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带着泪,抽泣着道:“我……我……”
“别紧张。”万仞山放下了杯子,也走到她身边。
兰儿有些泣不成声:“恩公给我倒水……从来都是我给别人倒水,还没有给我倒过水……”
两人听了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在二十一世纪流行的女士优先原则,在一百年前还没有深入人心,所以当时的人的观念都没法接受。
万仞山不知该怎么解释,但又不能什么话都不说,只有道:“没事,我们那儿的人都这样。女士优先。”
兰儿听不懂他说的话,依然感动得一蹋糊涂。
两人搬过凳子,和兰儿围在一张桌子边坐下。
杨柳首先道:“兰儿,你今年多大了?家在哪里?”
“刚及笄。”
兰儿正要说下去,万仞山忍不住问:“‘急鸡’是什么意思?”
“‘及笄’”,杨柳道,“及时的及,竹字头底下一个开,是女子满十五岁的意思。”
万仞山吐了吐舌头:“理科生,不懂文学,姐姐别见怪。”
杨柳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兰儿继续道:“我家在山里很远的地方,家里土地不够,所以爹娘送我来这里当佣人,可以解决吃饭问题,有时老爷、小姐心情好,还能有点小钱,补贴一下家用。”
“剩余劳动力?出来打工?”万仞山道。
“得了,还失学儿童呢。”杨柳并不觉得好笑。
“在家里,没什么事做,还不如来这里,有口饭吃,多少可以攒些钱,虽然小姐有时待我不是很好,但是在家爹娘有时也会打我的。”兰儿幽幽地道。
杨柳叹了一口气道:“兰儿,你在这里都做些什么?”
“一般来说,就是帮大小姐洗洗衣裳,侍候小姐啊。有时小姐读书,我也能看一些。”兰儿回过神来。
“都读些什么啊?”杨柳是文科生,而古人学的多是文科的东西,所以她比较感兴趣,这才有此一问。
“《论语》《诗经》《大学》什么的。但我学不来,记得不多。有时小姐睡着了,我还可以偷偷看一看,但是觉得很难学。比如”,兰儿想了半天,像是在脑海中找个例子,良久才道:“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这是哪里的?《论语》?”万仞山又问。
“这是《诗经》里的。”杨柳好像对万仞山的无知有些不高兴,看了万仞山一眼,然后道:“《诗经》里的东西确实不好懂。”
三人讨论了半天,看看似乎时间不早了,万仞山道:“天色也晚了,早点休息吧。”
兰儿连忙对万仞山道:“恩公,您在这歇息。”然后对杨柳,指了指里边的房门道:“您就在里边休息吧。我在这边。”她指了指旁边的房门,补充道:“如果晚上要起夜,我给你们点蜡烛。”
“不用了,我们自己有办法。你晚上就好好休息吧。”杨柳对兰儿道,然后又用法语对万仞山说:“我带了太阳能电筒,你用得着就叫我。”
万仞山他看着杨柳,似乎有些别样的感觉。杨柳自顾自把桌椅摆到原来的地方,然后走向里间。
一夜无话。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一周多的时间就过去了。
经过两人的再三要求,钱员外在看到万仞山确实伤势无碍后,终于同意让三人离开。临走的时候,还特意让人送行。
就要离开了,钱员外说了一大通十分客气、却又让两人十分不自然的客套话,然后招招手,这时一个下人就拿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
钱员外手捧盒子,交到万仞山的手上,道:“两位恩公这些天说要上京城,正好我们有个亲戚在京城的一个王府做事,我写了封信,你们带去,他一定会给你们好好安排一下。唉,你们不多住些日子,让钱某未能报答,心下难安,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万仞山先把信交给杨柳,对于那什么礼物,却是一把推开去:“员外这……”
也许是万仞山的动作太大,把盒盖给弄开了,掉在地上,盒子里的东西就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一下子把在场除了万仞山和杨柳以外所有的人惊呆了。
那是银元!
万仞山看着那东西,一时间还不知道是什么,刚开始还以为不过是硬币,但也很快反应过来,他弯腰把盖子捡了起来,仍旧盖上,道:“员外您太见外了,我们收受不起。”
钱员外装做不高兴的样子,推着银子:“恩公要是推辞不受,可是看不起钱某?”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心底却是欢喜得紧,因为这两个看来是省城来的、舍身救了小儿子的年轻人,对这么多银元却一点也不动心,那同乡杨诚森看得眼睛发亮,家人和下人也有人发出了惊呼,可这两人却丝毫不动心,这可是不贪财的人啊!以钱员外的阅历,还没见有这么年轻却对这许多银子毫不动心的人,所以钱员外对两人更是充满了好感。
万仞山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银元,所以眼前的银元并没有让他大吃一惊,刚开始他只当是硬币,有些好奇,而杨柳也是差不多的感觉。于是两人在别人眼里自然就成了“万千钱财在前而心不动”的奇人。
万仞山扭过头问杨柳:“我们把这些钱给兰儿怎么样?”
杨柳摇摇头:“不行。那样的话,别人会以为我们和她会有什么瓜葛的。人心难测啊。”
“那分给下人吧。我们要来也没用。又不能带回二十一世纪。”万仞山征求杨柳的意见。
“可我们在这里没钱吃饭也不行啊。”杨柳提醒他。
万仞山想了想,对钱员外道:“这样吧,恭敬不如从命。”他也顾不得什么礼节,就用二十一世纪的直接的生活态度,拿了三块,递给杨诚森:“我们进京还要花点钱,交给你保管吧。”接着,他把剩下的银元一起给了那个端盘子的下人:“你给在员外家里做工的人,大家分吧。”
看钱员外没有什么拒绝或其它的表示,那下人接过,连声道谢。其他在场的下人的谢意也不绝入耳。
万仞山道:“钱员外,我们打扰多日,告辞了。”
万仞山和杨柳和那小男孩道别,握着他的小手,说着他听不懂的普通话,那小男孩还不知道分手是什么意思,十分高兴地对着两人直笑。这个场景让道别的伤感少了许多。
在众人的目送下,三人登上了员外早早准备在院子外的马车,离开了这个地方。
在车上,万仞山道:“唉呀,头一次见银元,我还差点失礼了。”
“你是不是想问‘这是什么东西’?”杨柳打趣道。
“那还不至于。不过,我当时真想问,这个银元值多少钱?一个人,比如一个县令,一个月收入是多少块银元?四五口人的家庭,一个月要花多少银元?”
“只怕你问出这些对他们这个年代的人来说是外行的问题,他们立即就会调查我们的身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