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罕亲自开道,恭恭敬敬的将我们领到他所居的帐幕之中。封爵已毕,当晚王罕大张筵席,大群女奴在贵客之前献歌献舞,热闹非常,比之铁木真部族中招待的粗犷简陋,那是天差地远了。
旅途劳顿,我早早就睡了,第二日辰时(七点至九点)才起,听说,昨夜的酒席上桑昆不许哲别用金杯喝酒,铁木真饮了那杯酒,随后以自己的铁盔盛酒赐给哲别,得其死命。
跟我没什么关系,我慢腾腾地用了早点,就去找郭靖,他居然一大早就跟拖雷出去玩了,真气人,昨晚上明明说好了今天一起玩的,怎么可以不等我呢?这个打小就无信的家伙,哼。派人去找,遇上了桑昆的独子都史和七个同伴有说有笑地回部落,都史得意洋洋地说他打了郭靖、拖雷,那两人现在被七个怪人留下了。他话没说完,我就向他说的方向飞跑而去,不会有别人,肯定是武功低微之极、气焰嚣张之极的江南七怪来了。
我到时,正见一人在教拖雷,郭靖站在一旁发呆,一个四十来岁年纪、尖嘴削腮、脸色灰暗、神情凶恶、双目只见眼白的人从只死雁身上拔出什么收起,带起一溜黑色的血珠,还有四男一女笑吟吟地看着郭靖。
我跑到郭靖面前站定,扶着他的肩膀,气喘吁吁地道:“郭靖,你跟都史打架了?为什么不叫上我?我可以帮你的。走,我们去找都史,我帮你打他。”
郭靖摇头道:“别去,他们人多,我都打输了,你这么瘦,哪里打得过他们呢?”
我气得叉着腰道:“你别看不起人!你们那是胖,嗯,你们是虚胖,是不好的,我这样才好。我真的很有本事的,那些侍卫都是大人,都打不过我(赵王的侍卫谁敢不让我?),我一个人就能打败都史那一伙八个,你在一旁看着就行了。哼,他们明明知道你是我的朋友,还敢打你,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嘛,走,我们去报仇,我要好好教训都史那小子。”
那个面相凶恶的人冷哼道:“小小年纪,大言不惭,真不知你父母是怎么管教的。”
我脸色一变,骂道:“老瞎子你敢对我不敬!”
那人怒道:“你说什么!”
我改口道:“我说你凶恶残忍。怎么,不服气?我还说错了吗?”指着死雁对那人喝道,“这些大雁碍着你什么了?招你惹你了吗?你为什么要杀它们?它们虽然不会说话,可也是一条生命啊,众生平等,你们怎么可以无故杀生,残害生灵?你们太残忍了!”
这七人正是江南七怪,他们自南而北,一路追踪段天德直到大漠,此后就再也没了消息,六年多来,在沙漠中、草原上到处打听段天德和李萍的行踪,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找到了郭靖。
陡然见到一个瘦弱的小孩儿义正辞严地当面指责己方七个大人,七怪都觉好笑,只见这孩子裹在黑貂裘里,更显得肤色苍白,现在似乎是很气愤,小脸都憋得通红的。
韩小莹笑道:“小孩儿,我大哥看都不看就能射下大雁,多有本事,你不羡慕吗?”
我瞥了柯镇恶一眼道:“他是瞎子,听风辨形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哼,要显示自己暗器功夫好,不能用靶子吗?干吗要射大雁?而且你们射的是头雁,雁群里经验最丰富的老雁,没有头雁领路,这群大雁不认得路,就回不了南方了,冬天到了,它们就会全部冻死了,这都是你们害的。”
朱聪摇着扇子,似笑非笑地道:“小孩儿,射下只大雁就是恶人?你太武断了吧?草原上男女老少都会射术,看你的穿着,还会说汉话,必然是贵酋之子,难道你父兄从不打猎?”
我正色道:“他们打猎是为了吃肉,这没什么,可你们呢?我可不是瞎子,这只大雁伤的不是要害,伤口中流出黑血,那个老瞎子是用的淬毒暗器啊,正人君子都讲究光明正大,连暗器都不屑于使用,更别说是淬毒暗器了,那都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恶人才用的。这只大雁是死了,可是肉却有毒,不能吃,它白死了,这叫‘滥杀’。你们无缘无故就用阴毒的手段害了十五条性命,还不是恶人吗?”拉了郭靖就想走,边教育他,“郭靖,他们都是很残忍的恶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以后不要理他们,让拖雷那小子跟着他们学坏好了。我们回去吧,王罕大汗送了我很多漂亮的小玩意儿,我们一起玩,我让你先挑三件喜欢的,这样大家都有了,好不好?”
郭靖两眼放光,道:“好啊。”转身欲走。
“不许走。”韩宝驹掏出金龙鞭擦着我脑袋抽了一下,喝道:“小孩儿,你要是再说一声我们是恶人,我可要打你了,你怕不怕?”
六个跟着我的侍卫,本来见我找到了郭靖,相视一笑,就在三丈开外停下了,免得又被我捉弄,见此情形急速赶来,挡在我、郭靖和七怪中间,腰刀出鞘,凝神戒备。
有侍卫保护,我也不急着走了,高声道:“你们做下恶事,还不许别人揭穿你们是恶人的事实吗?你们不但是恶人,而且还是大恶,大恶伪善!嗯,‘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我就是要说,你们是大恶人!大恶人!大恶人!”和郭靖手牵着手,扬长而去,侍卫们不愿多事,面对七怪,缓缓后退。
郭靖边走边疑惑地问道:“那个,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什么意思?”
我得意地道:“不懂了吧?我教你,就是跟好人在一起的人就会学好,跟坏人在一起就会学坏,意思相近的话还有‘久处芝兰之室而不觉其香,久处鲍鱼之肆而不觉其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孟母三迁。喂,郭靖,我已经六岁了,父王说我回去后就该请先生教我读书了,你跟我回去,去我家,以后和我一起读书好不好?我父王给我请的,一定是鸿儒啊,我们长大后都会博学多才的,你要是留在这儿,岂不是会跟那些蛮夷一样粗鲁不文?”
郭靖犹豫地道:“去你家?我要先问我妈妈。”
我自信地道:“你妈肯定愿意,她是江南人嘛,怎么会喜欢又冷风又大的草原呢?你放心啦,我父王可是大金国的六皇子,在中都,没人敢欺负你们母子的。”
江南七怪对视一眼,柯镇恶一顿拐杖,阴恻恻地道:“小鬼,你是金人?”
我回头扮个鬼脸道:“是啊,关你什么事?大-恶-人-”
朱聪拉住他,轻声说了什么,老瞎子又安静下来。
郭靖却停下脚步,迷惑地道:“可是,可是,我妈妈说金人很坏,他们夺了我们的,嗯,夺了我们很多东西,杀了我们很多人,还害死了岳爷爷……”
我皱眉道:“我懂你的意思,我父王说‘天下本无主,唯有德者居之’,宋帝无能,还不许别人替他受罪,来为天下百姓的生计发愁?告诉你,熙宗、海陵都勤于政事,世宗更是人称‘小尧舜’,经过他们三位的治理,中原才从多年战乱中恢复元气(虽然这战乱就是金宋之战)。至于岳飞,两国相争,自然不择手段,再说,他若不是冤死的,哪来现在这么响亮的名声?我们是成全他的千古忠名。哼,你妈没读过书,不懂大道理,教你的都不对,你还是跟我去中都,好好读书……”
朱聪在其兄弟的掩护下,虚晃几招,绕过侍卫,拦住我们道:“小鬼,你不用说了,我会教靖儿读书的。哼,你还是个小孩子,我们也不难为你,你走吧。”说着便要去抓郭靖。
一个侍卫立即前来猛攻朱聪,防他伤我。我挡在郭靖前面,气得跺脚大叫道:“你们好讨厌啊,总是跟我捣乱。啊,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了。你们全是江南口音,是宋国人啊,来草原干什么?没有货物,可见不是商人,又会武功,只有一个解释,你们是宋国逃犯,犯了王法,逃到这里当马贼的!郭靖,郭靖!别发呆了,你记不记得?王罕大汗曾说近来总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踪,他觉得是被风沙吞噬了,依我看,恐怕就是被这些马贼杀了。”哈哈,我太有罗织罪名、制造冤狱的天赋了,要不我长大就去刑部干吧?
朱聪大怒,一边打,一边还拿他那把破烂扇子指着我骂,“你含血喷人!小鬼,我告诉你,说话是要有证据的……”分心之下,立时就被对敌的侍卫逼退回去。
趁此机会,我拉着郭靖就跑,“快跑,别让大恶人抓住了!咱们回去告诉王罕大汗,让他派人来抓这些马贼!”
拖雷听不懂汉话,一直疑惑地望着我们,看到我拉着郭靖跑了,犹豫一下,也跟着跑了。
我们顺利地回到王罕的大营。我刚手舞足蹈地跟赵王说我在外面发现了一群马贼,想告诉王罕大汗,借兵去剿杀他们,赵王就很干脆地叫我别多事,马贼好,草原越乱,争斗越烈,实力越弱,对金国的威胁就越小。我受教了,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想深一点,没准金国就是暗中支持了不少马贼在草原上煽风点火兼收集情报。
一下午,拖雷不知躲哪去了,附近贵族的孩子们都聚在一起,听我描述江南的秀丽繁华,郭靖译了两句,实在不懂我引用的那些绮词华章,还是去叫了个传译来。嘿嘿,赵王要我每天背一首诗词,我来的路上可是一直在背描写江南的诗词,记了几十首,我就不信,这么多未来的部落头领会没一个生出对江南的觊觎之心。
晚宴上,都史问了赵王,得知这次就是我平生第一次离开中都,于是,他们就知道了我根本没去过江南,是在吹嘘,一个个都冲我扮鬼脸。赵王啊赵王,你何必每次都戮穿我的牛皮,让我吹上两天也好啊,现在他们都叫我“爱吹牛的小孩”了,真没面子。
第三日一早,郭靖不见了,拖雷又去和都史打架,两人都打得鼻青脸肿的,铁木真知道后,很不高兴,便向王罕提出想把幼女华筝许配给都史,王罕很乐意,又提出要把自己的孙女许给铁木真的长子术赤,双方再度融洽。郭靖直到中午才失魂落魄地回来,我问他怎么了,他却呆呆地不出声。我看他衣襟上还有暗红色的干涸血迹,想必是卷进江南七怪和黑风双煞的仇杀里了。
陈玄风梅超风,你们对爱情的理解和坚贞非常令人感动,但是,东邪门下,笑傲江湖,岂会受雇于豪门做鹰犬?我只好任由你们陷入绝境了。不救人,并不犯法,对吧?将来你们夫妻泉下团聚再道德谴责我吧。
第四日,我们要回去了,我把收到的小玩意儿分了一半留给还处于痴呆状态的郭靖。至于桑昆札木合他们送我的鹰奴豹奴等等,作为接受了平等、人权教育的现代人,我是不会把他们当礼物送来送去的,全部带回去。
上天保佑,至此,情节发展还是符合原著的,刚瞎了眼的梅超风听到我们说的是汉话,又是往南行,要离开草原,于是冒出来拦路讨吃的,我当然很好心地要赵王收留了她。带她回王府,看她那么孤苦,又瞎了眼,去打扫后园好了,可以就住在后园里,一日三餐则让厨房送去,免得她看不见还乱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