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人之言,听在栗姬耳中真是如芒在背,好话全让你王美人说了,好端端地又占尽了风头,心中着实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不禁不屑一顾地冷哼一声道:“虚情假意,做作谄媚之态!装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清高姿态,倒像只有你王美人知事明理、温良贤淑似地!”
“你永远都这么一腔激愤,怨声载道,出言就像抽刀子!”景帝嗔怒地目视栗姬斥道,又转身对王美人语气稍缓地道:“好了,你且平身吧!”
“陛下”,栗姬不依不饶地指着阳信公主和刘彻道,“有其母必有其女,你看五柞宫的这几个,公主不像公主的样,皇子不像皇子的,就连小小的宫女也敢跟着败坏风气,不知天高地厚,我家荣儿平日里都是循规蹈矩,只知勤读诗书,奉行礼仪,凡违逆逾禁之事,从不敢妄自为之,一定是五柞宫的这几个忤逆,把我家荣儿带坏至此,陛下一定要严惩五柞宫这几个忤逆!”
刘彻跪在台阶上,听得栗姬一番话,小小年纪却是义愤难平,冷道:“栗娘娘什么事情都往我母亲身上推,推得倒一干二净!”
“好的胆子!还敢顶嘴了!”栗姬几乎怒不可遏,“来人,掌嘴!还反了!”门外侍立的太监应声上前,王美人见如此架势,已顾不上心机暗藏的策略了,也是锋芒毕露地斥道:“住手!”又直视栗姬,绵里藏针地故意笑道:“栗娘娘,彻儿只不过一黄口乳子,不谙世事,栗娘娘何必如此小肚鸡肠,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岂不贻笑大方了!”
那太监偷窥景帝一眼,便悄然退下。却见景帝面色阴郁地仰靠龙榻,默然无言,如同看着一场意味深长的好戏似地那么袖手旁观,冷眼欣赏着眼前这两个女人刀兵相见,锋芒对决。
“你为母不仁,养子不教,那就别怪我越厨代庖了!”栗姬几欲嘲讽地道。
“休要五十步笑百步,先管好你自己儿子,再管别人的闲事吧!”王美人反唇相讥。
“哼,”栗姬鼻孔里倨傲地冷哼一声,道:“你们几个,到底是谁主张在赌马场赌马,惹起祸端的?”
“禀两位娘娘,都是奴婢的主意,一切都应奴婢而起,与公主和两位皇子无干,罚就罚奴婢吧!”若夕跪与石阶上,纤手垂地,一双明目,泪珠如露,盈眶流转,形容楚楚可怜。
栗姬傲然仰首,云鬓之间瑁光流泻,细腰忸怩,身上彩绸绣锦,更是华光四溢,她从眼角里出一丝鄙夷的诡笑,打量着若夕,更显的这个珠光宝气的妖娆女人有几分深不可测的阴毒。就算今日整不着五柞宫的主人,那就狠狠地惩治这个宫女,杀鸡儆猴,让王美人风光扫地,看你还盛气凌人!便厉声一指若夕道:“你一个小小的宫女,竟如此胆大妄为,你仪仗的是谁的势?若不严惩,岂不无法无天了!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拉出去,宫杖八十,逐出宫去!”
数名太监应声上前,把若夕来下石阶,阶下刑案俱已摆好,两名侍卫手持刑杖,威严待命。刘荣见此情形,向栗姬乞道:“私出禁宫,寻衅滋事,都是儿臣的主张,若夕只是一个弱女子,自是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要罚就罚我吧!”
栗姬生颜厉色道:“你一个堂堂的皇长子,居然为一个宫女求情,成何体统!”刘荣见栗姬毫不为之所动,便双膝趋地前行,面对景帝,几欲而泣,诉道:“罚就发我吧,若夕身体羸弱,八十杖下去还有活人吗,父皇,你发一句话吧!”阳信公主和刘彻也一齐上前哀求,却不料景帝只是轻轻瞥了一眼泪光盈眶的刘荣,始终默然。
栗姬一声令下:“还愣着干什么,打!”
刘荣耳边只听得一个打字,身体已快如疾风地射了出去,护在若夕身上。一阵刑杖如雨点噼啪而下,十数杖全都落在刘荣身上,刘荣只顾咬牙硬撑,而臀背之间的锦衣罗衫已是血渍斑驳,那两个侍卫吗还敢下手,都诚惶诚恐地愣在那里。刘荣执着若夕一只柔荑,却是惨然一笑,笑里如此坦然,如释重负,若夕已是泪光莹莹,娇容之上,珠玉滚溅,哽咽相对默然无言。
众人对此终究有些始料不及,只有景帝从龙榻上舒身而起,却依旧波澜不兴,不以为怪。栗姬大出意料之外,更是气急而怒,浑身颤抖地步下石阶,风度失尽地指着若夕骂道:“贱人!妖女!”又见刘荣被打的皮开肉绽,又是心疼又是气恼,指着刘荣的鼻子,本想破口大骂一场,可是回首正与王美人四目相对,见王美人嘴角那一抹得意忘形的冷然篾笑,顿时让她面色惨淡如纸,却半晌蹦不出一个字,本想杀鸡儆猴,不料却让自己的儿子给搅了,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成为笑柄,她本就是心气高傲之人,又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这场戏也就戛然而止了,景帝也似乎兴趣索然了,挥了挥手衣袖道:“好了,你们都起来吧!各自回宫,各行其事,下不为例!”众人一齐叩谢。刘荣紧握若夕一双柔荑,眼中依依不舍,栗姬看在眼里,不禁银牙暗咬低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一时面色惨淡地自顾回云阳宫而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