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日纲满身是汗,刀法混乱,气喘连连,恰在此时突觉身后阵形大乱,知是出了变故。一时心神不稳,露出几个破绽。
杨辅清瞅准了一刀劈下,“哎哟!”竟生生地将秦日纲的左臂砍掉。秦日纲痛呼一声,转身便走。
他这一退不要紧,下属一看主将要跑,那自己还拼什么,快跑吧,顿时人挤人,人撞人,只恨爹妈给少生了两条腿,潮水般后退,其中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弟兄们,逆贼秦日纲败了,为东王府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冲啊!生擒秦日纲者官升三级!”杨辅清一边冲杀一边大声喊道。
“冲啊,别让秦日纲跑了啊!”杨辅清的部队士气大振,纷纷喊杀着追了下去。大伙心里都憋着一股气,他们属杨秀清一党,杨党近两万兄弟被韦昌辉和秦日纲屠杀,谁不痛恨啊。
哀兵必胜!杨辅清部个个奋勇,人人争先,甚至许多人感觉这不长眼睛的秦日纲是自己送上门让他们来解恨的。
兵败如山倒。石定天与赵三多正在镇江城外的树林里讨论到底是谁能胜,却见秦日纲、张嘉祥带着败兵逃出城来。速度比他们进攻时候快多了。
落在后边的则是一边打一边往外跑。石定天看了半天才分出来,因为战斗双方穿的军装都是一样的,只不过秦日纲一方散着头发,而镇江守军一方则包着头。
“杀啊……冲啊……”
“快跑啊……”
杨辅清不敢追得太远,毕竟镇江城总共才两万守军,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或落入敌人的圈套就得不偿失了。出城不远就下令鸣金收兵。
军士们收拢秦日纲部丢掉的兵器、辎重,兴高采烈地往回走。
“这个妖人,怎么突然跑到镇江来找圣王,难道说定天命大,还活着?”就听杨辅清自言自语道。
“丞相,听说韦昌辉和秦日纲血洗翼王府,只有翼王和两名随从逃脱啊!”杨的一名部属道。
“或许只是秦日纲想突袭镇江的一个借口吧,如果他们成功了就会借此除掉咱们也说不准!”杨辅清分析道。
“丞相英明!”部属道。众将领打马急驰,往城中而去。
石定天还没有想好是不是应该前去说明自己就是圣王石定天,就见杨辅清走了,暗道可惜。听杨辅清的语气,应该对自己没有敌意。
不过通过偷听的对话,石定天判断,这杨辅清就是国宗,也是丞相。
石定天远远地看着镇江城的大门缓缓关上,心中还是犹疑不定,与其去投杨辅清,还不如去芜湖投父亲石达开。
眼下正值战事吃紧之时,双方对阵,如果冒然去和杨辅清说自己是石定天,那对方认识不认识自己呢,会不会把自己当作奸细抓起来,再看看身上的乞丐服,谁会相信我是圣王呢?
石定天懒洋洋、慢吞吞地往回走。而赵三多则神采飞扬,“过瘾,太过瘾了,我是第一次见打仗,以后等我的义和团壮大了,我指挥千军万马,人挡杀人,神挡杀神,所向无敌……”看石定天神色不对,碰了碰他道:“小石头,你怎么了!不是被血腥场面给吓着了吧!”
石达开也是一代枭雄,天京内乱过去都两个月了,他现在在做些什么呢?秦日纲能出城杀到镇江,那就说明天京没有发生战争。这个石达开,到底在玩什么?石定天躺在土炕上,两眼直勾勾望着屋顶的黑乎乎的椽子和檩木,想着心事。
“小石头,你到底怎么了嘛,一直闷闷不乐,是不是看到你的仇人张嘉祥没死,心里不痛快!”赵三多已经知道了石定天被迫当乞丐的事,所以对猥琐男张嘉祥也是恨之骨,并对当初阻下石定天报仇后悔不已。
“天下怎么就那么多坏蛋呢!唉……”石定天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石头,你要是觉得恶气难出,要么……要么……”赵三多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要么看看洪匪驻扎在哪里,咱们夜探敌营,有师兄在,决不会让你受委屈!”
“什么?你想偷营劫寨?就凭咱们俩?我可不想死无全尸!”石定天既惊讶又泄气地道。嘴上虽这么说,不过心中对赵三多的这份感情和关心非常感激。
“呵呵……”赵三多笑道,“师弟啊师弟,你可真是天真,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我说的不是偷营劫寨,而是探营,刺杀张嘉祥!”
刺杀!石定天的心激动地蹦蹦乱跳,感觉这将是一个既刺激又冒险的事儿,不过要想杀死张嘉祥,目前也只有这么一条道了。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二人一拍即合,同时也都想借此机会检验一下这段时间功夫的长进。
顺着败军留下的杂乱脚印和抛弃物,二人一路追踪,时而施展开轻功疾奔,时而停下仔细辨认踪迹。
终于在黄昏时分,大约距离镇江城十余里的一个山坡下,发现一处营寨,从军服和悬挂的旗帜来看,正是秦日纲部。
“来,咱们先吃点干粮,等天黑了,再进去!”赵三多拿出一块烙饼,掰了一半给石定天,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一口气,狠狠地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
本来一路追踪就很累了,哪知这个小石头非要趁着天没黑,围着大营转一圈,看看情况,最后又爬到山坡上。赵三多累得够呛,石定天也好不到哪里去,手里拿着饼,嘴里不住喘,眼睛还是望着大营,见营中渐渐掌起了灯火,这才躺下,咬了一口饼。
午夜时分,寒风沿着江面刮来。大营门前的两名军士精神萎靡,薄薄的军服处处是血迹和破碎的口子,将兵器夹在腋下,一边搓手,一边跺脚,一边咒骂这鬼天气,一边唉声叹气。
虽然他们心中也想骂头领,但没这个胆量。想想这段时间自己干的那些事儿,跟着燕王秦日纲,尽干损人不利己的事,不得人心,那就不提了,也不是他们能操了心的,可是连粮草和军服都供应不上,大冬天的,饿着肚皮、穿着单衣去作战,除非有天父降临,否则必败。
连他们都明白的事理,当官的怎么就看不透呢?难道是肉吃多了被油糊了心了!
“喂!哥们!”一名军士推了推旁边的那位,“我刚才好像感觉到身后有东西蹭的一下跑过去了,可是回头看却发现什么也没有,你发现什么了吗?”
“啊……”另一位军士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你饿晕了吧,这么冷的天,鬼都不愿意出来,也就是咱们几个命苦的!熬过这一夜,明天看能不能回天京!”说罢又打了个哈欠。
石定天两人越过寨栅,脸上蒙着肮兮兮的黑布,瞅着四处无人,向中间灯火比较多的一座大帐而去。中间躲过两支无精打采的巡逻队。看样子,其余的人都应该睡着了,大营里静悄悄的。
“你他妈的不会打仗,连酒也不会喝吗?”突听得中军大帐之传来一声怒喝,紧接着啪的一声酒杯掷地而裂。
黑暗中,石定天与赵三多对视一眼,听得出,这个歇斯底里的声音是秦日纲的。
“燕王,小人不是怕喝酒,而是这关键时刻,万一敌人来袭,喝多了……不太好……”大帐之内,张嘉祥一扬脖,喝完一杯酒,用脏裤子擦了擦嘴,唯唯诺诺而又无奈地道。
“啪!”秦日纲一记嗅觉的耳光打在那张怎么看都不顺眼的脸上。“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我能断了胳膊吗?我能这么惨吗?”
“小人知错!小人知错!”张嘉祥忙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心里却连秦日纲的八辈祖宗都照顾到了,你他妈的带兵无方,打了败仗,还来怨我,我当山贼的都比你懂的兵法多。
“来人,给我把这小子拖出去,扒光衣服在外面冻一宿,谁让你鼓动我攻打镇江来着!”秦日纲恶狠狠地道。
“我怎么这么倒霉,追杀石达开,中了埋伏,损兵五千,又遇上这么个家伙,非要说妖童石定天在镇江。原想捞不着大鱼,抓条小鱼也行,这下可好,又损兵三千!”秦日纲将面前的一杯酒饮尽,叹了口气喃喃道,“北王啊北王,你在京城吃不愁穿不愁,我在这里却是差点连小命都丢了啊!”
“快拉出去,拉出去,不要在我面前扒衣服,到外面去!”秦日纲又将一只酒杯掷向一名军士。军士们慌里慌张将张嘉祥拖出去。
石定天心里暗喜,看来这个秦日纲是没少吃亏啊,处处被动,而且不怎么会带兵。石达开也没有受什么大损。当然还有一喜就是猥琐男张嘉祥被拉到了帐外,几个军士正摁着扒衣服,正方便了他们下手。
“燕王开恩!燕王开恩啊!石定天真的在镇江城啊!”张嘉祥爬在地上大声哭喊着。如果真是冻上一宿,不死也得掉层皮,这可是农历十一月啊,张嘉祥心中叫苦连连。老子迟早废了你!又悔、又怒,暗骂不止。
“别让这老乞丐半夜跑了,给我拴到旗杆上!”秦日纲听张嘉祥又哭又喊,甚是恼人,便在大帐中喝道。
石定天看两名军士拿着绳子过来,将张嘉祥的双手绑了,绳子的另一头拴在大帐不远处的旗杆上。心中大乐,这下要杀他更容易了,想跑也跑不了了。
只可惜,现在帐前聚着十五六人,不便下手。等秦日纲喝多了、看热闹的散去了,两人有信心在合击之下,一举将张嘉祥干掉。甚至……石定天突然冒出个想法,如果搞得好,甚至连秦日纲也能拿下,呵呵……黑暗中,无人看到那张得意的猥琐脸。
一个时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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