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红光久久不散,笼罩在平原城中有一道长亭街中,街东首有一条铜川巷,巷中高墙深院,青石铺地,气象森严。
正是平原城黄巾军天公将军俯,原平原县衙所在地。
这正午时分正是午休之时,整个天师宫内空空荡荡,见不到一个人影,只有一声狗叫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两扇黑漆铜门缓缓打开,徒弟张超从房内步出喝道:大黄!别叫了!再叫把你吃了给天师下狗肉汤!
天师宫前后分为四进,连接这四进院落的,是两边的抄手游廊。每进之间左右两扇垂花门,梅兰竹菊,松枫荷合,各具形态,断断没有一个重样。仆役丫环穿梭不绝,俱是轻手轻脚,似恐惊扰了天师张角的午间小憩。张政身为张族族长,法度森严,单从仆从的这些表现上就可见一斑。谁敢多行一步路,多说半句话?
在宅院后进一角,另有一座翠绿掩映下的院落,院门上题有‘天师宫’三字。门上一副对联:
苍天不仁黄天起,百万雄兵征万里。
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出自张政之手笔。
此时天师宫主宅偏门一开,一个身披黄巾将领打扮的少年闪出,一路向旁边的副殿唤雨楼奔来。刚进门数步,就迫不及待地叫道:“爹!爹!”
唤雨楼迎着院门的是一间书房,房中端坐着一个老者,看上去七八十岁年纪,一身牙白家常便服,箭袖和衣裾边绣了些松枝祥云,聊作点缀;五彩丝线捻的丝绦将一块通透温润,不沾尘,可避水的玉佩挂在腰间。配上足下云跟厚底朝靴,清清朗朗,华华美美,一派清流名士打扮。就着窗外日光,手捧竹简古策,正在用心研读,显得极是专心。骤听门外呼唤,少当即吓了一跳,手一抖,险些将那书掉落在地上。
“是浚儿么?何事如此惊慌?”
那青年叫两声,就已奔进房内,见父亲正埋首竹策之中,当下叫道:“爹!天师的病好了!刚刚天师在房间里还大笑叫到我从来都没感觉这么舒服过呢!”
那老者一听,立刻站了起来,道:“真的?这是怎么回事?快说,快说!”
张浚凑近张政,喘了口气道:“爹!我刚才在正殿守卫,无意中听到天师已经能起床了,听张超说还能跳能蹦的,还大叫说身体从来没这么舒服过,我看八成天师的病是好了,哈哈。”
张族族长张政面露喜色,但旋即意识到不可喜形于色,于是脸一板,道:“此事当真?我得看看去。若是你敢骗我,看我怎么用家法收拾你!”
小将张浚吓了一跳,忙拉住张政急声道:“爹!你去看行,别说我在外面偷听的事,你这次再出卖我,我以后有什么话听到也不告诉你了。”
“知道了,知道了,爹什么时候出卖过你了。”
就在此时,阁外忽然传来一个若钟响磬鸣的清脆声音:“小浚我在外面听见你说什么?天师的病好了?”声音未落,门外就闪进一个壮汉,头系蓝色方天巾札记,身穿黄金嵌镶的精钢战甲外套白色披风,腰跨宝剑,面色如玉,威风凛凛,正是张渭。
张政对这个张渭的新身体非常满意,其实只要自己儿子张渭不死就已经非常感激了,如今看着张渭又变得这么风采威严更是欢喜得很。
“是小渭啊,你来得正好,听小浚说天师病情好转,快随为父前去探望。由于平原事务太多,为父已经有段时间没去看望天师了。”
“遵命!”
此时门外狂风大起,天空中产生了一种异象,天公将军俯上空白日积云,又有一道紫电、一道青电盘旋交错而下。
平原城内泛泛之黄巾百姓都抬头观看,自然解不得其中意思。一些人信口诌道此乃天降祥瑞,此子乃仙人转世云云。还有些黄巾百姓大叫道:“天师要成仙了,要成仙了。”
天师宫
忽然从窗外吹进一阵急风。这风来势十分凌厉,顷刻间就将书桌上的书卷纸笔一道卷起,劈头盖脸地向楚天舒砸来,甚至那一方产自汉武帝时期的古砚也不得幸免,随风而起!
小将张超吃了一惊,急切间奋力将楚天舒拉到一边,避过这突如其来出现的猛恶骤风,然而他自己却被那方古砚砸中肩头,忍不住脸色一白,闷哼一声。
猛然间,又一声巨响,一排高高的书架被恶风掀倒,向二人倾覆而下。张超再吃一惊,顾不得肩背剧痛,猛力将楚天舒扑倒在地,堪堪避过了厚重的檀木书架。随后一片唏哗之声,一些陶制的盘盘罐罐摔得粉碎。
恶风来得急,去得也快,杂带着一堆杂物,旋即从另一边破窗而去。
片刻之后,张超才抬起头来,惊魂未定地看着已是一片狼藉的书房。楚天舒轻轻推了推张超,张超立刻站起身来,将楚天舒扶起。
楚天舒道:“好端端的起这么大的风啊!”
张超向窗外望去,也道:“师傅好象有些异样……咦?!”
张超跑到窗前,向天上望去,这才发现刚刚还是万里无云、烈阳高照,不知何时竟已铅云密布。那一片黑压压的云不断垂落,似有千钧之威,直欲要触到主楼的屋檐。若这云失了羁绊,这若大的平原城,怕是都会被压为齑粉!
此时天公将军俯中早已没了先前的清静,一片喧哗之声,仆役们都在奔走往来,为这即将到来的倾盆大雨作着准备。
楚天舒走到庭院当中,仰首向天,皱眉道:“这阵风雨来得当真奇怪,必有原因。天空上隐约可见好多的天雷!这种环境怎么这么熟悉!莫非是天诛……”
张超忽然面色大变,向楚天舒大喊着什么,只是张超的叫声已全然被一记突如其来的霹雳淹没。
楚天舒木然望着那如九天垂瀑一般落下的滔天电光,早已惊得呆了。
大音希声。
“师傅!师傅!”张超也不知叫到第几遍,麻木的双耳才依稀听到了自己的叫声。眼见着那滔天电光直逼楚天舒而去,也顾不得身躯疼痛,也不惧怕天雷如潮,飞步向楚天舒冲去。
冲入庭院的一刻,张超忽地呆了一呆。一道无形的气场将张超排斥在外,无法得进寸步。
强烈的电芒形成一道电墙,电光火石之间,什么也看不清楚。
好一阵子电芒消失不见,张超睁开双眼看到楚天舒蜷缩在地、已然昏迷不醒,张超心头一痛,破开气场,挤到楚天舒身前。
楚天舒双目紧闭,满面紫红,通体散发着惊人的高热,似欲喷出火来。胸口衣服一片焦黑,几乎全被紫雷引发的天火给烧去,奇异的是露出的肌肤却是细嫩雪白,宛如新剥的嫩藕,完全没有半分被天火烧灼的痕迹。
一股强大的排斥力,瞬间从楚天舒体内爆发,将张超崩向数十米远的院墙,张超身体撞在墙上一处巨石上,吐血后,昏迷过去。以楚天舒为中心方圆十米范围内,产生一道白色的光芒,一道来自九天的寒冻之气将楚天舒罩住后凝冻成一幢四米宽五米高的冰封棺材。
冰棺内的楚天舒也可以说是张角的体内慢慢变寒,仿佛冷凝至失去肉身的所有感觉,只余下渐趋死亡的神智。
当楚天舒被完全冰封的那一刻,一股冰寒之气从头顶白眼之中产生直射心脉,另一道奇怪的阴寒之气从丹田之中如脱缰野马般窜冒出来,这两股气体在楚天舒的身体中混合在一起,既兼容又相冲,登时把楚天舒全身经脉化作角力的战场,两者不断激荡争持,那种痛苦纵是精神力量强悍如楚天舒者亦忍受不来,像千万把冰雪造成细如牛毛的利刀,切割着他的经脉和五脏六腑,若不是口不能言,早失声狂叫,但已痛得全身抖震,受尽"冰刀梨刑"之苦。
此时楚天舒的所有感官均失去作用,眼不能见,耳不能闻。有如给投进一无所有的虚无境界,不知身在何处?究竟发生甚幺事?陪伴他的是一波比一波剧烈的伤害和痛苦。
就在这悲惨深渊的至深处,忽然生出一点暖意,虽仍是痛不欲生,情愿快点死掉好脱离苦海,但神智却逐渐清明起来。隐隐感到暖意起自心脏正中的位置,逐渐蔓延往心脉。
那情况便如一个在冰封的寒冷世界快要给冻毙的人,忽然得到一点火烬,火焰且不断增强生热。
楚天舒绝处逢生,再没暇理会因何会出现这种特异的情形,只尽力使自己忘记冰割般的痛楚,神志死守苦心头那丁点温暖。
暖意逐渐扩大,经心脏缓缓延往双臂,专心一志下,痛苦仿佛正逐渐离开他。
这并不表示他由冷转热,而是他再不是完全无能为力,身体仍给寒气占据,但楚天舒已经慢慢适应。他的感官逐分逐寸的回复知觉,开始感觉到身体和四肢的存在,但若要破开冰封的棺材形状的冰块,仍是遥不可及的事。
心中一动,所谓阳极阴生,阴极也阳生。两股至阴至寒之气的交激里,物极必反下,反生出阳暖之气。可是楚天舒心中却没有丝毫欣喜之情,这些许仿如在冰原雪地中的唯一火焰热能,只可以保住他性命一段时间,在九天寒气过度冰冻下,楚天舒感觉全身的骨头全部冻得碎裂,自己变成瘫痪的废人,恐怕是永远再不能凭自己的力道重新站立起来。
这时候一道来自九天之火降临在冰棺周围,冰棺逐渐融化,楚天舒身体四周忽然变得灼热起来,对此时的楚天舒来说,若如有人雪中送炭,要多舒服就就有多舒服。
热力还似在不断加剧中,楚天舒体内生出一股灵魂力量,将整个冰棺举到空中,怪异至极点。
啪的一声,冰棺冲空逆火而上,冰棺表面渐渐融化,一丝天火擦过楚天舒鼻端,接着一股强烈至使人窒息的火热,扑脸而来。
楚天舒将头探出刚要吸气,没想到吸如口中的是熊熊的天火,那么天火是什么味道呢,楚天舒只感觉一股火热倾入口内,像千百股灼热的火柱般往全身扩散,浑体寒熟交击,那种难受的感觉比较起来,刚才的痛苦实在小儿科之极。
"轰"!
寒熟激荡,楚天舒身体内像火山爆发和雪崩冰裂同时发生,登时眼冒金星,偏又没有昏死过去。冷暖流以他为中心向四周送出狂飙。
以楚天舒为中心四周瞬间被寒气冻裂、火焰飞射。
忽然全身阵寒阵熟,不论冰封火烧,均似要把他立时撕裂的情状。
下一刻楚天舒强烈的灵魂之力带动身体拼命摆脱天火的范围,狂嚎一声,楚天舒的灵魂带动整个身体仿佛炮弹一样向天空射去。
迅即远去,比火箭更要迅捷。
“天呀!天师!是天师!天师飞仙啦!!”
小将张浚大喊大叫!旁边的张政、张渭也同时看到这一幕,惊讶的说不上话来。
楚天舒飞射出平原城外,狂驰于原野之上,他不但没有目标方向,且根本不知自己在干甚幺,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
在极度的火热和冰寒的争持激荡后,他的灵魂似若告别了以他身体作战场的冰霜与烈焰,他的心神完全被一幕一幕纷至沓来的往事占据,不晓得任何关于身体的事,灵魂与肉体再没有任何连系。
一切变成漫无目的。
起始时,他受尽寒热的折磨凌虐。
当体内的天火占到上风,九天寒冰之气便像退避三舍,任由热气焚心,他喷出来是火辣辣的气,全身发烫,周围的一切都在晃动,吸进肺内的再不是太空中冰凉的空气,而是一团一团的火焰,毛孔流出来的汗珠顷刻间已被蒸发掉。
楚天舒清楚感觉到这天火无边的威力,而他的生命正不断萎缩和步向消亡,他唯一想的就是大海、江河、湖泊,所以他不顾一切地想要飞翔,去寻找水源。
可是不旋踵九天寒气又不知从那裹钻出来,若如烈火被冰雪替代,脉搏转缓,血液也给冷得凝固起来。这时候楚天舒只能在大地上狂奔,以免血液结成冰霜,且期待火热的重临。
如此寒热交替无数次后,身体变得麻木不仁,没有任何感觉。
阴寒彻底消失,火热却像阴魂不散般复活过来,初期在气海积聚酝酿,然后逐渐扩散往全身大小经脉窍穴。
楚天舒虽没法动弹,神智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准确地掌握到自已此际的处境--他正步向死亡。
就算是上一次的天诛也比现在好受些,最可恨的是自己的飞魂之术竟然无法冲出张角的身体,只能被迫享受天火焚身的折磨。
楚天舒的灵魂潜力爆发到最极限,看见前面一条大河,拼死地以飞魂术带动整个身体不顾一切地飞射向大河水面。
蓦地,一股暗含天地法则的声音传入楚天舒耳鼓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雉狗!’一股力量,把楚天舒从天空上扯得像牵线傀儡般,旋转飘移起来,接着两耳贯满破空的呼啸声,一道红色的雷霆之威重重击实楚天舒的背心。
一道清凉极爽的感觉,如春风沐浴,千川百河般的清冷真气,投入楚天舒有如火炉寒冰似的大小经脉去。
那种动人的感觉,怎样也没法描述出来。
太舒服了!!!!!!!!!!
极度疲倦的楚天舒眼前突然一黑,从天空中掉入河水中,昏死过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