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与大唐军红色战服大不相同的黑甲骑兵开了过了来,整齐的马蹄使得地面的颤抖达到了令人惊诧的程度,仿佛开来的不是通报中的二千八百人,而上万人的大军。小鸡了吧,这叫共振,懂不懂?!
到得近处,无人不心胆发寒,这支军队从上到下每一个人都发出一股叫人寒毛直竖的杀气,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啊!还好丹王殿下和蔼可亲,竟然下马和众官作揖,拥入官署坐堂接印之后,李允请客,请所有文武官员府中饮酒。
酒菜极为丰盛,主人极为热情,客人极为满意,第二天接着喝,那就有人不撑劲了,有一刺史逃席而去,李允下令关上府门,“他妈的再走了一个客人,本王砍了你们的脑袋!”
于是外人再也和府里的官员联络不上了,只听得里丝竹悦耳,阵阵欢声笑语,想是宾主尽欢。真实的情况却是李允一关府门立刻翻脸无情,要所有武官交出印信,“本王奉皇命总领军马,军队必须置于本王掌控之中,各位只要配合本王交出军权,官升一级,俸禄加倍!”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容管经略使何鼎和岭南东道都将卢琚,武将们都以他们马首是瞻,何鼎冷笑了一声,心想:一个半大毛孩子一点不了解军中事务,却想占位夺权,没了军权几个饷够老子养十几房小妾?!抗议道:“大人刚来就强夺兵权,只怕士卒未肯亲附,一旦激成兵变,大人何以自处?!”
李允针锋相对地道:“不奉诏命,即为造反,有人想谋反吗?!”
好大的罪名!何鼎生硬地道:“下官只是为大人考虑,请大人三思!”
众武将齐道:“请大人三思!”
李允冷笑一声,“有人要造反,就叫他造去吧,黄巢闹腾得凶吧,不也灰飞烟灭了吗?各位只管交出兵符印信,出了事本王担当。”
何鼎道:“这个恕难从命!”一边使个眼色给岭南东道都将卢琚,两人一齐跳将起来,就想离开。李允一声令下:“斩!”何鼎想不到他这么狠,未及拔剑,已给王胡一刀剁下头来,卢琚凶悍善战,比何鼎强得多,拔剑顶住了尉迟一轮猛攻,却被罗兰成一箭洞喉,割下头来并献席前,惊得步兵指挥刘隐以下无不面色如土,乖乖地交出了符印,取了符印后李允立即用印信传各营主官来节度使府领取新任节度使大人的赏赐,而这些人一来就被好酒好菜软禁在府中,与此同时,尉迟勿猛等人凭印信接管了境内大小八十多座军营,并立刻推行军衔制――普通一兵能胜过两名下士升中士,胜两名中士升上士,佐官得战胜三名才能升一级,战胜四名校官才能长一级,这些做为“标尺”的士官、佐官、校官都是精心挑选的,武艺高而不是太高,正好与其职务相当。
所有军官都会得到相应的军衔,而如果军官认为自己还应得到更高的职务,也可以参加。
从即日起,士兵每人每天一斤菜,半两油,一个煮鸡蛋(或煮鸭蛋),粮食吃饱,军官加一个荤菜,这叫伙食标准。所有官兵从入伍那一天算起,每人授养生田二十亩,每服役一年加一亩田和一两银,但这些田和银子要到退役后才能拿到手,士兵服役期为二十年,军官为二十五年,养生田不纳粮,不缴租,所获全归个人,所以养生也!这样,一个士兵退役后会得到四十亩地,和二十两银子(十五两银子可以买一头牛,五两银子可以买一个老婆,不用交租税,吃着自己田地的产出,搂着老婆孩子,天啊,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这叫官兵待遇。
整个岭南东道的军营都沸腾了,没人再去想那些不见踪影的长官,他们永远不回来才好呢!能者上,庸者下,整个军队都得打乱重编,按照李允的指示,淘汰了四分之一的老弱,这些人提前退出了现役,也得到了相应的田产和银子,但田地不叫养生田,得交租纳税;比这些老弱稍好一点的,并且有家室田产的一部分人转入地方部队,田产和银子不变,但是田地得交半税――这些人血勇衰退,儿女拖累,又有口饭吃,谁肯造老子的反?!剩下的一半都是精锐了,全部并入第一、第二步兵师,骑一旅和骑二旅。
李允坐镇大本营,四方传来的都是好消息,嘴里无厘头地冒出一句:“分田分地真忙!”这些天他也忙,每天给那些文武官员洗脑:“个人利益必须服从集体利益,集体利益必须服从国家利益,你好我好大家好,那不是真的好,国家好才是真的好,皮之不存,毛将安附?!没有了大唐,在座各位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水中月镜中花纸糊的房子沙聚的塔!大唐就剩一口气了,是到了我们为他作出牺牲的时候了,再不能挖社会……的墙角了!”非法传销他也干过(这是被赶出家门的主要原因,因为他把亲戚朋友全发展成下线了!),知道气场和氛围的重要性,要求所有人对他的讲话都要热烈响应,说到激动处他自己也泣不成声,史书上说:左右莫敢仰视!于是乎府中口号声不绝于耳,众官纷纷发誓:要勤政爱民,文不贪财,武不怕死,死而后已,以后再说……
口干舌燥,刚坐下喝杯荼,杨杰跑进来报:“不好了,有个叫黑齿武的队正,前天打败了四名少校,昨天打败了四名中校,今天又要挑战四名上校!”
李允一摔茶杯大叫:“好哇,有什么不好?!”
杨杰自知说错了,脸皮一红,叉手道:“是。”――他本身是个上校,这黑齿武今天要胜了可就爬到他这丹王老人头上去了。
李允一挥手,“看看去。”
丹王亲临,四名上校使出吃奶的力气比试,对面一黄脸大汉使一口裹了层层棉布的大砍刀,一刀一个,几无一合之将,这四上校也是军中健者了,这黑齿武实有万夫不挡之勇啊!幸好本王规定凭比武最高升到少将,不然怕不只杨杰一人泛酸了。“黑齿武升任第二师师长!”
李允对原第二师代理师长贺大雪作了安抚工作:“你是我的老人儿,有亏就得叫你吃,不过你放心,吃多少亏以后叫你加倍赚回来!”
王爷都这么说了,贺大雪立刻表示:能跟着王爷干就很幸福,不在乎官不官的。
原来被软禁的中高级军官在局面稳定以后获得了自由,愿意的也参加了比武升职,升职的人回到部队,但原来的部队已经不存在了,都到新部队履职。
包括下层军官在内,那些不参加大比武的人被李允认为是无能之辈,都调整到地方部队,刘隐被任命为岭东地方部队的最高长官――兵马提督,但他这个提督大人没有岭东最高行政长官――观察使的兵符,无权调动一兵一卒,必须是观察使的兵符,加上他的印信,才可以调动那有限一点兵马。(这是李允借用了清朝官制定立。)所以刘隐的工作就是四下视察一下部队,仅此而已。刘隐暗暗叫苦:早先在卢长官手下就不吃香,这位丹王爷看来对本地军人戒心很重,恐怕没有出头之日了。等听到黑齿武升任第二师师长后,他才明白丹王爷是真的唯才是用,马上备了一份厚礼求见王爷跟前的大红人新任观察使杜贤杜大人,杜贤听完了他的建军提议,礼也不收,不管已经半夜,就带着他去见李允。李允立刻起床接见了刘隐,刘隐建议就一个:长枪阵!“卑职对长枪阵苦研了大半辈子,所有士兵都用长枪,经过严格的刺杀、步伐、配合等训练,使动作如一人,则攻不可挡,守不可破,现在四方混战,所有藩镇都在重金招募勇士,使得武将骄横难以驱策,如大王用卑职之法,无论何等猛将碰上我长枪阵,好歹给他添上两个透明窟窿!”
李允相信,太相信了,中世纪欧洲的长矛手几乎淘汰了除弓箭手以外其他所有兵种,明朝四川的白杆兵叫清兵铁骑都没有办法,这刘隐,人材啊。“这长枪阵就没有缺点了吗?”记得白杆兵是叫大炮轰开的缺口。
“大王问的是,卑职正要说这事,长枪手如果身披重甲则运转不灵,不披重甲,弓箭的危胁又太大,也可以说长枪手就怕弓箭手。但是卑职看到大王手下有三千腰开弩手,只要集中使用,专门打击对方弓箭手为长枪手提供掩护,两相配合,那就一无所惧了!”
这和后世集中使用炮火是同一原理,好!“怎么这么年你没练出一支队伍来?”
“卢都将说:从没听说过这玩意,不练!”
这使李允想起了黑齿武,黑齿武勇冠三军却得不到重用,因为他是则天朝被冤杀的大将军黑齿常之的后人,既然是被武则天杀死的,那么中、睿两朝就应该给平反啊,坏就坏在他是被冤杀的,也就是说他是忠于武则天的,所以徐敬业可以平反,他不行,你说人有这么倒霉的吗?!祖上的事到他这已经快二百年了,当然没人追究,但黑齿一姓本是胡人,自安禄山以来,大唐官场对胡人拼了命地打压,黑齿武想出人头地,做梦去吧!大唐啊,你埋没了多少人材啊!
“刘隐,升第三师少将师长!”
刘隐忙跪地谢恩,李允又加了一句:“第三师还没组建,你先任长枪手总教习,把一、二师的长枪兵给本王练好了!”
在李允到任后不久,广州城出了一份叫《大唐义报》的新鲜玩意儿,采用的是一种令所有刻版工匠摇头咋舌的叫作“活版印刷”的方法,发行岭南东道全道,东家虽然不知是谁,但是肯定很有面子,因为节度使大人亲自题写了报头,“大唐义报”四个大字龙飞凤舞,广受书法大家赞誉,这义报每天都会贴在各城四门,任人观看。义报头版是时政,二版是理论,三版是诗文,四版是商讯,受众极广。可以订阅,订阅分送报和自取两种,各有各的价格。要看不花钱的,那就城门口站着看去!开版文章就是丹王的十税一和官府钱粮出入帐目公布法,绝对震撼,公布钱粮出入帐,官员要向百姓伸手根本不可能了!大唐实行三十税一,这根本是在放屁,普通百姓的负担已经到了十税六七,只有豪强大族才真正三十税一,三十税一几乎等于不税了,但他们还是要想方设法隐瞒财产,直到几乎一个子不出方才罢休!现在茶楼酒肆都在谈论义报,“听说没有,大王要实行按年实际收成十税一啊,收多少都有账,多收错收革职重办啊,老百姓的日子有盼头了!”
旁边一文士大摇其头:“不可能,朝廷的贡献不能少,文武官员的俸禄不能少,十税一,大王有多少银子往里填?”
“怎么不可能,大王是皇帝的亲弟弟,要多少钱没有?!”
什么亲弟弟,无知之徒!文士转身不去理他了,这时楼下上来一人,老远拱手道:“文博兄,最新一期义报你看了吗,真是奇文啊,非磐磐大材不足为此啊!”
被称为文博兄的笑道:“志坚老弟说的是那篇‘大唐怎么了’吧?”
“是啊,高屋建瓴,深中时弊,深中时弊啊!”
“是啊,其‘论授田与租庸调之崩坏’、‘两税法之走到尽头’、‘新税法之势在必行’论据坚实有力,说理明白严谨,一气呵成,气势磅礴,实在是绝世奇文啊!只可惜用字粗白了些,还可推敲啊。”
被子称作志坚老弟的人笑道:“白兄还没发现?这义报文笔就是这么通俗易懂,这也算一种风格吧!”两人相谈甚欢,不觉天黑,约定明日再会。
第二天义报上又登出了一篇“大唐怎么办”的文章,文章矛头直指世阀官绅,指出天下大乱之根就在于土地兼并到这些不纳皇粮的仕绅手里,国家的负担都压在那些土地越来越少的农民身上,农民不堪重负,大乱只是迟早的事,没有黄巢也有个白巢、乌巢跳出来,这些都是因为那些贪婪的仕绅,他们坐享大唐的保护却不肯出一个钱回报国家,他们使得百姓穷困,百姓穷困商人的生意就不好做,商人的生意不好做,车船百工就没有活干,社会因此百业萧条,这就是那些满嘴道德文章的仕绅的真正嘴脸,大骂他们是大唐的蛀虫,响当当地提出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口号,这回白博文和志坚老弟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一个反对报上的观点,坚持认为仕绅清流是大唐的基石,一个认为不纳粮就不对。白博文冷笑道:“别忘了老弟亦属不纳粮的蛀虫之流!”志坚脸一红,大声道:“小弟已经向刺史大人提出了主动纳粮,请刺史大人代为吁请!”白博文一怔,无言以对,志坚老弟道:“白兄道德文章胜弟十倍,同学时共约热血报国,言犹在耳,忠岂忘心?这大是大非,可要认清啊!小弟劝你看一看头版的时事文章。”说完走了,白博文一心想着今天的辩论,直奔二版而去,真没留意头版,头版是写的是昔日为黄巢掳走,辗转十余年方才死里逃生回到故乡的韶州富商林氏的回忆文章,这林氏说起来是志坚的堂叔,白博文也听说过此人被掳,还以为他早不在人世,没想到这人又活着回来了,林氏在文章里写到了惨不忍睹的“舂磨寨”!写和他同时被掳的富商大族先后被活活扔进臼中捣成血泥供乱兵蒸食,最惨得是循州某某全家被掳,妻女死前还被乱兵玷污。人间地狱啊,大唐何以至此啊?!白博文眼中噙泪陷入了沉思。
象白、林这样的争论在岭东每天都在上演,真理总是愈辩愈明!舆情渐渐向着李允希望的方向发展,有了舆论导向,“摊丁入亩”进行的很顺利(所谓摊丁,就是所有的人都要交一定的人头税,所谓入亩,就是所有的田地都要交十一税),李允采取了比较省时省力的“自报官核”,各人自报的田亩和官员抽查的出入不大。
凡事不可能一帆风顺,偏有人顶风做案――丰江大族陈氏,拒不纳粮,还言称仕不纳粮,自汉及唐,三十税一,国家定制,丹王所为不合祖宗成法,决不接受十税一!
妈的,跟老子比狠!
第二天报上发表了官方态度强硬的声明:皇粮是为了养兵、养官府的,陈氏拒绝纳粮,自当不受官、军之保护!
陈氏不为所动,未做任何反映。
必须实行革命的红色恐怖!李允叫过王胡低语一番,王胡一拍胸脯,“大王放心!不知死活的东西,早就该教训一下了!”
李允把情报部门的报告递给他,“这陈氏聚族而居,圩墙高达三丈,家兵三百九十多人,现在又在大力扩招中,不可大意啊。”
王胡信心十足地道:“大王放心,咱们还用老法子,派人混进去卧底,请大王给小的弄三十份退役官兵证件。”
李允道:“这个好办,内应须得本地人,要小心,别其中有人和陈氏有瓜葛!”想了想又道:“这陈氏私设公堂,鱼肉乡里,穷苦人出身的士兵和他家有仇的应当不少,找出来!大队接应人马全用回纥兵!”王胡一一应下,退了出去。
李允等了十天,第十一天夜里“匪屠陈堡,资财俱尽,鸡犬无留!”报上还说“丹王殿下和四近望族同往吊唁。”吊什么唁,全都死了,一千多条人命啊,血流成河,仕绅们亲眼目睹了这一灭门惨案无不胆战心寒,地方官一口咬定这是活跃在岭南两道的黄巢余孽梅岭“漫天大王”所为,因为“炮烙截指,窖镪发掘,资财俱尽”这是“漫天大王”一贯的做案手法。在仕绅的一再请求下,李允答应马上派兵剿匪。
义报在报道此事的时候耐人寻味地发布了另外一条消息:韶州林志坚身在桑梓,心怀社稷,首倡义举,主动纳粮,兹升任海关关长,正六品。(古人称字不称名,来来回回的看起来挺麻烦的,省了吧!)
岭东是一个商业发达的地区,和内陆纯农业省不同,按说比较适合实施以商补农的两税制,但大商愈多,其结交官府偷漏税额就愈严重,义报又对他们进行了口诛笔伐,并揭露了某大商偷漏税银的事,不久的后续报道中,大商家财被抄没,本人苦役十年,揭发人得到和偷漏税额相等的一万四千一百零九两四钱银子,揭发人的身分义报给予保密,但他自己跳了出来,得意洋洋地置地买房,其人正是该商人的帐房先生!丹王仁慈地声明:只要以后依法纳税,以前既往不咎,可再要偷漏,新帐老帐一起算,还要在报上公布其祖宗三代,七姑八婆所有亲戚的姓名!
当月商税收入比上月徒涨十倍。
前一段时间一直在花钱,几乎花得李允心虚胆寒,上任一个月,不但带来的钱花得精光,库存公帑也动用了一半,不说退役官兵的田和钱,就是这两师两旅的人马,每天就得吃十万多斤大米,马吃的料豆还不算在内!一个人一天吃四斤白米,一斤菜,一个蛋,他妈的,你们当老子是白痴啊,李允亲自跑到军营吃了一顿,美其名曰:体验士兵生活。然后在士兵们山呼海啸般的欢送声中灰溜溜地走了。妈的,这帮小子可真能吃啊!心里明白:士兵动物蛋白摄入量太小,而自己推行的“人体极限练兵法”,每天一个时辰军体,一个时辰军姿,两个时辰操练,对热量消耗太大了,得想法给士兵增加动物蛋白。可养鸡养锗都要用掉大量粮食,人都不够吃,哪有的喂猪?想获得廉价的动物蛋白,那只有大力发展渔业,可是没有冷藏,保鲜是个问题。不久,沿海渔民得到一个喜讯:丹王将低价赊盐给渔民,渔民可以用来腌制打来的鱼,咸鱼军队按高价大量采购,渔民得钱后再还盐钱。这样,丹王的军队每天又加了一道咸鱼炖豆腐来补充蛋白质,每三天一次猪肉炖海带来补碘,这样,有了充分的营养,艰苦的训练不但没把士兵练趴下,反而他们变得超人的强壮。
一时的财政困难过去了,现在好了,光陈堡掠夺的钱财就足够全军一年的开销,田产还不算――人都死光了,当然充公了,正好安排退役官兵――当山贼真的是一项极有前途的事业啊!更重要的是商税收上来了,虽然不多,但唯有源头活水来,才是过日子的长法啊。
以上都是“截流”,而“开源”工作早在之前就已经展开了,在军营事务刚有眉目时,李允就将州府所有的当铺掌柜请入府中。众掌柜个个都是“剥皮精”,缺德事谁也不比谁干得少,听说丹王殿下是个爱民的好官,一个个战战兢兢,却见丹王急匆匆进来,开口就问:“你们当中谁最有才?”众人毫无疑义地共推一人,此人姓钱名万里。“其次数谁?”乃推李晋升,“谁最精明?”众人所指的褚行,獐头鼠目眼珠乱转,一看便知不但精明,还是那种精明得不叫人喜的那种。李丹一指钱万里:“你当我大唐钱庄总经理,你东家给你多少钱本王给你多少钱,外加正七品文职官衔。”李晋升为副总经理,褚行为财务总监,都是从七品。
七品黄堂啊,光宗耀祖啊!唐朝当官的路有很多条,首重进士,其次明经,不入科场也可以当官,世族单凭门阀就可以当官,叫门资。此外秀才、俊士、明字、明算、一史、三史等等,不一而足,唯“工商杂类,无预士流!”就是说工商业者不能当官!大王这是多大的恩情啊,三人磕头如捣蒜一般。
新部队头天发饷,第二天大唐钱庄就入驻营区,军中张贴告示:大王有令,家在外地的官兵,钱财无处存放者,可以把钱存进大唐钱庄,年利三厘,钱庄有办事人员随军移动,可随时支取。钱庄承办人员具体介绍手续,很简单:存银子,取存折,在存折和存根上按上左右手的拇指印,存折要是丢了,可以凭指印补领。本人若是战死……“呸!”话没说完给吐了一个满脸花,本人要是……要是那个了,钱可转给家人,军方由政委出面证明即可――当然钱庄方面要收五厘的手续费。
这个好啊,银子多的士兵都攒了十多两了,挂在腰上还怕丢了,存起来还能下崽,存单不怕丢,只要别把手指头丢了就行……“呸!”
雪中送炭啊。师长旅长抢着往里存,那个王胡还借了毕力旅长的钱往里存,显而易见是好事啊!
家在本地的士兵不干了,凭什么啊,他们能存我们不能存?!我们外出打仗出去个三年五载是常有的事(说这话的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几十两的银子都塞裤裆里不成?!要是战死了,还不知道便宜哪个王八蛋了!不行,太不公平,我们也要存!这事最后竟闹到丹王那里,王爷勉为其难地俯允了下情。
唯有大唐钱庄的办事人员一脸的苦相,“存银都过了三十万两了,大王每年得掏上万两的利钱啊,你们这些军爷啊来这么多钱?!”
军爷大眼一瞪:“关你屁事,又不是你掏利钱!”的确有人代亲戚存款,赚顿酒喝。
后来镇府下层官吏也要求一视同仁:“我们跟着大王办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家里有点备急钱也想存进去生一点小利。”
“这个,可――以――吧?可以吧!”
有人自称军属、军烈属,也要存,军属当然可以,你不叫他存他就会让家里当兵的那个帮他存,烈属当然更可以了,不能亏待死人啊!什么,黄巢在这里的时候杀了十多万军民?本王失算,本王失算啦。随他去吧,谁都有可以存,这回行了吧!
兵荒马乱的,钱存在钱庄里最保险啊!当乡下土财主们也赶着大车从粮食堆里扒出成袋子的银子时,存银已经超过了百万两。大唐钱庄总经理钱万里――那位“最有才”的前当铺掌柜快要疯了,一年三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支掉了,我的帽子,我的脑袋,我的屁股,总有一样是保不住了,从来替人保存钱财都是抽取佣金的,从没听说还有支付利息的!“大王啊,小人已经想尽办法向外推,可还是控不住,噌噌地往上涨啊!”这都怪王爷下的密令:不管如何推托,当天来存钱的人当天必须给他存上,除非他自己不存了!不过他可不敢把责任往大王身上推。
李允听完大笑,“很好,很好,本王有赏!”他伸一巴掌。
这是要打板子了,还好,这已经是意料中最好的结果了。
“赏银五十两。”
钱万里这才明白王爷是真高兴,壮起胆子问道:“小人还是不明白,咱们每年得支出利钱三万两啊?”
“明天本王就召开商会,大力发展贸易,不久咱们就会以六厘七厘八厘的利把银子贷出去的!”
这可得问明白,“要是贷不出去呢?”
“那本王就大修水利,整修道路,兴办兵器工场,水利兴农,道路兴商,兵器卖给北方打仗的藩镇,怎么还赚不出这几个小钱!”
钱万里如梦方醒,佩服得死去活来啊,高,实在是高!“可大王为什么不早早放开让他们存呢?”
丹王笑道:“你说呢?”这叫销售心理学,说了你也不懂。
“啊啊啊……”钱万里连说了十几个啊,“大王,您实在是高哇!”放开存,那就不是便宜了,不是便宜就没人沾!
有了钱了,李允的军工研究院正式开张,大至分两部分,一为冷兵器改良局,由原军器监人员组成,主要任务是研制板甲,钢弩,石炮。二为新兵器开发局,分三个攻关组,第一就是火药!李允搜索枯肠,不得不承认自己上了十二年的学,屁有用的东西没学到,这中国的教育简直是狗屎!关于火药“一硝二硫三木炭”的配方还是看爱国主义影片《地雷战》时学来的。为了制火药,李允大量招聘会炼丹的道士,这些道士还以为丹王爱神仙,想要炼金丹,欣然应聘,从此走上了和火药共舞的不归路。
千里眼用的是玉匠和锁匠,玉匠用水晶磨制凸透镜,锁匠制做外壳。李允把望远镜的光学原理讲给他们:先磨出凸透镜,把凸透镜放在阳光下聚焦,测出焦距,两个凸透镜的焦距对接,就可以看到远处了,为了准确对接,焦距要能微调。听得玉匠们云里雾里,完全不懂。不懂没关系,会制就行。
关于飞艇的制造,李允招的是炉匠、灯笼匠和伞匠。当李允把他们制作的一个轻薄纸桶扣过来安上一支蜡烛,点燃蜡烛后这个纸桶就带着蜡烛飞上了碧空,众工匠吓得跪拜李允,疑他为神。
为了早日得到这些超时代的装备,李允狠下心来为军工研究院五百来人按一个旅的军费拔发。
丹王上任,先请官员,抢班夺权;又请仕绅,感谢他们深明大义,使得不深明大义的个别人当场就深明了;然后城中商人都接到了王府请柬。
留在本地的胡商在十年前黄巢之乱中受害最重,据阿拉伯人记载,黄巢在广州杀胡商十二至二十万人,到现在留在本地的胡商资产光光,无力远航,外地胡商不明情况也不敢来,远洋贸易完全中断,北方战乱仍频,商路不通,商人只能就近做点生意,日子也不太好过,大王严格收税,已经是抽筋了,莫非还要剥皮不成?众商心下忐忑不安,下人每人给搬来把椅子,上了茶水,这可不是好兆头,前头越客气后面下手越狠,官员们和仕绅们都是这么说的。
丹王出来第一句话是:“本王请各位来是想让各位发财,你们发财,本王才有税收啊!所以本王想了几条发财的路子,想听听各位的意见和建议。一,本王立刻派人和北方各藩镇连络通商事仪,请他们配合保护,本王相信这不成问题,盐、茶、布、米都是他急需的,牛、马、生铁,咱们这缺,大家互通有无,不是很好吗?”
众商都听呆了――大王帮我们拉生意?!
李允又道:“西洋商路也要打开……”
“什么,没船?造!本王跟你们合伙造,本王出地皮,出木料(山林是官产),你们出资出人,记住,工人的工钱不能低了,一个小工每日所得得能养活五口人,一个总匠每天所得至少能养五十口人,要把最好的人才吸引过来。船造大一点,定下规格,大海船一万石,中船五千,小船三千,江船递减。争了钱一家分一半!”
“胡商,胡商有来的吗?你是胡商,大食的?好。没钱,好办,本王开有大唐钱庄,你们可以去抵押借贷,房子土地金银珠宝……什么,都没有?”气得李允差点一脚把那位外商踢出去,什么都没有你他妈还不去要饭,跑我这干嘛!“什么,你有好马?马也行。”
黄巢之乱时在大乱中逃出的胡商人人都有一匹好马,人人也都是依仗马好才逃出一条命来,加上十年来的繁衍,胡商手中除了少量珠宝,还有四千多匹阿拉伯种的高头大马,匹匹神俊无比,李允全部买下,每匹作价一百两,比市价高了一倍,不亏,马好哇!给了他们二十万两银子办货,另外二十万两算是买船的预付。
显而易见,王爷这是要动真格的了,众商人纷纷涌上前来把各种商机一股脑说给李允听,都要求和他合伙,不出钱也没关系,只要允许他们打着丹王的名义做生意就行,而他们要做的生意个个都有十倍以上利钱……
“具体事务你们可以和杜大人谈。”李允见商人已经鼓动起来了,大声道:“临别之时,本王要赠你们一言。”
众商洗耳恭听,李允发挥他的演讲才能,“商业不兴,百业凋零,商人的重要性怎么强调都不过分!”说得好哇,这是对我们商人社会地位的肯定啊。“贾谊《贵粟论》遗害千年,国家离不开农业,农业是基础,这个不错,但本王要说:国无农不存,无兵则亡,无工不强,无商不富,无儒不治,这就象人的五体,缺一不可。商人不可妄自菲薄,要自重,自爱,要以天下兴亡为己任!”他做完好人,走了,杜贤出来做恶人,坐商按收入纳十一税,行商进出口都缴十一的关税,自报官核,如有故意作假帐或帐面与实际差额不足十分之二的十倍加罚;超过十分之二的,罚没全部财产,苦役十年,子孙不得经商!所以有胆你们就偷漏税,攒多少都是替王爷攒的,因这这一辈子每人总要查上一两回的。
众商齐称不敢。在杜贤的主持下签定了几十份政府和民间的生意协定。
李允从今天起没有非自己处理不可的事了,于是出去视察了他手下全部部队,发现了几个问题,先说好的方面――所有的政委都按照指示拼命灌输李允的政治主张:“少征粮,重工商,强战备,保大唐!”“军队是大唐的脊梁,百姓的子弟,军人要有救民于水火的崇高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丹王是军队伟大的统帅,百姓唯一的救星,他以建设一个人人有衣穿,有饭吃的王道乐土为己任,作为军人要誓死撼卫这一伟大事业!”震天响的口号,把这一切都深深烙印在每一个士兵心底,成为指导他们行为的准则。
而李彦超的陌刀兵,刘隐的长枪兵都练得很好,军事上过硬,政治上可靠,兵是好兵,没的说,可军官思想僵化,战术单调,体现在训练上就是只练单兵和阵法,其他基本不练。李允当即提出:非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和敌人硬碰硬,我军战术要以近战、夜战、奔袭、伏击为主,训练要贴近实战。一听他的话,所有将领个个大摇其头。他妈的,训练里有这一条吗,怎么摇得这么齐?!
近战――我们练长枪、陌刀干什么?
夜战――一半的士兵有夜盲症,夜战等于自杀。
奔袭――一个陌刀手明光甲重五十斤,陌刀重三十斤,奔上十里,不用打,自己就趴下了。
伏击――要是敌人配合,我们倒是没意见!
李允的鼻子差点气歪了,这是毛主席的战法,绝不会错!
近战,就是一见敌人就猛扑上去,不给他们列阵的时间,我们的陌刀阵、长枪阵练得越熟越好,不然想用都用不上!
夜战――黑暗是勇士的同盟,我们就是勇士!有黑暗作我们的同盟就等于我们的力量增大了一倍!至于夜盲症,那是缺维D,多吃胡萝卜、禽蛋就好了。(维D是什么东东?!)
奔袭――军队的战斗力等于人数乘以速度,这是拿破仑(拿个破轮子?)说的!盔甲要更新换代,以后军工部门会生产重量降低一半,而防护更好的板甲(大唐所有的锁子、明光、山文、细鳞等甲胄都是铁片钉在牛皮上制成,铁和皮革各占一半,板甲全是铁,有弧面,不吃力,重量轻而防护好)。重装步兵的装备要是减不下来,就配驮马!要建立轻装步兵。
伏击――搞好情报工作,就能得到机会!
李允把他们统统驳倒,强行推广了自己的主张。当天步一、步二师,骑一、骑二旅全体集合,聆听丹王训话,很多新兵是第一次见到心目中的圣人,人人饱含热泪,仰望“伟大的统帅”。李允一声大喝:“很好,抬起头,挺起胸膛!人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我告诉你们,本王的大海船用的钉子都必须是最好的铁,不然风浪一大就散了!本王的兵也必须是最好的男儿,不然怎么保护百姓?!你们是大唐的军人,你们是国家的脊梁,你们戎装在身,你们利刃在手,你们横行天下,你们救民水火!从今而后,我们要让我们的敌人听见我们的名声就闻风丧胆,看见我们的旗帜就望风披靡,面对我们的屠刀就屁滚尿流!要作到这一点就要比敌人练得多,练得苦!本王每人每天四斤米、一斤菜、半两油、一个蛋,这是爱护你们,给你们配备了价值千缗的盔甲、军械是爱护你们,你们的长官玩了命地训练你们,也是爱护你们!平时多流一碗汗,打仗时就少流一滴血!本王要求你们苦练杀敌本领,报效国家!丹旗黑甲,无敌天下!”两万多人齐声大吼:“丹旗黑甲,无敌天下!丹……”
李允精疲力竭但又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军营,我的军队,我的!现在李允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就是朝中派人来也有不奉诏命的底气了,但朝中一直没有再派人来。原因李允不知道,原来上次发旨并不是昭宗皇帝的意思,杨复恭发觉上当后,当即要求撤换李允,昭宗当场厉声拒绝:“如此朝令夕改,朝廷威信何在!”杨复恭碰了一鼻子灰,这才知道在大事上昭宗绝不会受自己的控制,又气又惧,更加不想让李允上任了,于是派了手下假传圣旨,到时把事情往李允头上一推,自己手握左右神策军,昭宗能奈我何!只是没想到小六子下手这么狠!――土匪袭击神策军?鬼才相信!只是这个哑巴亏不用付钱――白吃了。
快夏收时李允主持了大唐国立造船厂第一艘大海船的下水仪式,胡商没有受到任何刁难,顺利地接船,当天就装货起航。(五个月后,此船满载了一百匹良马,五万斤大马士革良铁,毛料、珠宝等大批货物返回。好马啊,李允全部收购,其中一匹鸟颈龙躯,神骏无比,李允当了自己的坐骑。大马士革铁好啊,金相结构、物理性能和现代钢铁不相上下!此前,李允的板甲已经造出来了,利用水车提升重锤,一次成型,成本低廉,可惜手里没有好铁,打成的板甲一击就碎,可叫那帮小子看了笑话!这下好了,板甲做成了,二十来斤一套,比五六十斤的明光甲防护能力还要好。钢弩也造出来了,腰开弩的射程增加了一百步!胡商的“嗅觉”也很灵敏啊!“妈的,下次给我带炼钢的工匠来,本王把大食航线准你专营!”)
主持完下水仪式,李允就近视察了他的水师,结果大失所望,港口里只有四条破船,十几艘小艇,改革的春风看来也吹到了这里,四百来名水手正在苦练长枪阵,最高长官的到来使得水师旅帅十分激动,召集全部手下请丹王检阅,李允笑着一摆手,“我要检阅的是船!”
船不但破,而且脏、乱、臭,船具、武器、船员个人物品都扔得到处都是,前三艘都一个样,只有最靠外的一艘例外,船也很破,但每一块烂木头都被启下来换上了新板,风帆上每一个窟窿都补得结结实实,舵把上的轴油汪汪的保养得很好,船上的主战武器――机弩擦拭的油光锃亮,所有船员舱室收拾得干净整洁,船上的管带叫吕操。李允道:“本王要出海一游,水师全体出动护驾。”然后就令吕操出发,吕操一声令下,水手们立刻拔锚启航,劈波斩浪驶入大海,过了半个时辰,港口都成了一条线了,还是不见那些船厂的踪影。李允不懂海事,是骡子是马牵出去溜溜,这一溜,就知道吕操是个人才,随便问了问他现在的航速、海流流速、风速、天候,吕操都对答如流,李允笑道:“本王见你对这条破船很上心啊!”
吕操搔头笑答道:“小人没别的嗜好,就喜欢操舟弄舰。”他手下士兵齐笑道:“我们大人最喜欢和老天爷对着干,越是大风大浪,越要出海!”李允点了点头,下令返航。来回一个多时辰,那三艘大船这才出了港口没多远,李允心中有气,下令:“发三支机弩,把船上的帆给我射下来!”吕操一愣,一看大王不是在开玩笑,大叫一声:“得令!”亲自操弩,三发三中,射落两帆,另一船虽也射中帆索,但没射断,吕操暗叫:平时百发百中,偏今日好不争气也!但李允已经相当满意,上岸后宣布:原水师旅帅升一级,转入步兵服役,自即日起建立大唐水师南洋舰队,以吕操为舰队司令。并明确指出:“熟练的操舟人员是技术兵种,不需要冲锋陷阵,本王会另建水师陆战队,你们以后的任务就是两条:一,打败敌人的水师。二,把水师陆战队安全地投放到战场上。一切训练都要贴近这一实战要求!比如,打败敌人的水师需要弓弩战和接舷战,你们练长枪阵这个没错,但要在摇晃的木板上练!安全的投放水师陆战队,可能要把舰队一分为二,一部分接敌,一部分护航,如何编组,这个要练好。”临走李允答应很快会给吕操提供几艘又大又新的船,吕操道:“小人想亲自到船厂督造,船上的设施布局不合理,小人想改动一下。”李允当即批准。
夏收在即,李允招开了夏粮征收工作会议,现在一切已都按部就班,李允舒服地歪在椅子上,听治下文官报告示完各处事务,说道:“好象一切都好嘛,丑话说前头,这可是本王第一次为圣上分忧,夏税收不上来,本王没法向圣上交差!”
众官都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超额完成任务。李允很满意,“列位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这就是要退堂了,这时偏有一个不识相的官站了出来,“下官有事容禀。”
“说吧!”
“下官敢请王爷把夏税压后一月再收。”
李允眨了半天眼,心说:这人是不是有个日本名字叫“缺心眼子”哪?!
那官恭敬而坚决地说下去:“今夏粮一下来,朝廷就催粮催捐,而且只收钱,今天下销毁一缗钱,得铜六斤,每斤值钱半缗,厚利所在,重刑不能禁止,导致流通的钱不足,钱重物轻。德宗已来,绫罗绢布杂货与钱并行,时至今日,金银甚至丹砂、象牙在市场上也当钱流通,朝廷还死要钱,百姓手里没钱,商贾就低价购买百姓手里的粮食,越是丰年,粮价越低,收获之日即是纳税之时,百姓根本无从选择,只能低价买粮,大王千岁,体谅民艰啊!”
李允心中大赞:好官,好官!却用讥讽的口吻道:“大人贵姓,官居何职?”
“下官贱名于化龙,梅县县令。”
李允哈哈大笑,道:“本王看可以让百姓以粮米等实物缴税嘛!”
于化龙暗中叹息:大王虽然聪明,终还是纨裤子弟!说道:“关中一带,是有此一说,但百姓得利不大!――官员让百姓自己送粮入京,一路上马死车坏,动辄荡尽一家之产。而我岭东距京万里,斗米之运费斗钱不够啊!”
李允反问道:“运京,为什么要运到京城?咱们用船运到北方打仗的藩镇那里,卖个好价钱,再拿了钱进京就是。本王会安排商人专营。”
晕啊,大王这是怎么想出来的?!(五年的专营权李允卖了一万两银子,于化龙听说后觉得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专门跑去向李允道贺,不料进门正听见李允大骂商人们鼠目寸光,看不到专营的暴利,五年专营权只出一万两,老子简直是白送了……天啊,真是没天理了,天上掉馅饼还嫌是素馅的!)
李允又问:“于大人还有何高见?”
于化龙心一横,“大王德政无边,下官还想请大王趁丰年高价收购百姓手里的余粮,寄放粮商手中,每年给他们一成的费用,灾年时低价卖出,平抑物价,保障民生。”
李允还没说话,一众官员无不大笑,“于大人哪,你糊涂了吧,高价买,低价卖,大王有多少银子也不够补这个窟窿的啊!”
于化龙抗辩道:“丰年高价不过百钱,灾年低价亦达半缗,王得其利,百姓得不饿死,两相有利,何乐不为!”
李允见这于化龙的官袍甚是敝旧,笑道:“有理,有理。唉呀,好热的天啊,大家宽衣,宽宽衣吧。”自己先把外袍脱了,众官才脱外袍,他早把中衣脱了,只穿一个小衫,满意地道:“这下凉爽多了。”
只有于化龙不脱,说道:“这怕有失官体吧?”
李允笑道:“君子坦荡荡,坦诚(呈)相见,有何不可!”
于化龙只好也脱,别人的小衣非绸即纱,他的小衣却是老农才穿的粗白布,还打了几个补丁,众官指指点点,无不窃笑,李允大笑道:“于大人当官不久吧?!”于化龙拱手为礼,“下官二十九岁中进士,三十二岁任这梅县县令,而来二十年矣!”
李允不禁长叹道:“二十年两袖清风,难得,难得!今日本王任你为王府别驾,统管岭东一切民政事务,本王之下万民之上!”口口声声为百姓的人心里面想的只有自己的官职,只有处处为百姓着想的才是好官啊!
于化龙愣住了,所有官员都愣住了,过了半天于化龙才哽咽道:“下官当勤政爱民,竭尽所能,报达大王知遇之恩!”
这个于化龙真是个有本事的人,李允的每一条惠民政策只要由他敲定细节,执行时必然大获民心,推行顺利而且快捷,所以以后每获一地,都由他任安民大使,而“百姓咸安居乐业”。
夏收时,李允把所有的兵都放了出去,声言剿匪,实际上是帮助百姓收割,他这一超时代的创举还差点闹出大笑话,百姓看到军爷来收割,无不吓得哭爹喊娘,还以为他们是来抢粮的,直到收割脱粒,颗粒归仓,这才感激涕零,杀鸡炒蛋慰劳王师,真正的王师啊!但带队的长官说了,“大王说了:我们是大唐的脊梁,百姓的子弟,只能喝百姓的一碗清水,不得食一米,收一钱!”
当这么好的军队开拔回营时,百姓都恋恋不舍,流泪相送,百姓的尊重使官兵更加自重,毕竟谁都想得到别人的尊敬,那滋味如醇酒一般美妙!当全部收粮部队收队以后,土匪才明白过来,纷纷下山抢粮,地里没有了,可以村里抢嘛!
当土匪下山的可怕消息在农民中引发极大恐慌时,人们蓦地发觉那支王师又悄然回到了他们身边,有了自己信赖的军队撑腰,百姓们不再害怕,他们要保卫夏收的果实,而这丰硕的果实确实值得用生命去保卫!村民中土匪的内线被揪了出来,土匪变成了聋子瞎子,而官军有村民通风报信,得以处处给土匪以迎头痛击,土匪的末日就要到来了!
一伙岭西的布商押着三十几车木棉布翻过了云雾山,木棉布好哇,厚重又保暖(有似今日毛呢料),皇帝都爱穿,丹王爷开了商路,这布要是七月上船,八月运到北方,正好赶上销售季,一准卖个好价钱!六月天,吴牛喘月,热啊,没办法,出门在外,不下雨就算好天了,前面人叫道:“上了岗子有片树林,可以凉快一下!”
大伙都加快了脚步,上了岗子刚坐下,有人大喊:“土匪!”一千多啊,这一大伙挟刀持杖的土匪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众布商也不想抵抗了,听天由命吧!哪知众土匪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就象有人请客赶不上了,呼呼啦啦就下了山。正在纳闷,三百多手执丈八长枪的官兵飞奔而来,三百兵追一千匪?!这怎么可能,更惊诧的还在后头,这伙兵头上有盔,虽然只穿胸甲,可负重也比土匪重了二三十斤,可他们不一会就追赶上了土匪!能打过土匪的官兵就不多了,能跑过土匪的官兵简直就是怪物――土匪也是这么想的!
土匪情急反扑,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拼了!官兵排成三个横列堵塞道路,三列同时出枪,“唰”刺死一百,“唰”又刺死一百,土匪在一丈八外就面临生命威胁,当他再进一步,第二列长枪手也够上他了,再进一步,同时面临三支长枪,而这时他的短兵器还是够不着长枪手,还得再进一步,这样他就面临着一加二加三再加三,共九次生命威胁才能砍对方一刀,砍上砍不上还另说,就是那些外行的布商也看出来这伙土匪根本没有取胜的机会。
一百一百加一百,帐可不能这么算下去,土匪大叫:“投降,降了!”官兵们收押了土匪,轮流到溪边痛饮清水,然后押着俘虏返回岭上,众布商不用军爷开口,立刻双手奉上酒肉,带队的营长笑着表示了感谢,但不接受。这是想要钱?救命之恩,要钱也是应该的,十几人凑了二三十两银子,营长非常诚恳地说:“多谢老乡,这钱我们绝对不收!我们是丹王爷的队伍,保护百姓是我们的神圣职责!”这钱一收,哪个觉悟高的兵往政委那一捅,吃不了兜着走!
官兵呼啦啦都走了,突然帐房先生带着哭腔仆地大呼:“又见王师啊!”所有布商、脚夫都心悦诚服地五体投地,大呼:“又见王师!……”
李允剿匪的电影看过不少,他知道:剿匪必得有百姓的支持,否则就象大炮打蚊子,干出力没效果。所以问计手下,于化龙给他出了这么一高招:迟至夏收后剿匪,先要利用夏收和百姓建立鱼水之情,兵已熟练,民心归附,野无嘉禾,土匪无处藏身,哪有不胜之理!
本着“首恶必究,胁从不问”的原则,所有活捉的土匪全部游街示众,由百姓指证其罪,民心大振,匪焰弥消,夏收后一个月,生擒大匪“漫天大王”,百姓争食其肉,每片肉昂值百钱,倾刻而尽!先后斩大小匪首恶匪百二十六人,匪众一万四千余人转为良民,于是境内大治,丹旗铁甲军之名威镇四方!
等到秋收以后,经过短短两个季节的与民休养生息,岭东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乡村到处是丰收后的笑逐颜开的农民,城市里百业兴旺,港口中船舳相连直到天边。而且已经有人在义报上给李允写歌功颂德的文章,天地良心,这可不是他雇的枪手!一个叫白博文的举子在报上历述了自己从反对“摊丁入亩”到转而支持的心路历程,据说此人还出身名门望族。他在文章中写道:“生始以为此‘杀富济贫’也,吾家从此败矣!今始知不然!向,虽不纳粮,然盗贼蜂起,建圩堡,养乡丁,家财为之一空,足不出户,庆吊不通邻乡,犹昼夜惕惕不安,每闻近乡某某为盗劫杀,悲心酸目,食难下咽,年不过四旬而发白齿坠,自觉垂垂老矣!今虽纳粮,不过十分之一,而官府足,官足而缓百姓,百姓足而商业兴,商业兴而百业兴,百姓盛岁无饥谨,灾年不饿死,谁肯从盗?!官足而官兵强,扫荡群丑,闾里宴然,夜不闭户。
今大王施政不足一年,而桑麻遍野,粟米盈仓,秋望,合家饮于谷场,清风徐来,披襟散发,吟啸自若,不知不觉间肌革丰满,有如再生!此皆大王德政所赐,大王之德,如日月之悬,惠人而人不知也!”
李允读着这篇语文章,心里这个美啊,就象喝了糖水呀。天下太平对富人穷人都是有利的,对富人或许还更有利一些,这也是真理啊。
李允的名声随着义报的流播远扬四海,近邻邕州崔焯、福建陈岩都派人来送礼,约为奥援。而福建来人竟是陈岩的儿子陈延晦,李允隐约觉得自己虽然还没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历史已经为他改变了!在历史上,陈岩于公元891年病死,死前把军政事务授给泉州王潮,希望王潮能保福建一方平安。今天他把儿子派这里来不会没有目的,忙令:“摆队相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