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浅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有说错,“很久以前我就想四处逛逛,不过当时年少,不得离开,现在却刚好有了这样的机会。”吟浅期待地看着夜空下的蓝天,“我会和云澈一起去,我们两人性情相近,能结伴旅行的话,应当会是一段很不错的经历。”
花冠群眼神复杂,掩饰性地将桌上茶杯拿起,在唇边沾了一口,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疲倦,“你走了,我怎么办?”
他说得很轻,轻到吟浅只听到了前半句,后半句却只看到他的嘴唇噏动,耳中却没有听到任何话语。
云澈……
以自己对他的了解,花冠群几乎毫不怀疑,假若吟浅跟着云澈一起离开,他今后能瞧见两人的机会……会很少很少。
云澈年纪小,不通世事,却绝.对不是任何人胆敢轻视的对象。
他就像是天边一朵毫无顾忌的.云朵,随着自己心意变幻,偶尔停驻在哪里,便驻足停驻,素来淡淡的好似对什么都无所谓。
而吟浅,却像一阵风。
无人可拘束的风。
只因他知道她的脾性,相比于.皇宫中牢笼似的生活,吟浅更爱身在别处的潇洒与无拘束。
两人假如一起走了,从此风清月明,不知是否还有.机会相见。
然而此时此境,他能用什么理由,阻止她的离开。
若说是恋人,最初的爱恋却是被自己一刀斩断,从.此折断思念的羽翼,将之扼杀。
如果是夫妻,分居三年,如今尚剩余几多柔情蜜意?
终于知道真正要绑住一个人,若她真的不爱,绑.住了她的身,她的心,也不会成功。
她放下所有顾忌,抛开一切放歌四海。
而自己,却仍旧陷在深深的泥潭中,不可自拔。
“你若是要走,我.不会阻拦。”花冠群轻轻说道,眼神透过窗外,悠远而又空旷。
这样的承诺,却是暂时的……
暂时而言,他不会阻拦她的离开。
吟浅笑了笑,丝毫没有看清楚眼前人的神色:“故人一场,花冠群,你可否祝我旅途愉快?”
他是沧国换帝王,若是征得了他的“祝福”,等于是给自己加了一道护身符,至少在沧国境内,只要能及时救援,就不会出什么事了。
只要……他愿意真心相救。
“一路保重。”花冠群不负她的期望,遥遥看着窗外的夜色,说道,“夜深了,我先离开了。”
花冠群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同吟浅道别,站起身打开了房门,朝着外面走去。
“希儿……希儿今天还好吗?”吟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虽然之前一直告诫自己,莫要记挂太多,然而真正看到花冠群离去的背影,吟浅还是无法沉默。
“你怎么不问问我好不好?”花冠群蓦然转过身,眼中浮现出一缕怒意,却被他瞬间压了下去。
吟浅没想到他会出来冒出这一句,烛光下看到他眼中的复杂,低头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你还好吗?”
“还死不了。”花冠群甩袖离去,脸上怒气浮现。
“希儿是我的儿子,我当然也会好好照顾他。”在即将离开吟浅视线的时候,花冠群停下脚步,颀长的身影在夜空中显得甚是神秘莫测,“不过,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花冠群转弯走出了吟浅的视线范围之内,倏然将头靠在墙上,放下杯子,欢欢是伸开手指,白瓷的边缘流转着温润的光芒, 杯中放置着剩余的茶水,在光泽的映照下,宛如最上好的白脂美玉。
他轻轻松开手,掌心中唯余白玉碎片。
夜空下,玉石显得分外莹润,杯中茶水缓缓流泻而出,湿意溅在花冠群的手中,微风吹过,带起丝丝凉意,他却浑然没有在意,只是怔怔地盯着手中的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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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微风和煦。
路上是匆匆忙忙的路人。
在这样的明媚春意中,有两个人,静悄悄出现在桑国都城。
都说桑国重男轻女,恰好与另外一个国家相反。如今走在大街上,吟浅亲自认证了这一个现象。
或者是问路,或者是购置东西,商贩、店家无一不是男子,就连在路上,除了已婚女子,难得能看到未婚女子。
春天总能滋生出危险万千,吟浅那副容貌,一路上不知为她惹了多少麻烦,到了桑国之后,她索性蒙住自己的脸,除了必要,不让更多人看见她的脸。
“两位公子,不知能否赏光让在下一同就座?”正在酒楼上用膳,吟浅耳边忽然传来这个陌生的声音。
抬头看去,一位男子负手而立,淡笑着在旁边问道。
他的眼眸深沉,仿佛看不到底,一直盯着吟浅覆盖上的脸容,眉间闪过妖异的狂澜。
吟浅正咬着一个鸡腿,闻言含糊地笑笑:“兄台请坐。”
这里不是自己家里,既然有空位,当然谁都可以坐。
“多谢。”男子拱手说道。
接下去没有多说什么话,吟浅叫了两壶酒,和云澈一同喝着。春日嗜睡,她早已订下两间厢房,到时候若是喝醉了,也能马上躺着睡觉。
那个年轻男子很快便吃完,对来结账的店小二说:“这两位公子的酒饭钱,也一并记在我账上。”
桑国年轻的镇国将军出手一向阔绰,小儿眉开眼笑地点头。
吟浅愕然抬头,对上那双妖异的眼睛,摆摆手:“兄台客气了。”
这里又不是她的酒楼,让了座位一起吃饭,根本不算大事……当然也不用付钱。
年轻公子没有说话,反而一反常态地盯着吟浅,从蒙巾上不小心露出来的白皙,将之印入眼中的年轻男子眼中,妖异光芒一闪而过。
吟浅也一直盯着他,摸不清眼前的年轻男子究竟有什么意图。
世上能无欲无求,自愿做好事的人,毕竟是少数。
一般时候,难得能遇上一个。
何况,吟浅如今并不是没钱。
“我自己付我自己的便好,”吟浅给云澈倒了一壶酒,“趁着我现在不缺钱饭钱我尚是付得起的。”
吟浅说到这里,目光微闪。
她知道自己一开口,旁人就能听出自己的声音。
是个女子……
以前电视上看到女扮男装的女子,说话的时候貌似都看不出破绽,可是轮到自己的时候,女声却一下子就能听出来。
年轻公子看到吟浅低头,了然地笑笑,凑近了些道:“这位‘公子’不必担心,我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吟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口道谢。
其实就算他说出来,也不会有很多的额外阻碍。
大不了,走了就是。
虽然是第一次来到桑国都城,想多玩一段时日,然而要是真的遇上了麻烦,吟浅不介意重新寻找下一个目标。
同年轻公子相聊一段时间,吟浅发现他说话是意料之外的幽默渊博,渐渐的放下戒备,试着同他一起说话。
“对了,你的名字是?”即将告别的时候,吟浅猛然想起自己还没有问他姓名。
“江箬。”年轻男子喝了一口酒,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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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娘,呜呜,我要跟娘回家。”偌大的宫殿中,只余哭声,渐起渐落。
“希儿不哭,”花子约抚弄着孙儿,心疼地为他抹去脸上的泪水。
自从知道儿子媳妇有一个三岁的儿子,花子约除了不敢置信,就是完全的……心疼。
这么小的小孩子,一年却难得能见到几回。
如今吟浅远去,花冠群消沉度日,忙于政事,希儿常常在宫殿中一个人哭喊,直到嗓子完全沙哑。
远远看到儿子的身影,花子约再也忍不住,将他唤了进来。
希儿哭得狠,花冠群却全然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你若是不心疼希儿,当初何必将他带回来?”花子约搂着三岁的孙子,轻轻为他抹去眼角的泪,嫩白的脸上因为哭泣,染上了红色。
“母亲,我最想和谁在一起,难道你不知道么?”花冠群淡淡的说,视线飘过希儿,眉峰微微一皱。
“孽缘……”花子约喃喃出声,“当初你如此对吟浅,现在如何还能望她很快地原谅你!”
花冠群笑笑,“我会尽力。”
短短的一句,却像是倾注了所有的心神,他嘴角虽然带着笑意,布满胡渣的脸上却只剩下执着。
放她离开皇宫,是为了三年后的重逢。
如今,希儿在他身边。
而如今放任吟浅离开,四处游玩,也未尝不是为了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