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萧诗剑拿起饭盒准备去打饭,一摸口袋,傻了!
口袋里还剩下一两饭票五分钱菜票了,连买个馒头都不够了。
萧诗剑放下饭盒,把所有的口袋翻个底朝天,又把被子褥子翻了个底朝上,也没有找到一分钱和一两粮票。换的十元钱菜票三十斤饭票,吃了二十天多一点,就吃完了?可离开工资(发生活费)的日子,还差着六七天呢。
萧诗剑彻底是老毛子看戏——傻了眼。
口袋没烂,饭菜票也掉不出去,怎么会就都没有了呢?
仔细一想,全吃肚里去了。应了郑光明的那句话,得喝西北风或扎大脖子了。
萧诗剑咽了口唾沫,放下饭盒紧紧裤腰带,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萧诗剑一连两天没有吃饭,一到吃饭时间,就躲到没人的地方去。晚上便早早地就钻进被窝。小时侯,妈妈常常对他们说,饿了就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现在,萧诗剑真得使用这个办法了。
第三天晚上,萧诗剑辗转反侧了一夜,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萧诗剑梦见自己捉了好多好多的鱼,正烧着吃呢,却被人突然叫醒了。
睁开眼睛一看,是小蜜蜂吴丽媚。小蜜蜂是萧诗剑给吴丽媚起的外号,因为她是萧诗剑的班长,有事没事都爱在他耳边瞎嗡嗡。
萧诗剑没好气地嘟囔:“你让我把鱼吃完了再叫,行不行?真烦人!”
小蜜蜂眼睛躲躲闪闪脸儿红红地哟喝道:“起来,出早操了,快起来!本来人家就说咱们后勤连是后进连,在出早操上,咱们不能再输了。起来,起来”
“我病了,起不来了。你给我向连长请个假吧。”萧诗剑有气无力地说着,不断地舔着嘴唇,仿佛那上面还有烧鱼的香味。
小蜜蜂这才把眼珠子定在萧诗剑的脸上,看看他的脸色,又摸摸他的脑门,说:“看样是病了,可又不发烧。这是怎么回事,你,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肚肚子疼头昏无力”萧诗剑喃喃。
“那好,我去帮你请假,回头再叫医生来给你看看。”小蜜蜂帮助萧诗剑掖掖被子,轻柔地说:“你好好躺着吧。”
萧诗剑说:“班长,给我请个假就行了。不要叫大夫了。”
“别说话了,瞧这一脸汗,你好好休息吧。”小蜜蜂说完走了。
萧诗剑躺在被窝里,想睡觉,可胃里跟猫抓的似的,火烧火燎,不断地向上反酸水,全身直劲冒虚汗。
大骡子和郑光明出过早操打早饭回来,萧诗剑听到他们香甜的咀嚼的声音,慌忙用被子把头捂上。
大骡子过来问:“剑子,你吃不吃早饭了?想吃就说一声,我去给你打去。”
萧诗剑紧紧地捂住自己说:“不吃。我发汗。”
大骡子疑惑地说道:“剑子,有点不对劲呀。昨个晚饭好像就没见你吃,是不是病的厉害了?不行的话,我送你去医院得了?”
萧诗剑难过的快哭出来了,极力控制着自己说:“没事,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我睡会就好了。”
大骡子关切地嚷嚷:“剑子,有啥事吭声,千万别自己撑着。”
萧诗剑嘟囔:“没事,真没事。可能是感冒了,睡一觉就好了。”
大骡子不再罗嗦,呼呼噜噜地喝稀饭,大声地吧达嘴。
大米稀饭和豆腐乳的香味,把萧诗剑馋的吃了酸枣子似的,咕噜咕噜一个劲地咽口水,默默无声地流下眼泪。他虚岁才十六岁,虽说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渡过接下来的几天。
大骡子和郑光明终于吃完了早饭,停止了呼噜和咀嚼声,起身出工去了。
房门砰地一声响后,萧诗剑探出头来,起身下地去把大骡子和郑光明的饭盒打开,却一无所获。
知青的生活艰苦,苦到连半个月前扔的一个烟屁股,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会剩下吃的呢。
没有办法,萧诗剑就喝水,喝了满满一肚子冷水后,觉得好多了,便又重新上床躺倒。
这时的萧诗剑,真想死。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既不用吃也不用喝,该有多好!
萧诗剑迷迷糊糊刚要睡着,房门砰地一响,传来小蜜蜂的嗡嗡声:“萧诗剑,连长来看你来了,还有陈大夫,来给你看病来了。”
萧诗剑恼火极了,真想破口大骂,却又忍不住地想哭。
这时,就听见孔凡英连长说:“小萧,来,坐起来,让陈大夫给你看看。”
“我没事,睡两天就好了。”萧诗剑不情愿地把头从被子里露出来。
“有事没事得大夫说,听话,坐起来让陈大夫看看。”孔连长板着个胖脸说。
萧诗剑没办法,只得撑着坐起来把手伸出来。
白发苍苍的陈大夫,据说是马家军的上校军医,后来改造好了就留下了。现在成了农场的医生,带两个“赤脚医生”弟子。
陈大夫一边给萧诗剑号脉,一边轻柔地说:“把舌头伸出来,咳嗽两声,做下深呼吸”
萧诗剑一一照做后,陈大夫摇摇头,叹息着对孔凡英和小蜜蜂说:“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病,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走吧。”
目送孔凡英、小蜜蜂和陈大夫走出门,萧诗剑松了口气,依旧把头蒙上躺倒,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味儿萧诗剑迷迷糊糊睡着。萧诗剑梦见一朵彩云化为一个美丽的飞毯,载着他飞到王母娘娘的蟠桃园中。五彩缤纷的桃园里,到处是香甜四溢的桃子,他急不可耐摘下一个,狠狠地咬了一口,啊!酸的他直打哆嗦,再咬一个,还是酸的肠胃翻腾,一连咬多少个都是酸的,无奈正要驾云离去,就听见小蜜蜂轻声嗡嗡:“萧诗剑,醒醒,起来”
萧诗剑恼火极了,把蒙头的被子一掀,怒冲冲地喊叫:“你这人怎么回事?你烦不烦啊?!还让不让人活”
萧诗剑被一股扑鼻而来的香味呛住,下面的话无影无踪了。
小蜜蜂圆圆的笑脸下面,是一个头号的老海碗,腾腾冒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小蜜蜂的后边,是孔凡英,手里拿着两个馒头和几个鸡蛋。
小蜜蜂笑容可掬地说:“萧诗剑,快起来,把病号饭吃喽,然后再睡。”
萧诗剑的眼泪,止不住地下来了。
孔连长笑眯眯地说:“好了,别哭了。人吃五谷杂粮,谁还没个头痛脑热的。大夫说了,你这病,得吃饭。快起来,把这些东西都吃掉,病也就好了。”
萧诗剑看出来了,尽管孔吴二人说的轻松,摆出一副故做不知的样子,其实她们早已在大夫那里了解到自己的“病情”了。无话可说,只有羞臊而感激地接过那一老海碗面条,把头埋进碗里,连带着泪水鼻涕和鸡蛋面条,一块朝肚子里吞咽。
“慢点,慢点,你是有病的人,不能吃那么急,看把肠子撑断”
孔连长正轻柔地嚷嚷,门砰地一声响,大骡子回来,嘘嘘气喘地嚷嚷起来:“操鸡巴蛋的,我觉着不对劲嘛!是不是没有饭票了?没有吃的你跟我说呀。我走在上工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劲”
“瞎说啥?这是病号饭”
孔凡英和小蜜蜂异口同声地说着,并且连连给大骡子使眼色。
大骡子反应过来,忙改口说:“是病,我也是这么想的,是病”
几个人哼哈着胡弄小孩子似地,嘻嘻哈哈都走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