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连忙应是,指挥着两个宫女将盆里的冷水换了,重新在广平王面前坐下。南翘小嘴一撇:“皇上遣散舞姬,关我什么事。哎,太医,动作快着点,我们还要去禁苑围猎呢。”
张太医刚揭开和伤口粘在一起的白绸,正看着发白的伤口皱眉,一听之下,不由一呆,急急忙忙辩道:“崔小姐,大殿下的伤还未痊愈,若去围猎,再将伤口挣开,可如何是好啊。”
广平王轻摇了摇头,还未出声,就听建宁王笑道:“南翘,这都申时了,怎么还去围猎?”
“申时怎么了,禁苑又不远。”南翘看看走近的建宁王,“你嫌晚就不要去。谁让我娘中午才告诉我要给我指婚。她要是早点说,我还想去玩上一天呢。”
建宁王蹲下身查看广平王剑伤,头也不抬的应道:“怎么,要嫁我大哥了,才约了人去围猎?”
“那当然了。我当然要让她们看看,我嫁的人,她们谁也比不上。”看看建宁王不做声,哎的唤道,“干吗,很严重?”
建宁王哈哈笑笑,站起身让过张太医。正要答话,便有宫女进来通禀,襄阳王李?候在外面。建宁王长眉一扬,回过头朝广平王一瞥,轻笑道:“他来做什么。难道给大哥贺喜。”
广平王朝建宁王看了一看。南翘奇道:“李??不是永王的儿子吗。我没告诉他啊。难道诏书已经下了?”
广平王看看正专心给自己换药的张太医,低声吩咐建宁王请李?进来。看着建宁王出去,轻声道,“南翘,一会李?进来,我来说你我大婚的事,好吗。”
南翘一怔,忽的笑了:“怎么不好。?哥哥,你想炫耀给他看,是不是?”
广平王笑笑,却不应声。外面隐约说笑声近,暖帘被一把掀开,建宁王侧过身让过李?,望着广平王颇有意味的笑道:“我刺伤了王兄,消息传得倒快。襄阳王这就来送伤药了。”
襄阳王李?一身便袍,却描金刺绣,华丽的宛如朝服。就见他一只手托着一只小匣,笑容满面地朝座上的广平王一躬:“见过殿下。”直起身来朝建宁王笑道,“二殿下说的,倒似我李?一只眼贴在二殿下身上一样。”大喇喇的将手里的小匣交给宫女,“波斯玩意。我父王知道了大殿下受伤,赶着我来看看。这药说是大小刀伤,三日痊愈。搁我那没用,顺便给殿下送来。”
“波斯的?”建宁王示意李?坐下,凤目朝广平王一瞥,“波斯的刀剑利,却不知波斯的伤药也好。”
“哦?”李?随口应道,“波斯刀剑好吗?我倒不知。哎,那日在大明宫,贵妃赏给二殿下那柄剑,拿来看看如何?”
几句话说下来,竟似没看到南翘。眼见她耐不住,故意轻咳了两声。建宁王心中暗笑,口上谦道:“不过比寻常刀剑锋利些,怕不入襄阳王之眼。”
却见李?看着南翘,呆了一呆,忽然恍然大悟般:“这是……韩国夫人家的……崔小姐。”
南翘婷婷立在广平王身边。见李?认出了自己,轻哼了一声,略略偏过粉圆的脸蛋。李?见她不睬自己,告罪着笑道:“刚看有姑娘立在殿下身旁,还琢磨怎么殿下身边的宫女都这么娇艳。却没注意是崔小姐。”
南翘兀自暗恼,一听李?这么说,连忙朝几个侍候的宫女看去。眼见不过都是中人之姿,略略放心,手一推广平王,嗔道:“以后宫女只能用老的丑的,知道不知道。”
此语一出,眼见李?就是一呆。广平王淡淡蹙了眉,似是想说什么,终是没有开口。只有南翘似是不觉。建宁王迅速朝广平王一瞥,随手拿过几上的瓷杯:“皇上把崔小姐指给王兄了。你不知道?”
李?一怔,看看神色间带了几番得意的南翘,哎呀一声恍然:“恭喜两位,如此喜事,怎么宫里没传开?”
广平王微微笑笑,正措辞要答,却见建宁王欠身过去,隔着小几,动作夸张的上下瞧瞧李?装束,连连摇头:“我说,这一会还要去禁苑,你穿成这样,怎么骑马?”不待李?应声,自己望了望窗外,“不过去禁苑怕也玩不尽兴,改日也好。”
两句倒像自言自语一般。广平王心中暗叹。叔父永王一听说自己被建宁王刺伤,便差李?过来,到底存的什么念头,已足够让人琢磨了。南翘一事,还不甚清楚,二弟想来是知道自己不想与李?多说。只是这句未免拦得露骨了些。看看李?,神色见果然微露诧异。忽然觉得身边南翘身子一动,知她又要和建宁王斗嘴,连忙接过:“本约了南翘的闺中姐妹去禁苑。不过今日时候不早,南翘,我们……我们改做夜宴,如何?”
“是了。”南翘正微皱了眉寻思,那边建宁王一击掌,“摆宴也不要在宫里摆了。我知道一处地方,子岸带我去过,菜做的极好。今晚就出宫找找乐子,怎么样?”
广平王在旁看着,建宁王说到出宫,见南翘明显神情一振。且不说自己身上带伤。就是安然无恙,也不愿只为了让南翘能给人炫耀而去跑马射猎。到底是建宁王懂她心思,知她不过好玩,抛了仪仗随从去宫外的酒楼,自然比去围猎来的有意思。刚略略安心,忽见她小嘴一扁,埋怨道:“你不早说,我都叫人告诉他们去禁苑了。”
建宁王吩咐宫女,去叫跟崔小姐的人进来。李?在旁笑道:“我听说前两日二殿下在李崖家待得晚了些,太子还叫太子妃带着兵马去搜了他家。怎么还说出宫去?”
广平王便觉得心中似有什么一顿。看建宁王倒毫不在意般瞧瞧李?:“一会去禀明了太子妃就是。怎么,不会是你怕被你父王责备吧。”
“哪里。”李?笑道,“若真说开了,不过是天色晚了些,能有什么事。太子是挂心二殿下,对我们就无所谓了。”
听着他话里口气,广平王微微皱眉。建宁王似有不满的轻哼了一声:“我父王待你父王,比待我们兄弟经心的不是一点半点。哪里是幼弟,简直比亲儿子还亲。”转头看见宫女引着一名锦衣侍婢进来,还没开口,便听南翘嚷道:“小霓?不是让你去三姨家传完话,就到禁苑候着吗,怎么跑这来了。”
小霓委委屈屈的立在下面,一张口便抱怨道:“小姐,你让小霓去三夫人家传话,小霓是去了。小姐和少爷本来都出来了,一听说小姐指婚指给了王爷,又都回去了。小霓回来的时候见到了羽衣,她去八夫人家,结果连门都没进去,说夫人身体欠安,府上不待客。”
广平王默默听着。这小霓似是不认得自己。抑或是认得自己,却被南翘带的不知礼节。秦国夫人素来身体不好,倒是不虚。虢国夫人府上的一对儿女年纪尚轻,南翘心性高,他们也是少年气盛,怎么会甘心让她在面前炫耀。正自寻思,就听南翘在身后恼得跺脚:“八姨身体不好,跟不让羽衣进有什么关系。三姨家的就是嫉妒我,等我办大婚,非要他们一个个都到场,非要他们都看着!”
广平王目光轻扫,望向李?。眼见他神情似是诧异,又显是强忍着笑,不由暗叹。看看张太医,还在一下下专心的缚着白绸。微一晃神,忽而想起了那动作如飞的小人。心下略怔,便听建宁王抢过话来笑道:“这不是正好,不用去禁苑再叫他们回来。怎么样,李?,西市回风楼,一起来吧?”
张太医缚好了最后一根带子,一听建宁王真要去酒楼,连忙抬头劝道:“二殿下,不可。大殿下身上带伤,喝不得酒啊。”
建宁王笑笑:“不过是玩些击鼓催花之类。王兄若是被罚了酒,我替他喝就是。太医放心。”转头叫宫女,“出去告诉叶倾,不管李将军在何处,找他过来。”
广平王轻声谢了张太医。南翘还在对着小霓胡乱埋怨,李?对建宁王笑道:“早听说二殿下同禁军大将私交甚好,果不其然。”
一旁张太医已在收拾药箱。广平王朝建宁王看看,就见他满不在乎的道:“他十六七岁那会才来长安,王兄就给皇上上表荐才,不然以他的年纪,哪能在禁军有这位子。他对王兄心怀感激,我不过借着差他做点事情罢了。”目光不经意般朝广平王一扫,立起身来,“王兄,襄阳王,南翘,你们先等着。我去禀明了太子妃,随即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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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状态不佳,天旋地转,头痛烦闷,今日总算磕出来一章。铿然不自量,意图写众人席间击鼓催花指物作诗。席中人吟诗不得,不过罚酒一杯。轮到铿然,就要卡文了。
让几人击鼓催花,非是铿然老土,唐时酒席,多以此为乐。襄阳王李?在前文已出场几次。历史上他的名字多不为人知。但是说到其父永王李粼,知道的人就多了。倘若还是没印象,便请回忆李白晚年,那个导致诗仙被判流放夜郎,长叹“平生不下泪,于此泣无穷。”的造反的郡王。有人认为李粼其人平庸无奇,造反是其子襄阳王李?的主意。铿然私以为,李?的才华,当是建立在暗里自卑,明里从容的性格基础上的。此时年纪尚轻,其为人言谈,当不自觉的带出些许敌意
杨贵妃大姐韩国夫人,有女崔氏,安史之乱时当已嫁于广平王为妃。情节需要,将之挪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