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巡逻任务由我们自卫军承担,这倒是一个好机会。细屁股又成了乞丐样,挎着的布袋足够装得下一家乞丐的家当,他窝在墙角的样子可以称得上乞丐师傅的师傅。窝在王家大院侧门那舒服的样子你看得会眼热,这是他早已熟悉和习惯了的地方,今天在这儿接受的物资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一挺马克沁――我们未来唯一的重机枪。细屁股一个人搬不动,可三十米距离只能由他一人挪动,蚂蚱作为另一个乞丐不可能在那三十米的路程内上前帮忙――如果碉堡里的日军看到两个乞丐在一起忙乎该怎么想我们用脚趾头也想得到。
细屁股已经拿到了马克沁,侧门里面这次出来的人不是纤弱的荷花,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男人费力地把它搬出侧门,看到瘦小的细屁股时他疑惑地朝我们方向看了看,肯定在臭骂我们这群白痴,竟然让一个小孩来搬动一个连大人搬起来都困难的铁疙瘩。
我们没法子,昏黄时分东门的碉堡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个方向。几十米的街道完全被他们的视野封锁。这时离宵禁已经只有一个多小时,宵禁后除日军巡逻队外不再有其他人类在街道上活动,当然除了几个奄奄一息的乞丐。
细屁股看着这铁疙瘩有些心沭,挪了挪,因为有轮子,因此倒也不是纹丝不动。他推着这家伙,本来有轮子的东西似乎在作难他,一边轮子锈得艰难地转着,另一边却又转得欢,画着好大的圆圈前进着――他不是在推着马克沁走,而是在追着马克沁转着圈。那也好,塔楼上的日军以为一个乞丐在傻傻地玩着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塔楼上的日军也许这么想,一支行进过来的日军巡逻队可不一定这么想,如果他们觉得有趣的话说不定还会过去和乞丐一起玩,至少得看看乞丐在玩什么玩意儿――无聊的兵喜欢无聊的事。
巡逻队越来越近,丢弃和逃跑都已经失去了选择机会,唯一的办法就是没有办法。因此,细屁股继续在那里转着圈,只是得装出快乐和轻松有趣的样子。日军已经靠近了细屁股,没有继续向前走,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们不想放弃好奇和从中获得开心地机会――每日单调的军旅生活沉闷枯燥,他们也需要打法无聊的时光。他们站在那里兹兹有味地看着,乞丐推着用一块脏兮兮的布盖着的东西在那里乱转,引得他们哈哈大笑,叽里呱啦议论着乞丐的滑稽相。
在日军睽睽之下,细屁股无奈地推着马克沁继续转着圈,心里骂着十八代祖宗,不知是骂日军还是骂我们,抑或骂他自己的祖宗。他在那里玩着这场生死游戏,我们躲在一个破房子里无奈地从窗户看着。
蚂蚱本来窝在我们房子外的墙下,他是另一个乞丐,突然,他跳起来朝细屁股冲去,嘴里“嘎嘎嘎”叫个不停,两只手加上两只脚划着奇怪的动作,似乎一只受惊的鸭子拍打着翅膀疯狂地奔跑,朝细屁股“啪啦啪啦”而去。
“该死的蚂蚱这下可要蹦了。”我们这么想。
日军觉得有趣,哈哈声成了一片,夹杂着“哟希哟希”的赞扬声。日军当然希望看到更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蚂蚱快要冲到细屁股前面时突然转身朝西北跑去,用力扇动着充当翅膀的两手,高高撩起两只脚,“嘎嘎嘎”叫得更欢。愣了片刻的细屁股也突然放下手中的推车――但不忘朝我们这方向使劲地拖了几步,“嘎嘎嘎”追了过去,只是他更像一只受惊的公鸡,因为没有鸭子会跑得这样快的,几十米就追上了前面那只鸭子。
公鸡和鸭子打了起来。
看热闹的日军嘻嘻哈哈追了上去,看两个乞丐玩命的厮打。塔楼上的日军肯定也在那里欣赏这一幕。细屁股开始流鼻血,蚂蚱的牙齿和鼻子早已被细屁股打得鲜血直流。
我们有了一挺马克沁。
我们回来不久,细屁股和蚂蚱带着满脸的鲜血乐哈哈回到了驻地,一边走一边欣赏着对方的伤痕。
后来我们又弄来了弹带――都是从王家大院用同样的办法弄来的。碉堡里有了我们自己的重武器――日军可不会给我们配这种武器。
我们又从王家大院回来。孙旺宝终于被马蹄子臣服,外衣内几十公斤的弹带并没有减慢他的步伐,而他身后的马蹄子已是气喘吁吁。“嗳,孙猴子,你真个孙猴子呀,等等,你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我可跟不上你,等等,等等。”
孙旺宝停了下来等着马蹄子,说:“我说,我们的弹药够多了,还弄这么多干嘛?”
“你这就不知道吧,马克沁饭量可大了,每分钟六百五十发子弹,打起来要一个人专门喂它。这家伙可厉害啦,嗒嗒嗒,你都分不清射点,敌人一倒就是一大片,就像你割禾一样,那可厉害着呐。”马蹄子喘着气神气地说。
“你用过?你汉阳造才摸几个月,不信。”孙旺宝一副不相信的神态,“你自己说过你是用鸟铳打野猪的,几时看过马克沁嘞?”
“这可是真的哦,你问不为吧。”马蹄子有些底气不足,看着我说。他的确没有用过马克沁。
我无心回答他们的争论,心不在焉地敷衍说:“对对对,是这么回事。”我现在想的事是死的东西我们已经弄出来了,那活的东西该怎么弄呢?下一步我们必须从王家大院弄出几个活人,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东门一伙跑马帮的人嚷着要进城,日军正在逐个搜身和查看货物。一袋子毒蛇散落在城门,到处乱爬的毒蛇让日军骇然,一个马帮兄弟不慌不忙从地上掂起慢慢蠕动的青蛇,顺手丢在麻袋里。但散落的蛇有的已经进了城门,看来彻底收拾干净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那马帮兄弟一边捉着蛇一边自言自语埋怨:“说了是蛇吧又不信,走失了几条咬着人可没救,也没一个人帮帮忙呀。嗳,屁用都没有。”
没有人会帮忙,马帮兄弟静静地看着。日军检查也停了,胆战的心惊的,都睁大眼睛看着地面别让蛇过来咬着了自己,开始还有几个没忘记“巴嘎巴嘎”日本的国骂,后来看到满地乱爬的家伙心里直颤颤,只盼着捉蛇的人多生出几只手。
我们穿着日本军服神气十足地蹬着腿在街上巡逻,我们往东行进。
“巴嘎。”“米西米西。”“哟希哟希。”……我们说着日本话玩,仅有的几句日语。
马蹄子,细屁股,老头,炮子鬼,馋嘴,还有几个马蹄子“掌握”的心腹,包括孙旺宝,都在七嘴八舌地说着日语――我们认为的日语。
我们往东行进,看到有日军巡逻队从对面过来我们就往南往北进入另一个巷子。但我们始终往东走。
我们的目的地是王家大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