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厉的目光直直逼来,惊得卢大人垂首敛息:“臣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太后的汤药,臣亲自抓药,亲自煎药,亲自侍奉到寝殿,且看着太后服下,若有人动手脚,便是臣。”
“每日如此?”宁歌淡淡问道。
“此乃公主旨意,臣万万不敢假手他人。”卢大人苍缓道。
“卢大人尽忠职守,堪称表率,母后就交给你了,尔等务必全心医好母后。”宁歌徐徐转身,凝眸望向窗外。
一声恭敬告退,轻微的锦袍??声,沉缓的脚步声,须臾,整个大殿落入空寂,唯有宫砖泛冷、光影金明。
“臣叩见公主。”
无须回身,宁歌亦认得这道声音的主人,只听得身后的男子嗓音沉稳:“臣知晓公主宣召卢大人问话,便斗胆前来。”
宁歌转身走来,停于刘大人面前:“刘大人有事禀奏?”
刘大人恭敬地垂首:“臣确有要事禀奏。”但闻大长公主静候下音,他稍稍抬眼,惊见她正清冷地瞧着自己,索性昂头直视她,面容镇定,“臣禀奏之事,与太后的病症有关。”
宁歌黛眉微挑:“你说便是。”
刘大人漆纱笼冠,灰褐官袍,广袖飘垂,儒雅清华,面若秋月,一双眼睛不大却炯炯神亮:“公主已有所了解,太后的药方并无不妥,照此调理月余,太后便大有好转。然事实并非如此……”
停顿须臾,他淡定地瞥一眼大长公主,继续道:“臣觉得太后的膳食与所服的药物有所相克,或者……”
关键处,他却戛然而止,宁歌晓得其中的利害,不由墨瞳紧缩、手心微攥:“你且如实说来。”
“臣斗胆猜测,许是有人在太后的膳食中投了毒药或是不利于康复的药物,致使太后的病情反复无常。”
“你可知是何药物?又是谁动了手脚?”宁歌双眸惊凝,心底一寒。
“臣不知,只是猜测而已。”刘大人触上她如冰如箭的目光,不禁有些惊心。
“你的猜测有几分属实?”紧紧攥住的手慢慢松开,宁歌###手心里早已汗湿。
“臣不敢妄言,只是向公主提个醒儿,莫让小人奸计得逞。”刘大人见她的眸色幽幽变幻,垂首恳切道。
“此事不宜声张,你且暗中查探,若有何发现,速来禀报。”宁歌沉吟片刻。
刘大人颔首应了,略略见礼,躬身退下。
真如他所说的有人暗中动手脚?定是时常出入凌霄殿且伺候左右的,会是谁呢?肖挽雪?绫子?还是其他宫人?
若论知根知底的,定是肖挽雪嫌疑最大,出入的数名宫人也有嫌疑。可是,她们为何陷害母后?究竟是谁幕后操纵?华国公?
“公主?”
忽闻一声沉沉的呼唤,宁歌一惊,猛然回神,却见杨策定定立在自己跟前,靠得这样近,他的气息暖暖地拂过来,他的目光仿若耀眼的阳光将自己笼罩,令她无处遁形。
她不由得脸上微微飞红:“将军何事?”
杨策剑眉微蹙,脸上似有忧色:“现下洛阳城里有所传言,公主是否听闻?”
不止洛阳城,整个皇城也流言蜚语。刘云已经详细禀报,言道大长公主已至双十年华,太后懿旨下,广召举国世家名门才俊于洛阳,华国公初选,不日在宫里举行芙蓉宫宴,宴请青年才俊,由太后与大长公主亲自点选乘龙快婿。
宁歌睨他一眼:“有所耳闻。”
杨策一拂广袖,怒哼一声:“未料华国公的行动如此之快,公主如何应对?”
宁歌徐徐步向雕窗,未作任何言语。杨策移步而去,见那姿影袅袅,秋光湛湛,青丝披垂,清冷如霜。
皇城内外的流言飞语与“太后懿旨”皆是华国公所为,只要大长公主出嫁,华国公在朝堂内外的最大羁绊除去,便是真正的万人之上,以他为尊。届时,他手握大宁江山,挟制皇室,君临天下便指日可待。
杨策立于她身侧,一双风华人影,娉婷玉立,轩昂挺立,浮金之光从雕窗透进来,剪出两人矜贵无伦的影子,如此谐和,淡光环绕周身,令人不可逼视。
“将军有何良策?”宁歌漠然问了句。
“暂无应对之策。”见她似乎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杨策有些着急。
“若我出嫁,将军会如何?”
“我不会让华国公的阴谋得逞!”
“将军不是暂无应对之策吗?原来将军喜欢唬弄人呢。”宁歌失声笑道,侧眸望进他幽深的眼底。
这一笑,清冽而幽丽,竟逼退周边所有的秋光金芒。
杨策有一瞬的失神:“公主应当晓得,我向来不喜唬弄。”
见他一脸正经的模样,宁歌再次失笑:“将军果真开不得玩笑。”
杨策回以落落疏朗的一笑,郁积眉心的忧愁随即舒展:“公主竟取笑我……”
他轻轻握住她的皓腕,深深望定她,目光幽深,直抵她的内心,仿佛要将她看透,又似要将她定住一生,令她哪里也去不得。
宁歌的侧颊浮上微红,靠向他:“要嫁,也要嫁入将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