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霄只觉得全身一松,知道定身咒已被解开,此时见大师兄伸手向自己要东西,茫然道:“什么拿来?”
阳有仪指指他身上背着的包袱,凌云霄才醒悟过来忙忙解下包袱递给他,阳有仪接过包袱解开一小角伸手在里边摸索了一番,取出一叠黄符和一个小铃铛。
阳有仪将黄符塞进怀里,只留下一张然后走到那尸旁边蹲了下来,割断绑在其身上的藤蔓,将黄符贴于其额上,再撬开那尸嘴,从怀里掏出一铜币塞了进去,嘴里念念有词,手指不停在那尸面上比划着。
念毕站起身来,摇了摇手中的铃铛,“叮……”那铃铛虽小,声音却清脆无比,在寂静的夜空中听起来更是大声之极。
铃声一起,那地上的尸妖好像中了某种魔咒一般,身子开始轻轻颤抖,接着抖动的幅度是越来越大,半柱香过后抖动渐渐停止。阳有仪又摇了下铃铛,只见那尸犹得直挺挺地站立了起来。
凌云霄“啊”的惊出声来,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不料脚后跟却勾中一石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阳有仪笑骂道:“哟!小三,你不是说打小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吗?怎么的?屁股开花了吧?”
凌云霄窘得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屁股嘴硬道:“我是怕它么?我只不过站得久了想坐下歇歇罢了。”
阳有仪也不驳他,哈哈一笑,朝前便走,每走一步就摇了下铃铛,那尸极其听话,铃声一起跟着就是一跳,落地之处正好是阳有仪刚刚走过之处。
凌云霄急道:“师哥,这黑咚咚的天你不会又丢下我吧?”
阳有仪头也不回道:“跟着那尸走,保准错不了。”
凌云霄只得尾随着一人一尸向前行去,走着走着却觉得不大对劲,忍不住问道:“师哥,我们好像不是去镇上的方向吧?”
阳有仪前边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整天就知道瞎玩,这个样子能进镇吗?带着个妖物逛街?这是去义庄的路。”
凌云霄奇道:“去义庄作甚?”
阳有仪道:“先安置这尸再说,总不能把它丢在荒郊野外吧?”
凌云霄不满道:“照我说,直接把它烧化得了,免得节外生枝后患无穷。”
阳有仪摇了摇头道:“万万不可,这尸身上有诸多疑点,我还要慢慢探查,烧了就没了。再说,你就不想知道它是怎么从水潭里爬起来的?”
凌云霄本就忘了这茬了,经阳有仪一提,猛地一拍脑门道:“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事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思议,道:“师哥,你意思是让它开口说话?”
阳有仪嘿嘿一笑,也不答话,自顾摇着铃铛带着那尸朝前行去。
凌云霄深知师兄为人,见他不答话,就是问了也不会说,当下也不出声了。
这一路两人都无话,只听见荒郊夜色之中时不时响起“叮”的一声铃铛和嘭的一步尸跳声。
行不多时,拐过一座大山之后便见前边一处庄子灯火通明,庄院门前左右上边悬挂着两个白色的招魂灯笼,上边各书写着个黑色奠字,义庄到了。
阳有仪将尸赶到门口,却不急着进去,从怀中取出那叠黄符,嘴里拉长了音调高喊着:“尘归尘,土归土,阴阳有道入门来,天地无边归魂去!”言罢挥舞着手中的黄符,嘴里叽哩咕噜的念着咒语,只见火光一冒,黄符燃起火来,阳有仪将黄符往上一撒,转瞬之间黄符皆烧为灰烬迎风散开得无影无踪了。
这下阳有仪才摇起了铃铛,引着那尸一步一步行入义庄之中。到了义庄厅堂之中,阳有仪将那尸安置于东边靠墙处,又从包袱中取出一支朱砂笔,纵身跃起,在那尸的眉心点了下,然后行到正堂案台处给香炉点上了三支香。
一切安置停顿后对着凌云霄道:“今夜你守尸。”
凌云霄愣道:“我守尸?”
阳有仪道:“我还有事要办,只能叫你守了。你给我听好了,第一,千万不能让炉中的香火断了,第二,千万不要撕下这尸额前的镇尸符,更不能把那红印抹除了,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义庄里所有棺材下面的长明灯更不能碰,切记。”
凌云霄心中虽是万分不情愿,但又不敢拒绝,只好无奈答应了。
阳有仪将包袱还给了他,交待道:“这包袱内有着镇妖辟邪的物事,你好生看管着,若是夜里出现什么不测都可派上用场。”凌云霄点了点头。
阳有仪再仔细看了看那尸,觉得没什么纰漏了转身就朝门外走去,凌云霄急道:“师哥!”
阳有仪停下脚步道:“甚么?”
凌云霄笑了笑,道:“没事。”
阳有仪举步便走,凌云霄又叫了声道:“师哥。”
阳有仪怒道:“又怎么了?戏耍我不是?”
凌云霄小声道:“师哥你这是去哪?”
阳有仪脚步不停,跨出门外径直去了,不一会才从庄外远远传来他的话语:“乱葬岗。”
阳有仪一走,整个义庄就只剩下凌云霄这么一个活物。
陪伴着他的只有那满屋的棺材和那如同沉睡般一动不动的尸妖。
凌云霄闲得无聊,就数起屋中的棺材来,整整十二口。却不知里边是否真的躺有着尸体?心下这么一想,实在按捺不住好奇之心,便一口一口棺材的敲打起来。
其实就算棺中真有死尸,他也敲不出个明白来,只不过长夜漫漫实在是闲得发慌找点事做罢了。
先从厅堂西首往东首敲,又从东首往回敲,敲着敲着凌云霄动作不禁慢了下来,有些惊疑道:“十三口?”
当下又数了一遍,不多不少,十二口棺材。凌云霄揉了揉眼,暗道:“难道我眼花了还是算错了?”
心里惊疑不定,复又从西首第一口棺材开始敲起,一直敲到东首最后一口棺材,“十三口,见鬼了?”凌云霄皱眉叫苦道:“这几日真是倒足了霉运,连守个尸都守多出一口棺来。”
凌云霄不信邪站于西首又复数了遍,十三口棺材,他仔细一瞧,原来西首这最后一口棺并没放在架子上,直接就摆在了地上,是以从东首看过来,根本就瞧不见。
凌云霄恼怒大力踹了那棺一脚,骂道:“你个鬼东西,吓了小爷一大跳,还道真遇到鬼了。”
却听棺里传来一声 “唉哟”,声音颤抖又有些嘶哑。
这下真的把凌云霄吓了个半死,惊惧道:“哎呀,一脚还真踢出个鬼来了。”当下赶忙解下背上的包袱,心急火燎的想要解开,可心越急那包袱却死活打不开,还反而把包袱打成了死结。
正在凌云霄手忙脚乱之际,那棺材盖吱嘎一声被什么物事从里边推开,里边露出个皱巴巴白惨惨的老脸来,凌云霄也顾不上解包袱了,站起身来就跑。
还没跑几步,就听背后传来一嘶哑声道:“我说你个小伙子,跑甚呢?大半夜把我吵醒了就想跑?”
凌云霄下意识的边跑边答道:“再不跑就给你吃了.”
那声道:“吃你作甚?老汉我可还没饿到吃起活人来的地步,喂!我说你跑慢点,小心路!”
原来凌云霄跑得惶急,根本没注意到脚下的路面,冷不防让那义庄厅门的门槛绊了一下,唉哟一声翻了出去,身子滚了几滚一下子摔到台阶下了,躺在地下好半响爬不起来。
痛得躺在地上正哼哼,却见头顶上伸出一张老脸,眼睛贴着眼睛望着他。
凌云霄“啊”的一声猛的坐了起来,就想站起逃开,可身子骨就像散了架了,又哪里站得起来。
那老头笑道:“我说这位小哥,你慌个啥子嘛?”
凌云霄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壮着胆一瞧,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呼得从地上站了起来,怒道:“好你个打更的老刘头,放着好好的更不打,跑到这义庄里来睡棺材,想吓死人不是?”
老刘头嘿嘿笑道:“我说这位小哥,可不是我存心要吓你,倒是你把老汉我的美梦吵醒了。”
凌云霄没好气道:“你躺棺材里干什么?不是存心要吓人么?”
老刘头指着义庄里边的棺材道:“我在这儿守庄,那棺材就是老汉的床铺,是你自个儿吓自个,心里没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惊门。”
凌云霄诧异道:“你是这里守庄的?我还道是个空庄呢。”
老刘头道:“你以为这庄前庄内的灯火是平白无故自己点上去?那还真遇到鬼咯!自打这庄建成后,老汉我就在这守了足足大半辈子了,打更那只是闲来无事玩的差事罢了。”说罢转身背着双手往厅里走去。
到了厅里,看着东首那具怪尸,转头对凌云霄道:“这家伙是你弄来的?块头够大的,有些年头了。若是老汉我没老眼昏花,一瞧就知道是前明时期瓦氏夫人帐下的藤甲武士。”
凌云霄一听之下赶忙跑进厅来,恭恭敬敬道:“老前辈,你知道这尸的来历?”他见老刘头能说出此尸的来历,连称呼都改了,不敢再直呼老刘头。
老刘头笑了笑,径直走到那尸面前,用手拍了拍尸腹,其实他是想拍那尸的胸口,只不过那尸委实太过于高大了,老刘头哪里够得到。
又左瞧右看了一阵,自言自语道:“不对啊。”
凌云霄忙问道:“有何不对之处?”
老刘头低头思索了阵,惊道:“不是藤甲兵,而是比藤甲兵更为精悍的乌甲战士。”
凌云霄奇道:“老前辈,您给说说,它们之间到底有何分别?”
老刘头正色道:“藤甲兵是瓦氏夫人帐下的近卫兵,据说能入选藤甲之列的都是能以一当百之人,端是凶悍无比。而这乌甲兵则是藤甲兵中的首脑级人物,穿着皆为乌钢所铸的精铁盔甲,比一般的藤甲兵更是厉害,可谓是当时壮军里的精锐。”
凌云霄咂舌道:“那么厉害啊?”
老刘头道:“其实这些乌甲兵真正厉害也最叫人害怕之处并不是说他们在战场上的所为,再厉害的人也总有生老病死的一天,乌甲兵恐怖之处是在于他们死后的事情。”停了一停道:“当然,这些都是传闻,只不过今儿竟然看到这么一具乌甲尸兵,细细想来,传闻果然是真的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