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府可不小,它坐北朝南,府正面的门面有五间,大殿有也是五间那么宽,后殿稍微小点,三间宽,后面做?室用的却有七间宽,格局比较规整。
因为对方位没有什么感觉,所以万仞山也不知道走到什么方向去了,但杨柳在身边,他就一点也不害怕。
正这么想着,他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念头,于是情不自禁地看了杨柳一眼。
杨柳没有注意万仞山在看她,她看来是个不折不扣的文科生,在一百年前的王府里抓紧每一个不会被人看见的时机观察周围的物事,毕竟多年以后,这个王府就不存在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文物啊。几十年或几百年以后的文物,经过修缮以后,还会是它的原样么?只有当时才是原汁原味啊。
到了一间屋子,里边早有几个人在等着了。一个人躺在床上,脸向着外边,头发花白,看上去倒像是那天见的那老者。其他人有的在床前侍候,有的在门边站着,看来这老者身份不低。但仿佛又不大可能是王爷,倒有可能是较有身份的比如老管家之类人物。
不管怎样,对方是个老人家,受过良好教育的万仞山和杨柳两人还是依礼节作个揖,算是打了招呼。
几个在场的仆人露出不容易觉察的神情,万仞山暗想:难道仆人的晋见方式不是这样的么?看来以后要好好观察、入乡随俗的好,以免被人当作另类,早早结束了这个奇妙的时空之旅。
那老者缓缓地问道:“那天见你们主动去打扫院子,现在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几个仆人听罢,有的就耷拉下了头。
万仞山还想说“这其实也可以锻炼身体”,但想到眼前的场景,显然不适合这样说,所以住了口。
老者目光有带着一些说不出的威严,问道:“你们来这里也不短了,好像没有见你们对这里的高墙表示过一些惊讶?”
“高墙?”这个词让万仞山有些不舒服,听起来像是犯了什么罪,被关在监狱里一样。
万仞山定了定神,刚想回答,但想到这个看法是杨柳提出来的,自己不方便说,不然就有抢功的意思了。
杨柳知道万仞山在让着自己,于是道:“我们刚进来的时候,看到这里的地势比较低,外面的马路高些,所以加高围墙,不让行人看到王府里的私人产业,也是正常得很。”
听了杨柳的解释,那老者似是比较满意,他艰难地点点头道:“像你们这个年纪,我也没有你们这么高的认识啊。你们有这样的眼界,却来这里做小工,唉。”
沉默了半天,没有人敢接过话茬。
那老者继续道:“加水那天,我听到你们说什么水车,你们是南方来的?”
杨柳道:“是,我们从南方过来,在京城这里可是开了眼界了。”
这种话听得多了,老者不以为意,问:“现在不是大清时期了,南方那边的百姓过得怎样?”
“南方过得还是很穷,特别是西部和西南地区。从南方到这里,在长江以北的生活稍微好些。”
老者没有说话,眼睛不停地眨着,不知在想着什么。
杨柳继续说:“南方很穷,有些百姓衣不蔽体。有些土地没人种,有些人呢,却没有土地可种。”
老者咳嗽了两声,道:“这两年,特别是民国成立以后,我在想,大清三百年,几乎都是在战争中渡过的。开始是夺权,后面是镇压,我年轻的时候,南方更是弄了个前所未有的暴乱。”
老者现在看样子是八十岁上下,在二十世纪初算是非常长寿的了,他年轻的时候,也就是二三十岁,五六十年前嘛,那是十九世纪五六十年代,那是……太平天国?
眼前的这位老者会不会是镇压农民军的人之一呢?
两人对视了一下,旋而中止了这个想法。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这个老者也不会是决策人,最多是一个下层军官,在哪边领工资就为哪边打仗而已,况且他还可能是满清皇族沾点亲带点故的人,和他说什么历史的真相、历史车轮的前进,只怕说多久都不会明白,反而会惹恼了他,把两人拉出去砍了也说不定。那动乱的年头,死几个人谁会管啊。
老者说着说着,眼睛盯着前方,像是在回忆年轻时所经历的事情,直到众人发现他的目光有些不对劲,于是几个仆人不约而同地抢上前去。
一个仆人先是小声地叫着,但那老者没有回应,那看来是为首的仆人便提高了声音,同时握住了老者那干瘦的手。
万仞山和杨柳都在想,是不是自己说的哪句话,引起了老者的思绪,从而导致他不行了?
还好,只不过是过了一会儿,那老者回过神来,看样子刚才他只是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中,而众人以为他的年龄太大,所以一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就不由自主地往坏处想。
为首的仆人让老者歇着,然后叫人将两人送了回去。
晚上,万仞山问杨柳关于老者的身份。
“我也不知道”,杨柳这样回答:“我估计是一个以前有过贡献,或者说,是对王府来说有过贡献的人,所以现在在大厦将倾的时候也还有这番待遇,留有众多同时期老人所不容易得到的尊严。”
“如果他参加过……对付……”万仞山没有用“镇压”这个词,“太平军的军事行动,大体上来说是历史的倒退,但他只不过是他所属的那个集团一个棋子,所以可不可以说,他要负的历史责任……”
说到这里,万仞山也想不出什么词来,杨柳于是接着道:“历史人物的功过是非,要由后人评说,别忘了,我们只是时间旅行者,我们只是想了解事实的真相,至于后面的深层次含义,也许我们多年以后,会有更成熟的判断。”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过了许多日子了。
这天起床后,两人习惯性躲在一个角落稍稍练了练拳,然后又去打扫院子。只有在两人单独在场的时候,才方便交流,所以两人把打扫院子当成了美差,还生怕别人抢了去,两人就不容易找时间交流了。而且,这个年头,看来时局不明,院子只要没有明显的肮脏,少扫些也无妨,有时候即使做个扫地的动作也可以。而院子里也没几棵树,落叶也不成为问题了。
两人一边扫描一边低声交流,讨论这些天来在王府的所见所闻。
这时一个小管事的过来,老远就喊着两人:“别扫了!快回来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什么意思?要我们卷铺盖走人么?还是去别的王府,或者去见那个登基时直嚷嚷“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的小皇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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