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马车车轮的转动,坐在马车里的赵玉林,开始心潮波澜起伏起来。有激动,有悲哀,还有辛酸,总之是心情复杂,百感交集。回想起十年前爹去世后,哥哥和嫂子无视兄弟间的骨肉亲情,用狠毒卑劣的手段假造遗嘱,买通了官府和族人,生生地夺去了自己和娘应得的房屋和田产,使自己和娘栖身在两间低矮简陋的小破屋里。过后不到一年,娘就因积郁成疾被气死了。娘活着的时候,是多么的善良贤淑和年轻漂亮!一回想起娘那张和善俊美的脸,赵玉林止不住眼泪便滑落了下来。
看见赵玉林流泪,傅嫣红知道赵玉林又思念起了他娘,鼻子一酸也禁不住淌出泪来。她掏出手帕拭了拭眼泪,随后把手帕递给了赵玉林道:“玉林哥,你别太伤心难过了!”赵玉林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然后有些难过地说:“我之所以伤心难过,是因为我娘死得太早了,我娘死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说完便忍不住鼻翼翕动哭出声来。“玉林哥!……”傅嫣红伏着赵玉林的后背,也失声痛哭了起来。翠儿坐在马车的后面,默默地跟着一起流泪抽泣着。
哭了一会儿后,赵玉林抬起头深情地看着傅嫣红说:“嫣红,谢谢你今天和我一起去祭拜我娘。我娘九泉之下有知,看见你后一定会非常高兴的。”“玉林哥,你谢我干什么,我现在是娘的儿媳妇了,祭拜她老人家是我理所应当的!”
赵玉林感激地点点头又说道:“嫣红,你知道吗?自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时,我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现在我知道了,你和娘长得很相像呢。”傅嫣红听后惊喜道:“是吗?那感情可好!”接下来又说道:“不过我肯定没有娘长得漂亮。”赵玉林笑了:“你和娘都非常的漂亮!……”
临近晌午的时候,赵玉林凭着依稀的记忆来到了他爹娘以及他大娘合葬的坟前。眼前的坟头是蒿草从生、孤寂荒凉,给人一种生死无常、阴阳相隔的感觉。一块青石碑文上刻着“考翰书赵公、妣淑配李氏”的字样,独独没有赵玉林他娘黎氏的名讳。
赵玉林领着傅嫣红到了坟前跪下,还没等摆下供品燃着纸钱,赵玉林的泪水忍不住哗哗地淌了出来,赵玉林哭道:“爹,娘,儿子和儿媳妇回来看你们来了!娘啊!……”说完便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得那是撼山动地、人鬼皆泣!傅嫣红也喊道:“爹,娘,儿媳妇来看你们来了!”就哭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赵玉林的母亲死时还不到三十岁,如今却已是锦囊收艳骨,黄土掩风流。赵玉林一想到母亲那么年轻就走了,就悲痛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他哭道:“……娘啊,都怪儿子无能,让你那么年轻就走了!”傅嫣红哭道:“玉林哥,这怎么能怪你呢?你那时还只是个孩子呢。”说完抱着赵玉林便大哭了起来。哭着哭着,赵玉林感到有些不对劲,转脸发现傅嫣红已经从自己的身边滑落下去昏厥了。赵玉林一见赶忙将傅嫣红抱在怀中,然后开始掐她的人中。过了一会儿,傅嫣红才苏醒了过来,她一见赵玉林又哭了起来。
翠儿和余四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也唏嘘流着泪,后来见傅嫣红昏厥了这才感到事情不妙,马上快步跑了过来。翠儿抱着傅嫣红哭道:“小姐,你这么哭可怎么行呢?会哭坏了身子的!”余四也劝赵玉林道:“赵先生,你是个男人,你可得要控制住自己。不为别的,你得为大小姐着想啊!”
赵玉林听罢点了点头,然后把傅嫣红扶了起来:“好了,嫣红,我们不哭了。来,我们给爹娘烧纸吧!”于是二人这才摆好了供品,开始给赵玉林的爹娘烧起纸来。随着烈焰的飞腾和纸灰的飘舞,傅嫣红一面烧着纸一面念叨着:“爹,娘,有钱你们就花吧,以后我和玉林哥会经常来看你们的,还要给你们重刻碑文……”傅嫣红说完又哭了起来。
最后,赵玉林和傅嫣红重重地在赵玉林爹娘的坟前叩了三个响头,这才祭扫完毕站起身来。赵玉林看着已经哭得是花容失色的傅嫣红,一股深深的爱意从心田里涌流了出来。他一把将傅嫣红揽在了怀里,嘴里喃喃地说道:“嫣红,你真是娘的好儿媳妇!娘在九泉之下不等多么高兴呢。”“玉林哥,虽然我没见过咱娘,可是我能想象得出,娘是多么好的一个人!”说完傅嫣红紧紧地搂着赵玉林又抽咽了起来。
二人相拥了一会儿后,赵玉林对傅嫣红说道:“嫣红,我领你到我以前住的地方去看一看。”“真的?”傅嫣红满是泪痕的脸这才浮出了笑容。
推开破旧的院门,眼前是一片残垣断壁、杂草丛生的破败景象。几只鸟儿见了来人,惊叫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进了屋里,只见空锅冷灶,家徒四壁;到处是尘土,四处挂满了蜘蛛网。一切都给人一种香消红断、物是人非的感觉!赵玉林看着屋内熟悉的景物,眼前顿时浮现出了他娘那慈善俊美的面容和哀怨凄苦的神情。
“这就是你和娘住的地方?这也太简陋了!”傅嫣红环顾着屋里说道。赵玉林点点头道:“我爹死后,我和我娘就住在这里。”
“赵先生,你哥哥嫂子也太狠毒了,为了家产就把你娘和你赶到这么一个地方居住,明摆着就是欺负你们孤儿寡母。”翠儿忿忿不平道。赵玉林听后脸色立时阴沉铁青起来,他拉着傅嫣红的胳膊说道:“嫣红,我们走!”傅嫣红看见赵玉林那张阴沉冷峻的脸害怕地问:“玉林哥,我们去哪儿?”
“去新安县城,找我的哥哥。”
到新安县城时已经偏过了晌午,傅嫣红跟赵玉林说:“玉林哥,我们先找一家饭庄吃点饭吧,大家恐怕都饿透了。”赵玉林听后点了点头,于是便找了一家门面还看着不错的饭庄大家坐了下来。傅嫣红问赵玉林吃什么,此时赵玉林的心情不是很好,因此食欲也不是很强,他对傅嫣红道:“你看着要吧。”傅嫣红见状便要了两凉两热四个菜,又要了两屉包子。
大家正吃着的时候,忽然从外面进来了四五个人,饭庄的掌柜一见赶忙迎了上去:“哎呦!原来是赵爷,快往里面请!”只见为首的那位衣着阔绰,年龄比赵玉林稍大一些,他很有气派地对饭庄掌柜的说:“王掌柜,给我找一间雅间,我要招待几位生意上的朋友。”“好来,那赵爷就往楼上请!”
那个被称作赵爷的人边往楼上走,边朝厅堂里扫了一眼,当他看到赵玉林时不由得愣住了,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他上下将赵玉林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心说这个人怎么看着这么面熟。刚开始的时候,赵玉林见了这个人也是不由得一怔,觉得这个人似曾在哪儿见过。后来听饭庄的掌柜称呼他为赵爷,心里顿时便有了一种预感,于是目光也变得冷漠起来。
那个人见赵玉林目光冷漠,于是便停止了端详,领着其他人往楼上去了。傅嫣红看后问赵玉林:“玉林哥,那个人你认识咋的?”赵玉林淡淡地一笑:“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刚才那个人应该就是我大哥的大儿子赵俊山。”“真的?”傅嫣红惊讶地问:“要真是他的话,那他还得管你叫叔叔呢?”赵玉林又是淡然地一笑:“叫叔叔不假,可是不知道人家肯不肯认呢。”接着赵玉林朝饭庄的那个掌柜喊了一声:“掌柜的,你过来一下。”
掌柜的听见喊声赶紧走了过来:“客官,您有何吩咐?”“我问你,刚才上楼的那个姓赵的可是本地人?”“您说的是赵爷吧?不错,他就是咱们新安县城的人,叫赵俊山。怎么,你们认识?”赵玉林听后摇了摇头道:“他爹可是叫赵玉良?”“对呀?赵玉良就是他爹,他还有个兄弟叫赵俊河,今年也快有二十了。这个赵玉良可不一般,家里有当铺、绸缎行好几个铺子呢。”“那我问你,这赵玉良的家怎么走?”“出了门往西走,到一个路口再往北拐,到那儿一打听您就知道了。”“那好,掌柜的,谢谢你了!”“客官您客气了!”
赵玉林等吃完了饭,然后按照饭庄掌柜的指点,一路打听着来到了他大哥赵玉良的门前。赵玉林上前敲门,很快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就是赵玉良的二儿子,也是赵玉林的二侄子赵俊河。
“你们是……”年轻人问。赵玉林面无表情地说:“我们是从保定城里来的,我问你,赵玉良可在家?”“在家,可你们是……”“你告诉他,我叫赵玉林,是他的兄弟。”“啊……你是二叔?”年轻人听后显出了惊讶之色:“那……那你们稍等片刻儿,我这就去告诉我爹。”年轻人说完便匆匆地往里走去。
赵玉良家的院落虽然没有傅家大院大,但看着也很气派。院子里砌着花墙,花墙内外有一大排葡萄架,葡萄树已经开始爬架,整个院子里是郁郁葱葱的。
很快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迎了出来,赵玉林一看正是他的大哥赵玉良。赵玉良走到赵玉林的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玉林?”赵玉林点点头道:“是的,大哥,我就是赵玉林。”“噢,你长大了,你不说我都认不出你来了。我听说,你被一个和尚给领走了?”“不错,那个和尚是我师父,我现在辞别了师父回来了。”
赵玉良看着旁边的傅嫣红问:“这位是……”“她是你的弟妹,是保定城仁和堂的大小姐,叫傅嫣红。嫣红,这是大哥。”傅嫣红听后便上前给赵玉良施礼。
赵玉良见弟弟衣着鲜亮,又娶了大户人家的小姐做媳妇,后面还跟着丫头、车夫,知道弟弟已经不同于从前不能怠慢了,于是连忙说道:“快,快请屋里说话。”
到屋里坐下后,赵玉良吩咐一个丫环道:“赶快上茶,再去把太太叫来。”接下来赵玉良问道:“兄弟,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现在在哪里做事?”“我跟我师父走后,这些年一直待在河南。不久前我回来后,便留在了我岳父的仁和堂里做事。”“哦——原来是这样。”赵玉良听后这才把心放了下来,随后他问道:“兄弟,你这次来是……”
赵玉林刚要回答,这时屋里进来了一个身材臃肿、面色刁蛮的中年女人,赵玉林一看是他的嫂子,便起身施礼道:“嫂子,我是赵玉林,你一向可好?”“噢,是玉林兄弟啊!好,好,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赵玉林的嫂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赵玉林对他面前的这个嫂子,自小就十分的厌恶和痛恨。他清楚假造遗嘱,霸占他和他娘家产的事儿,十有八成就是这个女人的主意。现在见这个女人的话里,暗含着讥讽地问他,便不客气地说道:“嫂子,你来的正好,刚才我哥哥问我,这次回来是干什么来了,那我就实话实说吧,我这次回来,是为了了断十年前咱们之间的那段恩怨!”
赵玉林的话顿时使屋子里的空气凝固了起来,赵玉林的哥哥和嫂子面面相觑感到十分的意外。赵玉林阴沉着脸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这冤有头债有主,十年前你们伪造爹的遗嘱,然后买通了官府和族人霸占了我和我娘的财产,使我娘不到一年就气死了,这笔帐今天也该清算一下了。”
赵玉林的嫂子听罢把脸一沉道:“这是哪的话?我们从来没有霸占你和你娘的家产。那遗嘱是爹临死前留给我们的,我们是按照爹的遗嘱行事。”“什么?爹死前留给你们的?”赵玉林冷笑了一声说道:“那好,等到了公堂,我们把爹的笔迹和遗嘱上的一对,自然就知道真假了。”
“哼,上公堂就上公堂,我们难道还怕你不成?”赵玉林的嫂子一甩袖子气哼哼地走了。
“兄弟,你手头要是缺钱的话,哥哥我可以多少给你拿上一些。这官司嘛,我看就还是不要打了。”赵玉林的嫂子走后,他的哥哥赵玉良开始跟他商量起来。“哥哥,不打官司可以,但是你得把占去我的所有财产都归还给我,此外还有这十年的利息。”
“这……”赵玉良面有难色地说:“兄弟,你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你要想清楚,这要是打起官司来,你可是未必能赢啊?”赵玉林又是冷笑一声:“大哥,这打官司我奉陪到底!我不把你一家打得是倾家荡产,沦落街头,我就不是你兄弟!”赵玉林目光里迸出的寒光令傅嫣红的心里不由得一哆嗦。
赵玉良也变了脸,他怒气地说:“好吧,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奉陪你打这场官司。从今往后,我没有你这个兄弟!”说罢站起身来要送客。
“兄弟?”赵玉林鄙夷地说:“赵玉良,你什么时候拿我当兄弟了?我告诉你说,三天之内,你要把霸占我的家产和这十年的利息退还给我,否则你就去蹲保定府的大牢去吧!嫣红,我们走!”
赵玉林等走到了院子,这时才发现已经走不了了,只见赵俊河领着四五个伙计手持棍棒拦住了去路。原来赵玉林的嫂子见赵玉林这次来是讨要家产的,而且是来者不善,于是便出去告诉他的二儿子赵浚河去找几个伙计先把赵玉林拦住,她出去找她的大儿子赵俊山,让赵俊山去找官府的人。赵俊山听他母亲说完后,让他母亲去铺子里再多找几个伙计先回去,他去县衙里找官府的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