二可以隔住水灵,一举两得。”阳有仪一口气说到这里,不禁盯着床上老者道:“也真难为这一个老人了,既要守棺又要兼顾水里众生,虽然还俗已久,还不失佛家中人的本性。”

    计天岳摇了摇头,叹了声气,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只得又叹了一声。

    阳有仪翻开那册子又瞧上了一眼,道:“这化骨灭尸转灵大法和开山搬石大法最为损耗法力道行,修行本为不易,如此折损修为的阵法自然鲜有人试,所以到了现今是已经完全失传了,恐怕我师父他老人家都未得其法。这大祭师用尽全力使出后也就变成了废人,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便写下了这段经历,只盼后世哪位得道高人若是入得洞来,发现了这些血棺和这本书册,明白真相后能够继续代为保管下去。”

    计天岳哼了一声道:“简直是妇人之仁,如此恶物岂能再留人间,只怕将来后患无穷!”又从盒子里拿起那兵符腰牌问道:“那这腰牌是怎么一回事?书上说了吗?”

    阳有仪听他这么一问,猛一拍额头道:“瞧我这记性,光顾说大祭师的事情了,还真忘了说这腰牌了。”从计天岳手中接过腰牌,拿在手中细细揣摩着,良久方道:“据书上记载,这兵符腰牌,狼骑将印,碧玉扳指都是当年瓦氏夫人统率俍军的信物,也是继她死后唯一能够控制住乌甲尸兵的法宝利器,若是三者合一,不但可将血棺中的尸兵解封,还能将其尸性完全激发,成为真正令人胆战心寒可怖之极的杀人利器。”

    计天岳惊道:“那可了不得,若是这些庞然死物发起疯来,何人能敌?只是这兵符腰牌怎么在老头这里?还有其他两样呢?又在何处?”

    阳有仪答道:“本来三样都在此处的,这老祭师知道这三样物事的重要性,为免被心怀叵测之人得到坏了事,便和那些血棺一起带了出来。只是混战之中另两样被那些逃出去的反叛弟子得到了,万幸的是老祭师随身系着这块腰牌才幸免于难,否则后果真是令人堪忧。”沉思片刻又道:“关押在狱中的盐商必定是逃出去那些弟子们的后人,就算不是也必然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才深知此洞的秘密。所以我现在敢肯定,那具被抢运出去的血棺应该就是他抬到岑家粮铺中后来又被我得到的那具血棺。只是最令我费解的是你们官军里那安然安大人,他身上有着太多令人不解的疑点了,若是我猜得不错,他叫你们进来取运的物事就是这五口血棺,还有这块兵符腰牌,他到底意欲何为?他和那盐商又是什么关系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