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棋三路小飞,王子明塌塌实实地开始在黑棋的大空中搭起了小房子。
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道理好讲了,棋局很清楚了,右边打入白棋死了,桑原秀吉未必能赢,但如果活出,那么黑棋则是必败无疑。
明知勉强,但黑棋仍然二路点入,这里是眼形要点,一旦让对方占住,就再没可能吃棋了。
面对黑棋亡命之搏,王子明毫不慌张,次序井然地先挡下,吃住这颗黑子,之后,当对方强行靠入破坏眼位时,轻松转身弃掉右下二子,再老老实实地从一路叫吃,清清楚楚地做出一只铁眼,至此,黑棋的进攻已是后继乏力,濒临崩溃。
“唉,输了。”几位赛前斗志昂扬,信心满满的年轻棋手象被霜打过了的茄子一样唉声叹气,虽然白棋现在还没有明确做出第二只眼,但通过弃掉二子,整体强度已非方才可比,现在谁是雏鸡谁是鹰隼怕都难讲。
“好漂亮的治孤手段!了不起,很久已经没见过这样靠治孤获胜的好棋了。”和年轻棋手们不同,小林芳美看重的更是棋局的内容而不是结果。
“小林老师,桑原君输了您怎么反而叫上好啦!”川本六段有些嗔怪地说道。
“不好意思,我光注意棋局,把为什么要下这盘棋给忘了。”小林芳美不好意思地笑道。
“是呀。这盘棋白棋下的太漂亮了,如果说比赛前对王子明是否是职业棋手还有疑问,那现在再把这当成问题就有些太可笑了。”宫崎五段点点头说道,桑原秀吉是拥有职业九段实力的年轻棋手。而且今天地状态并不差,能够正面战胜这样对手的人要还被称为业余棋手的话,那职业棋手的称号还有什么意义?
研究室内对这盘棋已经下了结论,但对局室内地日本年轻棋手还在做着困兽之斗:如果按照日本棋手追求棋谱干净,棋局美观的作风,桑原秀吉已经可以结束棋局了,但身处局中的他早被对手如入无子之境般的强硬手段缠得失去了理智,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吃掉这块白棋,一扫胸中的闷气。
无视上方自身存在的弱点。黑棋一路扳,破去白棋下边的眼位,尽管价值只有小小的后手两目,但不破掉这只眼白棋就已经活了。
对于黑棋的垂死挣扎王子明胸有成竹,先是在一路小尖,一边威胁着自造一眼。一方面准备从一路扳过和右上角取得联系。:
万般无奈之下,黑棋只有在二路挤住破眼,经此交换之后,白棋本来马上打劫渡过便可以了(由于右边价值太大,黑棋根本找不到与之相应的劫材),但王子明现在已将后继地手段计算清楚,三路打吃之后一扳一虎严厉之极,棋盘之上似乎可以听到黑棋攻势轰隆隆的瓦解声音。
杀红了眼的桑原秀吉顾不得上方黑棋棋形上的弱点,强行中腹扳头非要将白棋另一个眼位破去,如果只看这几步棋的交换,与其说正在下棋的是位日本棋手,还不如说是韩国棋手更象一些。
职业棋手地拼命当然十分可怕。但下棋不是斗气,不是谁下的狠谁就能赢的。白棋冷静地一尖,正中黑棋棋形地弱点,左边瞄着分断之后的对杀,右边瞄着一路的扳回家,二者必得其一。
如果放对方回家,那么刚才的拼命便毫无意义了。边路打吃,桑原秀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桑原秀吉既然不肯妥协,王子明自然也没必要客气,左边切断,不是鱼死,便是网破。
这种局部的攻防对于职业棋手来说用不了十秒钟便可以算无遗漏,双方一气一气地紧了下去,很快就形成了白棋的先手劫。
“棋局结束了。”可以作出最后的结论了:刚才的打劫尚且找不到合适的劫材,现在整个右上角黑棋都搭在里边,一出一入之间价值达到了八十多目,那就更别想找到劫材了。就算找到了一个劫材打赢了这个劫,但白棋在对杀过程中吃住了黑棋一条小尾巴,把右边一路大飞地损失已经追回,加上劫败之时可以连走两手,再添个二十来目不成问题,而黑棋辛苦了半天只不过是把原本就是自己的地盘确定下来,实地并没有半点增加,输赢也就可想而知了。
左上角二路立下,桑原秀吉把希望寄托在对方会应一招上面。他已经打定主意,只要能让他把劫提回,那便是万劫不应,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那堆棋子吃个干净,心里痛快痛快再说,至于输赢,他当然早已看清,但那已经不是问题的重点。
可惜的是,王子明连让他心里痛快一下的机会都不给,冷静地加补一手,白棋把劫消去,右上解的对杀以白棋快一气告一段落。
作为劫败的代价,黑棋从二路跳入左上白角,似乎可以吃掉这一块棋了,尽管和胜负结果已经无关,但日本年轻棋手地心情上总是好受一点。
然而世事似乎并不都能如人所愿,现在的局面中国棋手即便放弃角部开始收官就可以大胜而归,如果是日本本格派的棋手怕也会如此选择,但白棋现在似乎治孤治上了瘾,角上接住,一子不舍地向外冲去,眼花缭乱的手筋之后,从开局起便满盘治孤的王子明摘下了面具,摇身一变成了攻击者,将左边的黑子包在一举吃住,整个过程就象是一场精彩的演出结束之后,万人瞩目的主角在观众山呼海啸的掌声中潇洒返场,再一次华丽地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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