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杜德医生站在门前,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的听着。他知道,有时候,患者并不需要同情的目光。
“十五年了,他们什么都没有做过。没有尸体,没有活着的消息,没有离去的原因。连来个告诉我可以不用等下去的人都没有。我再怎么装作没有关系,忘记了,或者无所谓,却都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我一定要知道当年他们为什么离开我。”她的声音渐渐的大了起来:“而现在,我等待了十五年,惟一的线索就摆在了我的面前,我不能放弃!放弃就等于放弃了我全部的人生,全部人生存在的意义……”
杜德医生在门口顿住了身影,轻轻地说道:“你真的是只想知道他们离去的原因么?还是……你只是为自己的存在寻找意义?”
直到杜德医生的脸完全被他轻轻掩上的门挡住后,安娜才轻轻的抽泣起来。
十五年了,她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哭泣过,一次也没有。
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不就是存在的意义么?
没有一个人是没有意义的……任何一个生命都有它存在的意义。那么,自己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他们离开的时候,甚至没有告诉自己,自己来到这个世上的意义是什么。只是为了抛弃么?像贫民窟里每天都可以发现的弃婴一样,她是一个没有意义的存在么?
储存了十五年的泪水就像决堤了的洪水一样冲刷着她的脸庞,她越是想压抑的哭声,却越是无法自拔的嚎陶大哭着。仿佛想用泪水填平心里所有的伤痕。
哭声甚至惊动了值班的护士,她们围站在门外,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外却并不入内的杜德医生,他的脸上带着祥和安静的微笑。
“人的内心真的很脆弱啊,轻轻一拔,就像钟摆一样失控了……”杜德医生扔下了门外目瞪口呆的护士们,低语着踱回自己的办公室。
1.7 杜德医生的万花尺
1.
“队长,这样下去我们都要吃不消了。”迪特坐在菲曼旁边的副驾上,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埋怨着:“再说你身上的味道已经和酸黄瓜一样让人受不了了!”
而菲曼瞪着通红的双眼用望远镜监视着前方的病房,镜头里是一名医生背对着窗户正在和年轻的女病人聊天。医生虽然背对着窗户,但是他那头金发却非常的显眼。
他们正是杜德医生与安娜。
海伦车站的监控录像几乎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警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修复的黑白监控录像里面,只有安娜站在大厅里听流浪艺人演奏的断断续续的片段,如果不是衣物的高度相似,甚至无法判断那个穿着长外套的女子背影就一定是安娜。
而她旁边的年轻男子更是模糊得一塌糊涂,只能看得出是个高个子的深发色男子,甚至不能进一步看清楚他的身型。
这条消息严重的打击了菲曼。他从海伦车站回来以后,就开始疯了一样的在局里各级各部里申请对安娜的拘捕令——想要死死的抓住安娜这条惟一的线索。
“只是因为站在车站里听了一会流浪艺人的表演,就认定她是凶手,那也太轻率了吧?”局长卡尔几乎连想的时间都没用就一口回绝了。
“就算她跟凶手不是一起的,我也可以坚信她在这件事情中一定有着莫大的关系。单就她出现在案发现场,里面就一定有着内情!”菲曼争论着。
“菲曼,你知道外面多少记者媒体的眼睛正盯着我们吗?”卡尔连说带推的把菲曼赶到了门:“证据不足,就赶快去找证据,别在这里磨我!”
“局长!”
话还没有说完的菲曼就被卡尔毫不客气的关在了门外,他甚至还没有走进卡尔的办公室,更没有注意到站在窗户边的那名沉默的瘦高男子。
2.
证据……证据……
在录像中,安娜站在哪里,和那个可疑的男子站在一起,难道真的只是在听演奏吗?她身边的男子呢?该死的录像,最关键的部分为什么会那么模糊——不然一定可以看到她是怎么走到负三楼去的。
那天她极力隐藏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医生铭牌?否则的话……难道那个医生也在帮着她掩饰?
只有有了证据,才能说服局里下令拘捕安娜。那么,就一定要把它找出来——一个能证明安娜与凶杀案之间关系的东西。
但是他们已经在这里连续蹲守了两天两夜了。
因为没有局长的批准,所以连换班的同事都没有,两个人就靠着浓咖啡和尼古丁,支撑了48小时,期间只是轮换着在车上打盹,一共睡了不到六个小时。
杜德医生每天会去安娜房里两次,每次半到一小时;偶尔天气好的时候他也会像对待别的病人一样推着安娜出去散步。
有时候是他一个人,有时候是和护士一起,好像并没有刻意的避开别人。
正常得不得了的医生与病患的关系。
再有两天,安娜就出院了。
那时她将通过正规的程序来警局作口供,如果到时候她还是那样以失忆为理由而不肯合作,那么在媒体与侓师的压力下,警方就再没有理由找她询问了。
“哎,再有两天,她就出院了。到时候她自然回避不了要来警局录口供的。”迪特无精打采的玩弄着面前套餐里的薯条。
“没有到明天,你永远不知道现在做的事情到底有没有意义。更何况是两天以后的事情!”菲曼敲着迪特的头大声的训斥,眼睛却没有离开望远镜。
迪特用吃剩的面包条回打着菲曼,突然菲曼用力地制止了迪特的玩笑,打着手势示意迪特拿起他的望远镜。
刚才还好好谈话的两个人,随着杜德医生的离去,安娜突然反常地抱着枕头,肩头抽动起来——“好像在哭。”迪特惊讶的说。
“肯定是在哭,你看她都趴在床上哭得起不来了。”菲曼敲着迪特的头补充道。
但是,他到底说了什么,会让安娜突然情绪失控成这样?菲曼在心中疑惑的想道。
她可不是看起来会柔柔弱弱哭泣的那种女人啊!
“老大……老大!”迪特突然尴尬拉着菲曼的衣袖。
“干什么!干什……呃?”菲曼还举着望远镜,沉浸在他的推理之中,却被迪特一直坚持不断的拉扯硬生生打断了,转头一看,一张纯净温婉的笑脸正对着他们,那双蓝眼睛明亮得像阳光下的镜子一样。
“你好,菲曼警官。”
杜德医生温和友善的向他们伸出了手。
他什么时候来的?菲曼望着车外的杜德医生,又用手中的望远镜估测了一下医院的距离,惊讶得说不出话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