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哄克里丝汀娜开心，他使尽了浑身解数，包括许下重诺，可这些年来，油水几乎榨干，这式光棍招术自然不再灵光。还好这家伙有个绝活，克里丝汀娜知道他雕功不错，主动向讨了个惟妙惟肖他自己的雕像，着实让他高兴几天，说明自己在美少女心里很有几分地位。
不过，随后一句话让他咯血不止。
“等三百年后，你都变成光骨头了，拿出来缅怀下你这个人类朋友也不错，雕得挺好。”克里丝汀娜绝美的脸是换成了沉思的神色，不知道是找下两百年后想起艾特情形的感觉，还是在想像他变成骨感帅哥后的样子。
这感觉让人恶寒。
艾特继续假手克里丝汀娜来教胖查他们的东西，比如制作陷井，野外生存的技巧，所有的都是在宗教所的无人后院里讲给她的，再由她到森林中去转授。
这些东西同样让克里丝汀娜受教，她才明白过来，在森林中，自然魔法未必是最强大的存在，这些貌似伟大智慧产生的无耻伎俩显然要危险太多。
克里丝汀娜暗自庆幸自己是这家伙的朋友而不是敌人，天知道他的小脑袋就这么多龌龊无耻的念头，假如有人成为他的对头，简直是一场惨不忍睹的恶梦。
她虚着眼看着站在逆光中侃侃而谈的艾特，他身后拉长的阴影让人感到一丝霾晦。
“你的头发是绿色的，与森林的大背景完全一致，拿一根出来做机关的绊发装置绝对的上乘，你看，把它横放在膝盖的位置，那头接着乌玛藤，再用乌玛藤连着刚好保持在平衡状态坚木，只需要一点力，很小一点，平衡就会打破，接着整个坚木倒下来，把你的对手变成肉泥……”
“其实你的美貌本身就是种武器，如果你蒙着面拿着剑拼命抵抗，围攻的人都会一拥而上把你拿下后再商量……，但是你主动暴露出你面容和身材，装着娇弱无力不作抵抗，相信围攻你的人，会自相残杀决出个先来后到，当然中间恰当挑逗必要的……呃……你怎么打我头……我说的是正经事……”
“在人类战争中，最能鼓舞军士们士气的不是牧师的圣光，也不是骑士的荣耀，而是女人和金钱，杀戮和仇恨……”
“所有上位者安然剥削着平民的成果，可悲地认为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所有平民在诅咒上位者的同时，在内心深处却渴望成为上位者，并剥削他人，这是实话……但是你绝对听不到……，想煽动平民造反很容易啦！给他个能成为上位者的虚无飘渺的希望，给他柄自认为举世无双的利剑，再在他屁股上点把火……你回精灵族后想捞一票的话可以试试。”
诸如此类，让克里丝汀斯彻底折服，不要看他人，只听他说的事情，你会相信这绝对不是个人类少年，简直就是魔鬼的代言人。连她这个精灵都有向光明圣殿的异端裁判所举报的心了。
“人类就是人类，别想你们龌龊的想法联系到我们精灵一族身上。”克里丝汀娜横了正在边说，边示范陷井制作的艾特一眼，眼神很冷，但很能激发男人的**。
令她意外的艾特虽然话语仍然活泼，但眼神失去了往日光辉，疲态浮现在他年少的脸上，也不再多看她一眼。
“关于人的定义，我听到过一种说法，能制造并利用复杂工具进行生活的智慧生物都是人类。按这样算，精灵是人，兽人是人，地精是人，矮人是人，龙族也是人。”
“我相信你是第一个把精灵、兽人、地精和龙族当作人对待的人类。”
“本来就是，何须当成。”艾特淡然答道。
相处数年，她依旧看不懂艾特的眼睛里面的内容，明明一双再平凡不过的小眼睛，却仿佛永远是一潭寒湖渊水，深不见底。
“你们人类的书上说，一个真正的魔法师的扈从骑士应该是遵从骑士精神像贵族绅士一样与人决斗，而不是现在这样完全是群无赖在战斗。”
“有用就是好的，能说一句话让人上吊自行了断，何必自己提刀亲手去作呢，正象你们精灵所讲毁灭生命本身就是可耻的行径，那么我们何必在意手段是否光明正大呢。这如一个妓女祈求圣殿把她的名字刻众神碑上一样无聊。”艾特说道，为什么这里的人都这么迂腐固执呢。
这种辩论让他感到很苍白无力，尤其是最近，快到了自己的心力交瘁临界点，自己知道每个想法每个动作都会被旁人当成怪异来看待，父母、胖查他们，还有克里丝汀娜，虽然他们并不去深究，但艾特从他们眼中读出了诧异。
如何去掩饰这一切，如何与人沟通，让他伤透了心神。当这种情绪经过积累到一定程度，总要令人爆发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样训练出来的根本不是一群骑士，而是群恶魔，他们能生吃铁线蛇，徒手制作没有魔法波动的致命陷井，可以用随意的用植物制成带毒的长矛乃至弓箭，他们甚至爬在草丛中数天不动，也可以林子中不停的跑上数天，他们特别善于伪装，无论是撒在森林里，还是小镇中，能像水一样蒸发踪迹……他们才有十人而已，如果他们有一千人，能将我们精灵一族闹得天翻地覆。”
艾特苦笑了下，“我可没打你们精灵的主意，我还指着你教他们精灵的射箭技巧。”
“很久以前，我有一个梦想，当我赚够了足够的钱，我会卸下所的重负，独自一个人带上干粮背上行囊徒步走遍大陆的各个角落，最好是漫长的旅途中碰上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当然应该是个美女，很会照顾人，很会体贴人。然后我们一起继续走呀走呀，直到有一天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才会稍作停息，
等到孩子大些，能蹒跚学步后，我们再带着他继续跋山涉水……到某天我们再也走不到了，就找一处王道乐土安顿下来，种点花养鸟，儿孙绕膝……”
“两者之间毫不相干！这不是一个正常人类该有的想法，魔法师是在任何种族中都是天生的贵族，你应该有更大的抱负……”
教官姐姐说过，每个人心底都有最柔弱的地方，天下最坚强的人也不例外。
艾特虽然坚强，但是从没有超出一个正常人类的范畴，于是，他莫名地愤怒了，感觉最柔弱的地方被撕开了一条鲜活的口子，淌着腥红的体液，感觉到揪心的痛楚。
“你没有觉得我要求很简单吗，这个小小的愿望我也不能实现，他先人板板，无缘无故，没头没脑的就来到这里，这里有什么除了山还是他妈的山，想走出去，三个人类国家你打来，我打去，弄得不好哪天拉你上战场作炮灰。这还不算，碰到兽人打过来，象我长得样的，多半被匹克族猪人抓住去做农奴，最简单的生活，哈哈，却成了最遥远的梦想……”
他越说越激动，心中积压这些年的怨怼像溃坝的洪水，倾泄而出。吼着，喊着，右手四指齐曲，中指独立，拼命朝天一戳，玩命似的一遍遍地疯叫“老天，我鄙视你……鄙视你……”
克里汀斯娜吓得不知措，只是呆望着这个疯子般的少年，从她第一次见到艾特起，就被他的控制力和理性所惊叹，做事不循常理，却丝丝入扣，说话听起来颠三倒四，但细想下来字字珠玑，她从来就没有见到艾特情绪如此失控，歇斯底里如同变身的猛兽，毫无理喻可言，或者现在的他才是真的他，才是重重面具后面的他。
“谁他妈的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招谁，惹谁了。”
长年积压扭曲的委屈让艾特神识越来越疯狂，指着天空不停的叫骂着，唾沫四飞，眼泪横流，原来束起的头发乱披狂舞，那些曾经同生共死的兄弟，那个倔强的死老头子，一桩桩陈年往事在脑海中迸发出来，“我不服……！”
艾特彻底敞开了自己心底深处的伤痛，将它曝晒在阳光之下，顿时怨气委屈散扬在空气中，刺人泪腺，他神情越来越颠，疯狂愈演愈烈，手抓住什么是什么，一时间魔法、真气、树技、石头向漫无目的地空中抛射，砸向满天那些虚无飘渺的神灵。
尖锐的石子，树木的倒刺扎破手上的皮肤，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甲缝，虎口间不断渗出，顷刻之间染红的双手在空中挥舞，逆过西下的太阳余光，克里丝汀娜瞧在眼里已是满目惨淡，她知道自己必须采取行动。
意动身动，她快速斜踏两步欺近艾特身旁，淡绿的斗气在双掌附近若隐若现，作了为擒拿式，想以一个简洁的折臂扣拿住他，让他不再去无意义地伤着自己。谁知指尖刚接触到艾特的手臂，一股强大而怪异的能量瞬间爆发，产生出骇人的威力直击克里丝汀娜的双手。
当太极真气达到四重天境界，身体表面就形成一道护体罡气，在无意识下，这道罡气变得异常敏感和狂暴，无差别地发动反击。
克里丝汀娜毕竟是修炼过上百年的精灵，一经发现异样，马上调用斗气幻化一面绿色的盾牌挡在最前，附近的藤木也在瞬发自然魔法的召唤下结成藤甲护在其后，两个防御一气呵成，没有半分涩滞，显示了精深的战斗技巧。让她万万没想到的，这股怪异的能量竟无视面前的魔防和物防，如出入无人之境，轻易地透过两层防线直接作用在她的身上。
“啪，啪，啪！”克里丝汀娜被击得倒退十数步，后背撞断数根碗口粗的大树，幸好及时以太极五行步卸掉了绝大部分的冲击之力，侥是这样心头也是激得血液翻腾，心中一阵难受。
此刻，强大的能量爆发让艾特似乎耗尽了浑身的力气，陡然倒下，瘫坐在地上，痴痴地呢喃道：“谁能告诉这是为了什么……”
看到艾特颓废无比的模样，克里丝汀娜揪紧的心头阵阵抽痛，已经顾不得刚才的惊险，再度鼓起勇气走上前去，稍作犹豫，轻咬嘴唇，猛地将他拉入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仿佛把他揉进自己的身子一样，想用自己的身体的温暖驱散他心头的阴霾。
而艾特象根木头一样，毫无知觉般栽进她怀里，漠然地喃喃道：“我只是害怕，害怕在这个偏僻的地方终老一生，我真的想走出个该死的地方，但更害怕这个充满了太多杀戮和征服的世界，这里只有奴役和被奴役，征服和被征服，我怕被奴役，我怕再死去，你不明白……我需要的只是安全的感觉，我真的很怕现在能触摸到的这一切又象做梦一样破灭……你不明白这种感觉……”
“我不明白，你就给我说，让我明白……”
“说了你也不明白，我真好累……我不是我……我是我……”刚才那一通疯癫耗掉他的所有，怨气、真气、力气统统被掏空，再也无力去与谁抗争，连眼皮重量也对付不了，任由它耷拉下来，渐渐地声音弱了下去，直至无声……慢慢响起了轻轻的鼾声，克里丝汀娜侧身一看，艾特躺在她的臂湾中已经睡了过去。
说实话，克里丝汀娜从相识至今并没有这样仔细看过艾特的脸。尤其不敢去细瞧他那双明亮而小巧的眸子，那一双能灼伤灵魂的眼睛。
这是她第一次仔细打量他，又是如此之近。
白晰的脸颊有些消瘦，笔挺的鼻梁，双眸微阖，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抖，仿佛在睡梦也与人争斗。一个长相平凡少年，放在克里丝汀娜眼里却生出种不同于常人的气质，当天真与邪恶、幼稚与成熟混合在一起，便如鸡尾酒般令人沉醉。
抱着少年的少女想起了自己的童年，耐在母亲的怀里时光，让她唱着自己古老的歌谣哄自己入睡，那些词，那些调，犹在耳边，慢慢地自己轻声哼了起来，声音如天籁般飘渺萦绕，悠扬回荡在寂静的空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