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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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晶晶被警察抓了,涉嫌强奸,她强奸的莫不是折枝先生的老婆?折枝先生叫龙二?好像是个黑道人物的名字嘛。尽管我有探秘的欲望,可是心中有数,这事儿可不能随便掺和,我胆小,也没练过铁布衫……大伟是谁?难道折枝先生叫大伟?这个名字倒有几分熟悉。

    上楼的时候,听见我家有划拳的声音,心头竟然涌上一丝愤怒,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

    甄七耳朵尖,没等我敲门就把门打开了,一脸死了娘又遭爹遗弃的晦气:“天塌了,天塌了啊……”

    我一把拽开他,闪身进屋,屋里烟熏火燎,一片狼藉。

    刘朝九从一堆酒瓶后面抬起脑袋,冲我傻笑:“战争结束啦,王莲芝给我打过电话了,她说她错怪你了……”“喝完酒赶紧走,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烦,你们两口子我都烦,”我抓起酒瓶灌了一口,朝凑过来给我点烟的甄七一笑,“天塌了吗?谁的天,你的?”

    甄七猛地把打火机抽了回去:“怎么个意思这是?和着李晶晶是我老婆?明白了,你还在生李晶晶的气。有什么呀,不就戴了顶绿帽子嘛。想开点儿,咱没有做陈冠希的本事,做个谢霆峰也不错啊,大小都是名人……也不对,你没人家那‘抻头’啊。不过……”

    我摇了摇手:“你来不是因为李晶晶的事儿吧?”

    甄七又过来点烟:“这事儿是主要的,还有一件小事儿,不值一提。”

    我说,什么事儿你说。

    甄七期期艾艾地说,前几天我出差,我妈犯了哮喘病,是他帮忙办的住院手续,还在那儿陪了几天床。

    我从裤兜里摸出二百块钱递给他:“这事儿我妈可没告诉我啊。”

    甄七接过钱,捻出一张,眯起一只眼冲着灯光晃:“老人家脑子糊涂……”揣起钱,摸着膝盖坐到了我的对面,“二哥,我听说你是净身出户,现在这个房子是租来的。凭什么呀?李晶晶做婊子在先,你完全可以……得,这话不该咱说。你知道不,咱们大院儿年底要拆迁了,据说像你们家南北整三间的平房人家补偿两套三居室呢。当初你就不该再买房子,这下子可好,鸡飞蛋打。你看我,尽管我家人口多,房子少,可咱有‘抻头’啊,就是一个不走!你再看看咱大哥,人家硬是不走,以后这两套房子还不是人家的?你得回去跟他争。”

    这小子嘴臭,我家的事情他知道个屁。李晶晶带着我儿子,我不把房子留给她怎么办?老子知书达理,跟你不是一个档次的人。

    我家确实有三间平房,我妈和我大哥一家住北边两间,南边一间租给乡下一家卖猪头肉的,每月有四五百元的租金。

    不过这些日子我还真有先搬回去住着的打算,在外面租房子划不来,太贵,房东又说要涨租金,我一个月三千块钱左右的工资,交了房租剩不下多少了,这几天正跟大哥商量着让他赶卖猪头肉的走呢。

    “说是拆迁,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甄七还在絮叨,我说:“你再没别的事儿了吧?有就快说,我要跟老刘谈点正事儿。”

    甄七瞥一眼刘朝九,怏怏地摇了摇头:“拿我当外人呢……行,你们谈你们的,别撵我,我不说话就是了。”

    刘朝九丢给甄七一根烟,眯着眼睛笑:“你是不是跟我一样,也怕回家受黄脸婆的窝囊气?”

    甄七哭丧着脸说:“咱是光棍呀……娘的,女人全他妈撅屁股望天有眼无珠,我甄毓珉堂堂七尺男儿,眼不瞎腿不瘸……”

    “你叫甄毓珉?”刘朝九一愣,“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无业游民加混子,名字就叫甄七呢。”

    “他真的叫甄毓珉,外号甄流氓,”我说,“前几年人口普查,一个街道干部进了我们大院就喊,谁是甄流氓,谁是甄流氓?你猜因为什么?他这三个字写潦草了,人家一花眼就……”“还不是你给兄弟喊出去的?”甄七哼唧道,“那打以后我算是出了大名啦,没人知道我叫甄毓珉,都以为我大名叫甄七,外号甄流氓呢。你还别说,有些女人还就是贱,喜欢流氓呢。不瞒哥哥们说,最近我挂了一个小马子,号称九零后,红汤寡水的,模样那叫一个俊!提上裤子她就说,哥哥哎,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连抠加摸,又舔又吸,真流氓耶。”

    一听这个我就来气,老子都快要憋死了,你一个尖嘴猴腮的假混混倒是活得挺滋润:“老实喝你的酒吧。”

    甄七吐个舌头不说话了,乖张的表情就像一簇棉花糖。我知道这小子在心里乐,我比你强吧,气死你。

    李晶晶在日记里提到的那个情人会不会就是龙二?这个龙二是个什么来头呢?我闷闷地想。

    刘朝九在一旁嘟囔:“古时候有逼上梁山这码事儿,可是李晶晶哪能跟这码事儿比呢?”

    “龙二是谁?”我的这句话刚出口,刘朝九就接过了话茬儿:“咱们先说李晶晶!是这样,早上我拿了你的钥匙没敢直接过来,我怕王莲芝过来找。路上一想,王莲芝脑子‘联电’,什么事情也能胡联系。我怕她把事情联系到人家李晶晶那儿去,就给李晶晶打电话,想要提醒她一下,谁知道这个电话竟然是警察接的……”刘朝九说,当时他一下子就懵了,李晶晶的手机怎么会在警察手里?慌忙关了机。

    在公园里胡乱溜达了一阵,刘朝九给一个他认识的警察打电话,问他李晶晶出了什么事情。

    那个警察说,李晶晶涉嫌强奸,案情正在调查。

    甄七听着,冷不丁墩了一下酒瓶子:“这事儿我最清楚了!知道大伟是谁吗?一个真爷们儿!我们是一个劳改队出来的……我简单点儿跟你们说啊。这不嫂子……不,李晶晶,她跟你离婚以后就辞职了吗,她在四马路那边开了一个饭店,大伟会炒菜……”

    我瞪了他一眼:“先说龙二,刚才你还没回答我呢。龙二是谁?”

    甄七眨巴了两下眼睛,声音一下子变粗了:“龙二是四马路那边的头号大哥!年纪还不如我大呢……以前在一家夜总会给人看场子,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小戳戳’呢。那年,号称全港黑老大的郑三炮去他们夜总会玩儿,拿派头,因为一个小姐不跟他出台,开始砸场子。满夜总会没有一个敢出来的,龙二来了,看着他砸,完事儿说,拿二十万走人。郑三炮掏出枪递给他,说,有种你开枪,不然让你们老板拿八十万,要现金。龙二接过枪,一搂机子,轰地一声,郑三炮当场跪下了,一条腿从下半截全没了……抬人出去的时候,龙二摸着他的脸说,这事儿就算完了,不然你会死。后来,郑三炮就‘沉’了。据说当天夜里龙二从派出所里逃出来,直接就去了医院,郑三炮的另一条腿也废了。也不知道是咋搞的,龙二才被劳教了一年。05年他从劳教所出来,直接接手了那家夜总会。以前我也经常去那里玩,名字叫什么来着?对,叫盛天!你跟李晶晶没离之前,李晶晶经常泡在那里,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我听出了一身冷汗,乖乖,原来李晶晶是跟这么一个人掺和的事情啊。

    忽然就想起离婚前两年的那个冬天的一个傍晚……

    我骑着我的破自行车去市场买菜,路过电视台大门,看到一个丰乳肥臀的女人从里面出来,眼睛一下子就直了,真性感啊,这是谁家的娘们儿?心一痒,扶着车把盯着她看,竟然是我家娘子李晶晶。原来在外面看她跟在家里看她的效果不一样啊……以往的那些不快登时烟消云散,立马想用自行车载她回家温存一番。可是没等我喊她一声,人家侧身钻进了一辆早就等在门口的黑色宝马车。我想追,可是那车一溜烟地没影了。我傻愣在那里,没有悲伤,没有怨恨,只是念叨,娘的,宝马车和脚踏车都是座驾,凭什么他快我慢?

    再次骑上车子,人和车就像个被人推了一把的小脚老太太,踉踉跄跄地向前颠,我明显地感到自己的卵蛋有点痛。

    菜没买成,我带儿子去了楼下的饭馆,喝得一塌糊涂,最后连儿子都不认识我了,直说他看见了一只大狗熊。

    半夜,李晶晶回家,我已经醒了酒,没问他去了哪里,就那么傻坐在床头看地板。

    地板上有无数蚂蚁在爬,有几只被酒味熏到了,别的蚂蚁爬过它们的身体接着爬。

    李晶晶去儿子那间亲他一口,回来,看都没看我,甩掉衣服直接睡了。

    望着她略显臃肿的身体,我的呼吸微弱,脸上和下身全都透着无奈,很有武大郎面对潘金莲的韵味。

    婚姻对我来说就像一对情欲燃烧的恋人,在丛林里寻找一块柔软的草地,找到的却是一个荆棘遍布的乱坟岗。

    冷战,冷战,令人窒息的冷战气息弥漫在我的婚姻里,让我嗅到了腐烂的味道。

    八年前我和李晶晶紧紧拥抱,八年后,这对拥抱着的刺猬互相被扎疼了,推开对方,自顾舔舐伤口。

    八年前的春天,李晶晶一袭白衣,青春飞扬;八年后的冬天,那袭白衣成了抹布,躺在一个阴暗的角落祭奠着我们曾经的情感。

    想起这些,我心中那些细小的疼痛便慢慢聚集起来,钝刀一样戳在胸口。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初出江湖的侠士,仗着自己那点儿拳脚功夫,一路狂奔,直到结局来临,才发现自己实实在在是个白痴。

    现在基本上可以断定,那辆宝马车的车主就是龙二。天可怜见,原来李某人生生戴了两年多的绿帽子啊……

    我失业的那段时间,李晶晶经常深更半夜才回家,其中可以做多少环保的事儿我还真的没有考虑过。

    我对这件事情只是猜测,我相信是这些猜测影响了我对李晶晶的态度,也多少制约了我的“性趣”。

    有时候我也想听从前辈的教诲,回家交点儿“公粮”借以挽救濒临崩溃的婚姻,可是一看见李晶晶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我的下身立马萎靡,就像被人冷不丁抽了一鞭子。呆望着眼前这根软塌塌的物什,我不禁感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散发出馊味的婚姻一天一天下沉,就像一块丢进深井的石头,光明越来越少,渐渐被黑暗吞没。

    有一天夜里,李晶晶回来的很晚,我都起来撒两泡尿了,她在外面用钥匙开门的声音才响起来。

    我肚子里隐藏许久的那股无名之火一下子就窜上了头顶,没等她打开门,赤条条跳下床,一把将门拉开了。

    李晶晶心中有鬼,低着头,不说话,扭着身子往门里挤。

    我突然嗅到她的身上有一股浓烈的酒味,下意识地将她掀到了床上:“你喝酒了?”

    李晶晶不看我,把脸扭到一边,口气里含着哀怨:“喝了,跟我表姐。”

    我蔫了,也许她没有撒谎,这些日子我对她很冷淡,她的心里难受,跟她表姐喝点儿酒也没什么,关灯,独自躺下了。

    那晚的月色很好,银盘一样的月亮挂在天上,把天际染得瓦蓝瓦蓝,像无边的深海。我睡不着了,支起上身看窗外的月亮,月亮慢慢地往对面的楼顶上走,光秃秃的楼顶在月光下像是用银子做成的。李晶晶爬上床,伸手推了我一把。这个举动让我感觉她好像有愧对我的意思。见我没有反应,她侧一下身子,两条胳膊像蛇一样地缠住了我,脑袋试探着往我的胸口钻。我被她钻得难受,心里一痒,一只脚不由自主地勾住她的裤衩往下褪。李晶晶哼了一声,拿捏着夹紧了双腿。我翻个身,将她压在身下,脚上一用力,李晶晶的裤衩就被我蹬离了脚腕子。月光均匀地洒在李晶晶错落起伏的胸脯上,李晶晶的胸脯像是镀了一层银,白得让我一阵眩晕。我忍不住了,伸嘴来亲她的脸。她在扭捏,哼哼唧唧乱摆脑袋。我突然嗅到从她的头发里钻出一股香烟味道,一下子停止了忙碌:“你表姐抽烟吗?”

    李晶晶没有说话,把身子转过去,留给我一个乱蓬蓬的后脑勺。

    我瞪着她的后脑勺看了好长一阵,感觉那里面全是秘密,掀掉被子下了床:“我去看看咱表姐。”

    李晶晶赤条条地扑下床,横眉冷对:“难道你自己不清楚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你已经下岗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没往家里交一分钱!小柱子上幼儿园不需要钱?水电、吃饭、孝敬老人不需要钱?你没有本事养活老婆孩子,难道还想让我和孩子跟着你饿死在这个家里?”

    她想说明一个什么道理?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我感觉自己忽悠忽悠地飞起来了,身子轻得就像一粒灰尘。

    是啊,李晶晶说得没错,我失业了,李晶晶在单位也不怎么样,她被调去了“三产”,只发基本工资……

    那一夜我没有睡着,满脑子全是“贫贱夫妻百事哀”这个词。

    天亮了,我的眼睛反而更暗了。

    李晶晶的抱怨里没有辱骂的成分,可是她没有意识到,这些软刀子一样的语言,一点一点地浇灭了我对她尚存的激情。

    这件事情仿佛在我的心里扎下了根,让我从此在李晶晶的身上不再男人。

    我没有爱过李晶晶吗?答案是否定的,我很爱她,起码在最初的几年是这样的。

    刚结婚时,我没舍得让她做一顿饭,洗一次衣服,甚至连她的内裤都是我洗。

    可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屁话,那是歌里唱的,从相识到结婚,再到有了爱情结晶,我们一起度过了十多年的光阴,什么样的爱情不被我们琢磨透了?现在我宁愿相信,是生活改变了我们,对,琐碎而乏味的生活无处不在侵蚀着我们曾经美好的感情。生活让一个人对感情变得平静又实在,让另一个人感觉这种实在很不浪漫,她需要一点儿刺激,她过够了这种平淡的生活。

    好女人能够理解老公的疼爱,懂得适度,懂得让他永远去疼爱你。老公疼爱你,你也要疼爱老公才好。

    可是李晶晶最后把这种应该施加在我身上的疼爱,转嫁到了另外一个男人的身上。

    此刻,我恍惚明白,强奸这事儿的起因应该是李晶晶感觉被龙二耍了,出于报复心理,联合那个叫大伟的人强奸了龙二的老婆。可是她为什么不在刚醒悟过来的时候干这事儿呢?再说,就是想要报复,她也应该直接跟龙二闹,朝人家的老婆发什么飙?哦,据说她闹过,被龙二打了。可是依照她的脾气,她应该卷土重来,找个机会踢烂他的裤裆呀……看来这里面的事情复杂着呢。

    甄七还在喷唾沫:“二哥,外面都传说,你是因为害怕龙二才装三孙子的,你是个土鳖。”

    我笑了笑:“就是这么回事儿。我怕我也跟郑三炮一样,变成瘸腿。大伟是谁?”

    甄七摸着下巴翻白眼:“二哥真是好记性。几年前你不是想跟人家拼命,结果被警察训斥了一顿。”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感觉脸烫得厉害。那事儿真是窝囊……

    那天我跟几个同学聚会,喝多了点儿,指着一个当律师的同学的鼻子骂,说他收了被告的钱,给原告下套儿,逼得人家家破人亡,差点儿上吊,实属罪大恶极,烂了心肠。大家都笑,说我是从火星来的,应该在地球上找个女人再生一次。我勃然大怒,掀了桌子,正想摆个慷慨悲壮的造型拂袖而去,后脑上猛地挨了一酒瓶子,当场倒地。被人抬到医院的时候,我醒过来,针也不缝了,跳起来要去派出所找警察主持公道。那个当律师的同学抱着我的腰说,这事儿连轻伤都算不上,何况你有错在先,先赔饭店的损失不说,弄不好还要拘留你,因为你公然打砸公共场所,去了就回不来了。我说,那我就去找打人的拼命。大家都不管我了,他们知道我是在给自己找面子。我踅出医院,迎面碰上了一个警察,当头就挨了一阵猛喝,说的是什么我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人家说不是看在我受了伤的面子上,这就抓我进去反省……后来我才知道,动手打我的那个人叫大伟,刚从监狱出来,是那家饭店的厨师兼保安。我掂量再三,再也没敢追究此事。

    “想起来了?”甄七在嘿嘿,“二哥是个聪明人啊,从来不给自己找亏吃。”

    “嗯……”我胡乱摇了摇手,“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不报应来了?还是强奸呢……谁强奸的?毓珉,你简单点儿说。”

    “简单不了,这事儿麻烦着呢……”甄七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酒,“一个女人玩强奸,这事儿能简单了?”

    “原因你不用说,就说他们是怎么强奸的吧。”

    “原因你知道?”

    “我知道。”

    “那就简单了,”甄七的两只眼睛就像亮着的灯泡,“一个摁着腿,一个掏出家伙,摁腿的是女人,掏家伙的是男人,就这样。”

    “滚蛋!”

    甄七摇晃着脑袋翻白眼:“急眼了不是?其实我也是听一个哥们儿说的,这哥们儿跟大伟关系不错,是听大伟他爹说的。他爹说,很早以前李晶晶就跟大伟在一块儿嘀嘀咕咕的,开始还以为他们是在谈恋爱呢。出事儿以后,警察去他家调查,他爹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前天龙二结婚,李晶晶在婚礼上搅了个昏天黑地,被龙二的几个兄弟打得不轻。昨天晚上,李晶晶不知道使了个什么法子把新娘子约到了她的饭店,大伟在那儿等着。说了没有几句话,李晶晶就开始扇新娘子的耳光……”

    “好了,你别说了,”我听不下去了,转话说,“大伟跟龙二有仇?”

    “好像没有……”甄七又开始眨巴眼,“反正我没听说过……我只知道大伟很听李晶晶的话,好像看上李晶晶了,想玩姐弟恋呢。尽管李晶晶不如以前漂亮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呀,变得不漂亮的美女也比那些破桃子烂杏漂亮了许多。”

    “这就叫色胆包天啊,”刘朝九哼哼唧唧地说,“我不是说龙二,我是说大伟……龙二的老婆肯定很漂亮。”

    “这个咱不知道,没见过呀……”甄七说,“我估摸着应该就是这么个情况,大伟想上李晶晶,李晶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把脸转向我,眼里冒着坏水笑,“二哥应该知道李晶晶的能力,她安排谁干什么谁敢不干?能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大伟的脾气就是一根筋,在劳改队的时候就那样,没有服气的事儿,讲义气着呢,架不住三句好话,顺毛摩挲着,头他都敢摘给你。上次劳改就是这样,让人给当枪使了,据说使他的那个人就是龙二。大伟把人打残废了,三年,一天没减……也许是他明白过来了?不好说。”

    我的手机响了,接起来,说话的是李晶晶她妈:“柱子他爸,你听着,我们不可能把小柱子给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我没有回应,默默地关了手机。等着吧,我有的是办法让儿子跟我……

    有雨腥气从窗外沁进来,接着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我感觉自己的心在下沉,越沉越深。

    我的脑子忽然又神经兮兮起来……老天为什么要下雨?雨滴是被太阳伤害的云在哭,还是它们受够了云,开始眷恋大地?

    外面有消防车的声音呼啸而过,大概是什么地方着火了。

    这火很快就会熄灭,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了……我回过神来,蔫蔫地想,这天气,消防车去了也用不着,瞎忙。

    刘朝九望一眼窗外,摇头晃脑地说:“其实李晶晶也怪可怜的。家没了,那些空头支票都成了泡影。”

    我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是还有你嘛。”

    “我?我在她的眼里算个茄子。她根本就不拿我当男人……前些天我找她,你别误会啊,是这样……”刘朝九歪着一边嘴唇说,“王莲芝不知道中了哪门子斜,得空就唧唧着跟我离婚,我苦闷,就想找个女人说说话,李晶晶根本就不搭理我。唉,其实我才是最可怜的,从一个堂堂台长助理到广告科长再到一个屁事儿没有的采编,一路‘撸’下来,还不就是因为这个臭婊子?臭婊子把钱绳子扯得紧紧的,我拿什么往上爬?爬不上去咱就玩玩女人得了。跟你说实话啊,昨天晚上我根本就不是去发廊了,老子玩良家去了!你知道不,我们台刚调去了一个少妇,handsome!真他妈的漂亮哎……有句话叫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用在她身上那是一点儿不假。我费了好大劲才跟她热乎上……”

    我拍了拍桌子:“谁再在我的面前说这些污七八糟的,立马滚蛋!”

    刘朝九矜矜鼻子,冲甄七一龇牙,闷头喝酒。

    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提女人是有原因的,女人让我向往,让我寒心,还让我感到羞辱。

    大概是去年深冬,我以前在广告公司的一个同事给我打电话,说他有个徒弟托他给她前任嫂子介绍对象。那个女人老家是甘肃的,名叫白婉妮,三十出头,男人出车祸死去两年了,刚来这边工作,是一家保险公司的会计。他见过她,说她的长相跟电视剧《水浒》里演潘金莲的那个王思懿有得一拼。要过年了,我的心情异常空虚,盼望着能有个女人陪我过年,就答应跟她接触。让他把我的电话号码给她,让她随时跟我联系。

    那阵子我非常忙,整天陪客户喝酒。

    白婉妮经常在我喝得晕晕乎乎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很迫切地要跟我见面。

    那天晚上我喝了不少酒,趁着酒兴去见她了。印象当中,白小姐很漂亮,身材也不错,尽管个子不高,但是很性感,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很是撩人。我请她去饭店,她不去,要去看看我住的地方。起初我没在意,以为人家办事儿稳妥,想先摸摸我的底细。

    到了家,简单聊了几句,我的色心就被她逗引上来了——这个女人的两只眼睛实在是太勾人了。

    在酒精的燃烧下膨胀。我试探她说,今晚就别走了,太晚,车不好打,你走在路上我也不放心。

    白婉妮什么话也没说,脱掉外衣,问我洗手间里有热水器吗?

    我一下子领会到她这是要去洗澡。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家里洗澡这意味着什么,我很清楚。

    纯洁少女能够让花花公子纯洁起来,放荡寡妇,足以让腼腆光棍蠢蠢欲动,此话不假。

    我的脑子在一瞬间崩溃了,二话没说,抱起她就进了卧室。还洗什么澡啊,洒家委实是等不得那几分钟了……

    也许是紧张,也许是这种事情荒疏多年有些不适用,我扒掉她的裤子,望着她雪白的身体,竟然傻了,跪在她分开的双腿中间,就像半截木桩。白婉妮伸手过来拉我,我一下子就软在了她的身上,脑子里空空如也。她好像是等不及了,护食的母狗一般低吼着,掀起我的下身,抓住我的老二,一把对准了那处温热:“老公……”我遭开水烫了一般,倒吸一口凉气,眼前一片金光。

    在我坦克般的碾压下,她的脑袋一会左一会右,鲶鱼一样地摆,脸上痛苦不堪,甚至还呼喊她的亲娘过来救她。

    我在海潮般的一阵“老公”声中,彻底释放了自己。

    黎明时分,我们又进行了老汉推车的游戏,晨曦照进来,充满生机,十分和谐。

    本以为我可以跟她继续进行下去,没准儿可以厮守一辈子,可是年关临近,白婉妮突然人间蒸发。

    我没有去打听她的去向,也许是那一阵子自己的**得到了一定的缓解,也许是怕别人笑话自己连个女人都留不住。现在我理解了这件事情,试想,人家一个丧偶多年,正值虎狼时期的寡妇,饥渴难耐,瞪着探照灯一样的眼睛想找个男人来泻火,甚至恨不能立刻撞见个嫪毐把自己糟蹋了,我身上所佩之物稀松平常,既不威武,也不雄壮,人家试过几次并不如意,怏怏无趣,选择离开也在情理之中。

    白婉妮,白婉妮,瞧人家这名字起的,白玩你。我没感觉到吃亏,你白玩的不是我本人,你白玩的是一根大柱子。

    性压抑和性放纵一样,都无益于身心健康,在压抑中放纵,更是一件糟糕透顶的事情。那些天我对此深有体会。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沉沦,只觉得这个词儿不属于我,我已经“沦”在生活的沟底了,还能“沉”到哪儿去?可是这个词儿经常来我的脑子游荡,还总是与女人这种动物纠缠在一起,让我感到迷惘。所以,谁要是冷不丁在我面前提到女人,我总有一股想要掐死他的冲动。

    我曾经做过一首诗,抒发当时的无奈与悲愤:

    嘿!我竟然与花儿为敌

    多么美的花儿啊

    开在明媚的春天

    点燃所有的眼睛

    我是一簇丑陋的荆棘

    在挣扎和蔓延之中

    默默地迎接刀斧

    不过

    我打算刺痛一只鸟儿

    让它把哀鸣带给整个鸟群……

    沉默了一阵,甄七摇头晃脑地说:“我琢磨着,李晶晶这是想来想去把自己的脑子想崩溃了,所以这才……”

    我摇摇手,站起来打着哈欠说:“这事儿咱们不谈了,没意思。你们谁请我吃饭?一天没有进食儿了。”

    刘朝九拧一把嘴唇,冲我挤眼:“当然是甄七了,他刚领了二百块钱的劳务费。咱们走着?”

    甄七捂紧了口袋:“我他妈傻呀!这里边就数我最穷……我就是个卖猪头肉的。”

    我纳闷地问:“你怎么也卖上猪头肉了?”

    甄七的脸有些发红:“这……咳,我这是学雷锋啊。这不租你家房子的张罗锅死了吗?他闺女从老家来了。张罗锅一死,他的摊子就被别人占了,他闺女没办法就推着车子打游击。城管抓,经常被没收猪头肉。我认识几个城管的兄弟,帮她去要过几次,一来二去,干脆我帮她卖得了……那个小妞可真纯啊,模样也挺不赖的,长得不比小燕子赵薇差,脸蛋儿那个嫩啊,一掐一兜水儿。哎,我可有言在先啊,兄弟没有上她的意思,那家人太可怜……她妈在乡下,爷爷奶奶都有病,还有个弟弟上大学,我要是干那事儿,伤天理。不罗嗦这些了……刘哥,这顿饭你得请,刚才我听出来了,你们两口子闹别扭,人家二哥帮你说和,你不出点儿血说不过去。”

    刘朝九看看我再看看甄七,一横脖子:“行,我请了!正好躲躲王莲芝这个臭婊子。”

    三个人正准备出门,有人在外面敲门。

    不会是舒梅吧?要是她可就有点儿麻烦了,我妈没来,来的是两个酒鬼,我还得费事跟她解释,尽管能够搪塞过去,总归刚认识几天就出点儿差错也不是什么好苗头。我拧过甄七的耳朵,小声说:“问问是谁,要是个女的,你就说我去我妈家了,有事儿让她打电话。”

    话音刚落,外面的敲门声就大了起来,有人在外面喊:“李大柱,开门!我们是警察!”

    警察找我干什么?我下意识地往屋里躲,刘朝九拽了我一把:“别怕,估计是为李晶晶的事儿。”

    我放了一下心,扯开甄七,把门打开,两个穿着水淋淋雨衣的警察站在门口往里看,神色庄严。

    我怕邻居看见容易误会,伸手拉他们进来,随手关了门:“我是李大柱,找我有事儿?”

    一个干瘦的警察打量我一眼,冷冷地一哼:“你脾气不小啊,上午为什么撂我的电话?”

    我慌忙解释:“我以为是别人跟我开玩笑呢,警察的电话我哪敢随便撂?”

    瘦警察说声“这倒也是”,指着贴在门后的甄七说:“这个人你认识?”

    我一愣,难道他们是来抓甄七的?连忙点头:“认识,认识。我家邻居,过来串门……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甄七在发懵,双眼暴突,脖子胀得跟脸一样粗:“又怎么了,又怎么了?抓人还抓到我二哥家来了?”

    瘦警察脱掉雨衣,冲他笑了笑:“没你什么事儿,我是没想到在这儿还能遇见你,你不是刚出来吗?”

    “别乱说话啊,”甄七一愣,慌乱地躲闪着我的目光,“我早就出来了……二哥,真的,前几天我掏包被拘留了,可是我是在你家大姨住院的前面出来的,你千万别误会。”好嘛,这小子骗了我二百块钱……我摇了摇手:“你先回去吧,有事儿我再找你。”

    甄七嗯嗯着,伸手来拉刘朝九:“刘哥,咱们吃饭去。”

    刘朝九紧着屁股刚要挪步,旁边的一个胖警察拦住了他:“你是刘朝九吧?正好,你也别走了,我们有事儿要问你。”

    刘朝九咽着干唾沫,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你们……你们之间的事儿,警察连我也找……你得给我作证啊。”

    还他妈让我作证啊,我都证明你不是嫖客了,还让我证明你什么?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甄七一条腿在外一条腿在里,蛇一样地吐信子:“刘哥,我先点菜,你快点儿下来啊。下楼,西拐……”话还没说利索就被一个警察推了出去,门咣当一声关上了。胖警察指着刘朝九对瘦警察说:“你带他去那屋。”过来推着我的后背把我按在沙发上,“咱们在这儿说。”

    他们果然就是因为李晶晶的事情来的。

    问话很简单,离婚的原因,离婚后双方有没有接触,认识不认识龙二,认识不认识大伟,等等。

    我如实做了回答。

    胖警察在一本问询笔录上一一记录,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

    我试探着问,李晶晶这事儿大概能判几年?他说,应该没什么大事儿,事出有因,情节不是十分恶劣,关键是没有形成事实,属于终止犯罪,顶多判个年儿半载的。听他这么一说,我竟然有一种失落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态,传说中的小人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见我不说话了,警察貌似闲谈地问我对这件事情的看法。这一下子勾起了我的愤怒,我添油加醋地控诉奸夫龙二的种种卑劣行径,并引经据典地对偷情乃至破坏家庭这种道德败坏行为进行了有力的驳斥,庄严宣布龙二罪行昭彰,将来必定遇车祸五脏皆碎,遭雷劈身首异处,生个儿子没有下半身。最后大发议论,感叹世态炎凉人心不古,这年头老实人做不得,要么找根结实点儿的腰带悬梁自尽,要么磨刀霍霍杀奔梁山做个贼寇……动情处,我甚至看见自己变成了一个巨人,走在天上,世间红尘滚滚而过,所有的目光都在我的卵蛋上撞碎。

    警察一直微笑着记录,末了点点头,让我签字。

    我签了,艺术体三个大字——李大柱,很有龙飞凤舞的意思。

    按罢手印,搓着指头,我想,原来跟警察打交道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脑子高度集中,艺术细胞非常活跃。

    警察合上本子,非常满意,边往外走边说,这里面没有牵扯到你就好,放下包袱好好工作,前途光明,形势一片大好。

    语气中颇有怜悯的意思。我怀疑这哥们儿跟我一样,也曾戴过绿帽子。

    我说,我的这份证词是不是还要在法庭上宣读?

    警察说,那是必须的,这也是证人证言嘛。我突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说了这么多,该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警察似乎知道我在想些什么,笑道,你们夫妻的那段历史已经过去了,振作起来,重新上路吧。

    我哼哼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我有些恨自己,伤害我的人已经得到报应,这明明是应该高兴的,怎么就伤心了呢。

    刘朝九那边也结束了,一照面,咧着大嘴笑:“我说什么来着?清者自清。”说着,伸出一根指头在空中画圈儿,坚定他的清白。

    我没理他,伸手开门,两眼一下子直了——舒梅手里捏着一把滴水的雨伞,硬硬地站在门口!

    胖警察乜一眼舒梅,点着我的胸口说:“最近不要出远门,我们随时会找你问话。”

    我不理他,一把将舒梅拉了进来,嗓子眼有痰堵着,我说不出话来。

    舒梅冷眼看着我,一边嘴角几乎翘到了鼻尖上:“李大柱,你妈是个警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