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能让这些鲜卑人退兵,韩参军和宋司马可是居功至伟啊。”汜瑗笑着对韩垒和宋策说道。
韩垒不认识汜瑗,在姑臧的时候他去张轨府中也并没有见过汜瑗,不过看样子这个人应该是出城的三千凉州兵的统领,所以他也不敢怠慢,赶紧支撑着疲惫的身躯站了起来,旁边的宋策则小声的在背后提醒他:“这位是我凉州的中督护汜瑗汜大人,张公倚重的肱骨之臣。”
汜瑗这个名字韩垒是知道的,史书记载此人有将相之才,张轨手下四大谋主之一,同样也是凉州大姓汜氏的家主,据说很得张轨的看重,如果史料不差的话,那么几个月后他就将带着两万凉州兵前往秦州,为朝廷平定叛逆。
“原来是汜大人,督护参军韩垒见过大人,请恕我甲胄在身,不便行礼。”对于这样一个大人物他韩垒更加不敢懈怠,何况这个人还是中督护,管理着凉州的军务,而他目前正在领军,当然应该属于汜瑗的管辖之下。
汜瑗看起来有些苍老,几缕长须随着他的笑容在微风中飘荡,一袭蓝色宽衫大袖,褒衣博带,正是魏晋时期文士最为常见的装束。
“不敢当啊,东游以六百强军抵挡鲜卑人的数万精骑而不落下风,张公不愧有识人之明,我都佩服的紧,经此一战,东游当名扬我凉州,一时俊杰,非你们莫属。”汜瑗叹道。
最初张轨将这个计划与他商议时,他就不怎么赞成,在他看来这个计划的风险很大,并且需要各部的时机掌握要精确,并且对张轨将凉州下级军官的甲胄借走的做法颇有微词,如今事实证明张轨的眼光果然独道,所以他不由得心生感慨。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打扫战场,这些事情与韩垒他们就没有关系了,他们也没有了精力去做这些事,在稍适休息后,还能走的重步兵们则在韩垒的带领下列着散乱的队形离开战场准备回城,而汜瑗也派了一些人搀扶着那些脱力的士兵向城内走去,在城门那里,凉州刺史张轨正带着胜利的喜悦率着凉州一众属官在等着他们。
而回到大营的若罗拔能则没有了前几日的意气风发,现在的他要面对的不仅是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营地,住食没有着落的族人,还随之而来的各种问题,看着刚才在战场上不听号令的将领和士兵们在人群中乱哄哄的寻找自己的家人的混乱场面,让他心烦意乱,现在还不是和这些人算帐的时候。
不过这些还都不是最让他窝火的,在凉州骑兵袭击大营的消息传来后,他就派面具人乌先生带着他的五千鲜卑精骑先一步回援大营,但是当他回到大营的时候,才发现乌先生和那五千骑兵根本没有返回营地。
乌先生带着他若罗拔能的五千骑兵很诡异的消失了,在大营四周搜寻后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这让若罗拔能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个乌先生是在五年前投靠于他鲜卑秃发部的,在他到来后趁着凉州局势混乱,朝廷统治力量大减的时机,靠着他的才智和谋略帮助若罗拔能进入河西地区,并且统一了河西的鲜卑诸部,让他的秃发部势力迅速扩张,秃发部的势力大涨的同时也大大刺激了若罗拔能的野心,同时当年在漠北同他争夺底盘的匈奴单于刘渊已经在并州称汉王,而凉州的局势仍然动荡,这些都让若罗拔能觉得应该霸占凉州,并起称王,于是在乌先生的谋划下,这才有了这次的南下凉州劫掠诸郡。
但是人算终究不如天算,谁成想他若罗拔能起全族之兵居然在凉州姑臧城下刹羽而归,大营也因为他的疏忽被凉州军烧掉,以至于让他功败垂成,如今让他信赖有加,委以重任的乌先生如今可能已经舍弃了他,让若罗拔能心中涌起很久以前曾经体会过的穷途末路之感,那还是在二十多年前,同样是败在当时的讨虏护军、凉州刺史马隆手中,当时还只是鲜卑将领的他带着残余的部众穿越漫漫大漠逃向漠北,经历九死一生,才得以苟延性命,如今可能又将面对二十多年前的境况,这让他很不甘心。
接下来该怎么办?若罗拔能现在已经毫无主意,是放手一搏还是马上带着族人远走漠北?
放手一搏的话就需要让部队休整,而现在他手中仅剩两万余人可战之士,并且今日已经战斗了半日,人和马皆未休息,也没有进食,都是又饿又累,不堪再战,就算勉强再折转攻击姑臧,城中还有近万守军,估计也是毫无用处,不过好消息是这些在确认自己家人安好后士气提高了不少,心神也安定了下来。
而远走大漠则是若罗拔能最后的退路了,不到实在没有路可以走的情况下他才不会选择这条路,不仅仅是因为这一条路需要穿越茫茫千里沙海,更重要的是回到那个贫瘠寒冷、条件极其恶劣的漠北,这让若罗拔能根本无法接受,在河西称霸一时,这里有还算过的去的气候,还有肥美的水草……这些不仅是他,下面的人也无法割舍。
那么就只有先逃回河西了吧,若罗拔能下定了决心,看起来这是现在唯一可走的路了。
回到河西的后果他也知道,本部实力大损,多年来收刮的物资被凉州军付之一矩,继续称霸河西的资本就剩下了现在聚集在大营的这点人马,何况张轨应该不会让他轻松的返回河西,周围的凉州各地太守们在得知他若罗拔能战败的消息后也应该无法再无视张轨的诏令,这些人也会对他群起而攻之,这是一条充满荆棘的路。
打定主意后若罗拔能召集了鲜卑部剩余的将领们,包括已经被他关押的阿尔泰,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若罗拔能也顾不得跟他计较了,毕竟阿尔泰是绝对忠心与他的,今天战场上那些鲜卑将领的表现让他耿耿于怀。
他对这些鲜卑将领们告诉了他的决定,并且告诉他们,这已经是最好的路了,如果要走出困境,那么就要完全听从他的命令,再不准有任何违令的行为,下面的将领们也没有别的主意,只好应声称是。
不过在若罗拔能心中已经存下了如果能够安稳的回到河西,那么他将毫不留情的整顿统治阶层,他要彻底的服从,而不是现在这样,下面的人仗着统领军队便敢跟单于讨价还价,他若罗拔能要的是绝对的服从。
他也许不知道,这条路也是一条死路,而他,也终于没有回到河西,他的部落也很快会土崩瓦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