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家吩咐下来的事,岑掌柜自然不敢怠慢,是以自那些巫神大仙进场以来,已是连着三天两夜未曾合眼。
这夜刚过亥时不久却是说什么也是坚持不住了,于是便在店里随便寻了个所在就躺下了,实在是疲倦之至,刚一躺下就睡死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却被一阵寒意冻醒了过来。
醒来一瞧,也不知店外几时刮起了阵阵寒风,风势阴寒凄厉,冷彻入骨,其间还夹杂着丝丝细雨.
风势渐渐地越来越大,风声也越来越凄厉,犹如小儿啼哭,又犹如老妇低吟,使店中店外诸人心底均生出一股莫名的惧意。
此时本是仲夏时节,乃是炎热之时,突然吹来这么一股寒风,令众人如何不惊惧猜疑?
这时店里人群中有一人低声道:“炎炎夏日之夜,哪里来的这股寒风?恐怕是真的要见鬼了。”话音刚落就听到“啪”的一声脆响,又听到一人喊了一声“唉哟”,原来是一巫神的弟子在自言自语时遭他师父刮了一大嘴巴。
他师父怒骂道:“胡说八道什么,我们那么多人在这,还怕了甚么妖魔鬼怪了不成?”话语虽凶,却听出阵阵颤意,不知是冻着了还是真的害怕了?
店中诸人虽然不语,但心中所想却都和那挨打的弟子一般心思,当下都不约而同的往摆放在店铺正中的古棺瞧去,只怕里边当真跳出什么恶魂厉鬼来。
众人正自胡思乱想之际,店外那寒风风势忽然变得极为强势无比,呼呼刮着一下子将众巫神大仙法场器具吹得满街乱窜,也直卷起店中摆放于柜台之上的账簿书签凌空乱舞。本点在店内外四周亮如白昼的上下三排蜡烛被此风呼地一吹俱全熄灭,店内店外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使众人惊惧之下皆“啊”的一声惊呼出口。
就在众人又惊又惧之时,从停放古棺之处突又闪起一丝光亮,却不知是何物事?
岑掌柜在惊惧之下仔细一瞧,却是一团犹如人手拇指甲盖大小的绿莹莹的小球,绿光越燃越绿,忽长忽短,紧紧围绕着那口棺材不停的上下飞舞,甚是诡异。紧接着灵柩里响起“吱嘎”一声,停了半响又是一声,仿佛就似有人在里边正用着指甲在不断地刮着棺壁一般。
“诈……尸……诈尸了!”店中人群里突有人惊惧着高叫了出来,接着便见有人从店中狂奔了出去。这一下子米店中的场面是哭爹喊娘乱成一团,哪还有人敢呆在店中,呼啦啦一大群人跌跌撞撞你拥我抢的朝门外奔逃而去,那些跑得慢落在后边的人只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连爬带滚甚是狼狈不堪。
一大群人在一声声“诈尸了诈尸了……”的叫喊声中沿着街道四散奔逃而去。
转瞬之间,原本还是人声鼎沸偌大个店堂便只剩下一团绿火阴诡的小球和一具响着怪声的棺材……。
岑掌柜也随着众人逃到店外,心中虽也惊怕万分,但却未与众人一起逃远,只是逃到十字街口处便停了下来。寻了个暗角远远的偷瞧着店面的情况,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噗通噗通”急跳个没停。
虽说平日里听闻过不少关于尸变的传说故事,可若说到真有此事,谁是也没真的眼见过。如今却在自家店面里碰到尸变这种倒霉事,虽然心底极为惧怕,但终究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想瞧瞧真正的僵尸到底是何样子的怪物。
但眼及之处,尽是一片黑茫茫的夜色,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
更令他奇怪的是,方才在店里以及逃跑时寒风阵阵,风势极大。可他待在十字路口这里,离米店也不过百来米距离,可就丝毫没听到一丝风声,而且空气极其燥热难耐。
等了约莫半柱香的工夫,却看不到也听不到前方有丝毫动静,可叫他孤身一人上前查看,他又没这个胆量。
心里忿忿道:“这些骗吃骗喝该死的巫神大仙,平日里一个个把自己吹得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现在出了丁点事却跑得比兔子还快,明日若是还有气在,非得拆了他们的招牌不可。”一念至此心中早不知把那些神巫大仙骂上多少百遍了。
就在岑掌柜心中在暗暗咒骂着那些巫神大仙时,远处传来了阵阵公鸡啼鸣的声音.突听身后“铛”地一声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只手已摸上了他的肩头.
岑掌柜大骇之下“啊”的一声瘫软在地,七魂八魄早飞到九宵云外去了。
正当岑掌柜惊魂未定之时,只见一盏气死风灯凑到他面前,风灯后显现出一张皱巴巴的老脸正咧开了嘴对着他笑,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道:“哦!原来是岑大掌柜啊,这大半夜黑灯瞎火的你独自一个人躲在这里干啥哩?”
岑掌柜定睛一瞧,却是镇西头打更报时的老刘头.他“嘘”的松了口气,用手拍了拍胸口,从地上爬起来没好气道:“你这糟老头,没事乱拍人肩膀干什么,吓死我了!”
老刘头嘿嘿笑道:“做了亏心事了?拍个肩头吓成这个熊样?”
岑掌柜恼道: “去去去,打你的更去,我有没有亏心事关着你什么事了?”
老刘头意味深长的盯着他笑了笑,也不答话,举着气死风灯迈步就朝北街行去.
岑掌柜转念一想,对着老刘头的背影问道:“喂!老刘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老刘头脚步不停,边走边喊:“天高物燥,小心火烛.”喊罢举起手中的物事“梆梆梆……铛!”敲毕又高喊了声:“寅时三更咯!”
岑掌柜眼瞧着那盏气死风灯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北街的转角处,只传来老刘头那嘶哑的声音在小镇的夜空中回荡: “天高物燥,小心火烛.梆梆梆……铛!”
“三更了.”岑掌柜喃喃自语道.突想起什么似的猛一拍额头,转身便朝西街匆匆行去,转出了西郊也不停步,绕了大半个镇子又折转回到东郊一处大宅院前.
只见这所宅子院门前悬挂着两个硕大的红布气死风灯,在夜风中微微摇晃着,每个风灯上各标写着个大大的岑字,原来此处正是岑家粮铺主家的宅院.
其实沿着东街直走,不多时就能到达岑宅.可从东街行来必打从岑家粮铺门前经过,岑掌柜对店里那口怪棺心有余悸,纵使给他一百个胆也是不敢再从那过了.
到了岑宅门前,岑掌柜不敢有半点耽搁,忙忙行上前去敲打门环,高声喊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岑家大院,主厅.
一个唇上留有一绺胡须,面色白净身体略微有些发福的中年人背着双手立于厅门前,正望着漆黑的夜空出神.
岑掌柜恭立在他身后,小心翼翼问道:“老爷,您看这事……?” 敢情这中年人正是岑家粮铺的当家人, 岑竟乾.
岑掌柜话语尚没说完, 岑竟乾便挥挥手打断了他.转过身来盯着他看了半响,方缓缓道:“尸变?你当真看清楚了?”
岑掌柜急道:“哎~老爷,瞧您这话说的,若是小的真看明白了,哪还有命跑回来禀告老爷您?不过小的是真的亲耳所闻,那是听得真真切切的,老爷你若不信,小的马上差人去把今夜在场之人统统遣回来让老爷您一问便知.”
岑竟乾紧皱着眉头,右手轻抚着左手拇指上一枚硕大的碧玉扳指,沉吟不语,在大厅中来回渡起步来.他其实不是不信岑掌柜的话,但要说全信又实在难于接受,毕竟此事听起来太过诡异,那可是生平见没见过闻所未闻的怪事.
在大厅中走了几个来回之后,岑竟乾停下脚步问道:“依你看,怎么办才好?”
岑掌柜搓了搓手,面露难色道:“若搁在平日里,请几个大仙来跳跳场,兴许也没什么难的.可如今也看到了,那些所谓的巫神大仙都是些骗吃骗喝的家伙,没出事还好,一出事一个个的跑得比兔子还快.小的也真是没辙了.”
岑竟乾哦的应了声,紧皱眉头道:“这下就难办了,难道真要给那家伙千两黄金才能算了?”
岑掌柜答道:“以我们现时的家当,一时半伙的上哪弄那么多钱去?再说了,就算给得了,难道就不怕他下次又来要个千儿八百的?那可是个填不平的无底洞哟!”
“老爷,我倒想起一人来,这事估摸着他能办得了.”岑掌柜的话声刚落,门口便传来一女声道.
一听到这女声,岑竟乾和岑掌柜两人赶忙迎到门边.只见一丫鬟手挽着一****跨进屋来.
岑竟乾忙上前挽扶着这中年妇人走到厅堂主席上坐下,站于一旁笑道:“这三更半夜的,怎么把夫人给惊动来了?原来这妇人正是岑竟乾的结发妻子岑氏.”
岑氏闻言嗔怪了岑竟乾一眼,道:“其实福荣刚到我就知道,这夜半三更急急忙忙的寻来,必是出了什么大事,所以就叫了雨儿陪我一起前来瞧瞧,早就在厅外听了个明明白白了.”
岑掌柜端来茶水放于岑氏身侧的古藤茶几上,歉疚道:“小的该死,一来就惊吵着夫人了,着实该死!”
岑氏轻笑道:“这也没什么的,毕竟家里出了这等大事,换是谁都心里焦急的,听你们两大男人商量了半日,可商量出什么子丑寅卯来了?”
岑竟乾摇首道:“哎!我俩能有啥主意,实在没辙了,要不夫人给个主意?刚才不是听夫人说有一人可以帮得了忙的,这人是谁?”
岑氏点头道:“是有这么一人,就在我们镇西头住着呢.是个外姓人,姓厉,不知打哪来的,不过也来得好有年头了,平时就在街上摆个小摊帮人算命测字,也替那些家里死了人的人家看看风水什么的,听人说是个道行精深极其厉害的阴阳先生.”
岑竟乾道:“果真有那么厉害么?莫不是象那些巫神大仙们就嘴皮子功夫好,本事却稀松平常得紧?”
岑氏笑着问道:“老爷还能有更好的办法么?”
岑竟乾干咳了两声,道:“听夫人的,明儿一早就差人去请厉先生.”话毕转念一想,不解道:“还真看不出啊夫人,你成日足不出户的怎么知道的东西比我还多?”
岑氏笑道:“我哪知道什么呀!这些都是雨儿这个古怪精灵的小丫头在外边听来说与我听的.我寻思着,真有这么一人的话就请人家来试试,就算不成的话,大不了把宅子卖了,把店面盘了,凑千两黄金给那人得了,我们再过穷日子呗!”
岑竟乾点头道:“夫人说得极是!说罢对岑掌柜吩咐道:明儿一早你立即去镇西头把厉先生请来,记住了,对人要客气点,只要事办成了,他要多高的价钱只要不离谱的话都答应他便是了.”停了一停又道:“你这几日也累得慌了,下去休息休息吧。”
岑掌柜唯唯诺诺应了,和东家及夫人告了声退就出了厅堂。回到自己屋里却是辗转反侧难于入眠,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一早就迫不及待奔西街而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