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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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还显得气势汹汹,可一进了县衙大堂,徐千户跟蒋千户便愣在当地。。.

    秦密已经换了官服官帽,端坐在大堂正中的案前,两眼目光内敛,正襟危坐,一动不动。县衙大堂本来空无一人,可秦密往一坐,竟然生出一股无形的威严来,这股威严只把两个千户给压迫的说不出话来。马国贤萎顿地坐在一边,不停地用手擦着头的汗,秦密不开口说话,他也不知道该对新司说些啥,原本都已经想好了,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看见两个千户走了进来,马国贤可算是找到了机会,恭敬地起身作揖道:“堂尊哪,都午时一刻了,该去监斩台了。”

    大明取士,沿用的是前朝旧例,不仅仅是文章作的漂亮就能当官的,还得看面相。所谓牧民者必有官相,无官相则无官威。因此在取士时,还有一个极重要条件,那就是得相貌端正,五官整齐。譬如面型,第一等的是国字脸,甲字脸,申字脸;此等的也得是田字脸,由字脸,这官服官帽一穿戴整齐,便有官相了。若是父母不仁,生下一张乃字脸,文章作的再怎么锦绣,也必然会落榜。

    秦密是进士,当初张居正之所以看中了他,就是因为他相貌端庄,气质非凡,往那里一站,就算是不穿官服也是一等一的英俊!再一考核,文章学问皆非凡出众,便大喜。不然怎么会逢人便夸赞自己的几个弟子?张居正本身也相貌不一般,所谓英雄惜英雄是也。只是可惜,文人大多生意气,秦密也不例外,在数次与张居正意见相左之后,张居正一怒之下便把他扔到了信阳县,为的就是要磨掉他身那种目空一切的生意气。但从此以后,却没能活着等到秦密回朝。

    再说了,他在吏部又当了几年的主事,已经颇具威严,如今重新穿起知县的官服来,那种威势便一发不可收拾。

    两个千户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便拿眼神看向了马国贤。马国贤擦了擦头的汗,再度小心翼翼地道:“堂尊,该去监斩台了……”

    “把案卷拿来!”秦密紧盯着他,伸出了手。

    “……什么?”猝不及防的马国贤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道。

    “我说,把案卷拿来看看。”秦密沉声道。

    “没……没有案卷哪,”马国贤头的汗水越来越多,“这案子这么急,哪里又有时间做案卷?”

    “没有案卷,你让我怎么勾朱杀人?!”秦密瞪大了眼睛道,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没有口供,没有人证物证,甚至没有案卷,就随意杀人,胡作非为!

    两个千户不禁面面相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可面交代的时候,并没有说还需要在案卷勾朱杀人啊,如今秦密要案卷,拿不出来可该如何是好?

    “秦知县,杀人是省里臬司衙门定下的,并没有说还要审阅案卷。”蒋千户不得不开口说道。这个人是怎么当官的,一点不听面的话,省里也是的,派这么个愣头青来淳安,这不是火浇油么!

    “在巡抚大堂的时候我就说过,”秦密还是端坐着一动不动,“倘若真有通倭情节,我会按照大明律处决人犯,但绝不滥杀无辜。既然是申报杀人,又为何没有案卷?没有案卷,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有通倭情节?”

    “堂尊哪,”马国贤前几步低声道,“人犯是昨天才抓到的,按大明律,这可是要就地处决的,因此来不及立案卷。省里既然说了要杀人,咱们照办不就是了,又何必……”

    “现在我要问你几句话,你要如实回答。”秦密打断了他的话,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马国贤怔住了,呐呐地道:“……堂尊请问便是。”

    “你刚才说人犯是昨天抓到的,昨天什么时候抓到的,在哪抓到的?谁报的案?”秦密也靠近了他,连珠炮一般地问道。

    马国贤无助的目光立刻就望向了蒋千户。他只是个八品的县丞,这种事情他怎么会知道?这会儿功夫他心里已经后悔死了,当初那个知县常玉敏被处决的时候,自己就该想办法调走的,如今来了个如此难伺候的主儿,这日子快没法过了。

    “昨天天亮前,”蒋千户顿了一下道,“在淳安县城外三十里何家铺码头,怎么,这些秦知县也要管么?秦知县,咱说句不该说的,省里怎么定的,咱们怎么做就是了,何必又节外生枝呢!赶紧把人犯给杀了,我等还要回省里复命呢!”

    “这正是我要管的!”秦密突然提高声音道,“本县乃是淳安知县,勾朱杀人如此大事岂戏?没有案卷,口供,人证物证,怎能贸然定罪?蒋千户,若是本县现在说你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立刻押进大牢明日午午时三刻处决,你服,还是不服?!”说着说着,他加重了语气也加快了语速。

    蒋千户跟徐千户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这个知县可不得了!居然一点不怕司,也不守规矩,竟然连省里派来的千户都想杀!

    “你们说人犯是天亮抓获的,”秦密拿起大案的《大明律》晃了晃,“禀报却在昨天午就到了巡抚衙门的大堂。淳安离杭州二百余里,蒋千户,徐千户,你们的禀告难不成长翅膀飞过去的么?”

    这下两个千户无话可说了。蒋千户只想打自己一巴掌,怎么给了秦密这么大的一个把柄?徐千户幽怨地望着他,心里算是清楚这个秦密的厉害了,说话可得小心点,再失言让他抓住了把柄,今天的事儿算是没完了。

    “《大明律》就在这里,”秦密举着手里的《大明律》道,“谁告诉我,面有哪一条写着,通倭情事不需要立案卷的?!不立案卷,也不录口供,人犯在抓到之前先往司衙门送禀告,为所欲为,你们想干什么?想往皇头泼脏水,也不是你们这么个搞法!”

    连皇都被秦密给抬了出来,马国贤,蒋千户徐千户只好无言以对,还能说什么?任谁能想得到秦密会这么干,不仅不杀人犯,反而要审阅案卷按照正常程序走,这一审阅就到何年何月去了?今天不杀人,改稻为桑就没法办,两个千户也就没法回去交差,心里别提有多灰暗了。

    “这个案子有天大的漏洞,今天绝不能杀人,”秦密说着,把大案的纸笔整理了一下,“带着你们的兵,先把一干人犯全部押进县大牢,严加看管。立刻派出两路急报,蒋千户到杭州去向巡抚衙门和臬司衙门禀告,我派人去向杭州知府禀报。这个案子,必须由巡抚衙门臬司衙门,还有杭州知府衙门共同来审!”

    两个千户虽然脑子转的满了些,可还是知道这个决议是万万不能同意的,对望了一眼,徐千户急忙开口道:“咱们来的时候,省里可就打了招呼,只管处决人犯,不问其他!更没有说要审案,秦大人,我们可是臬司衙门派来的,只管杀人,剩下的事你自己看着办便是!”

    “顶的好!”

    朱一刀打开县衙大门走了进来,边走便说道:“杀错了人,是你顶罪,还是臬司衙门顶罪?”

    “既然是省里定的,自然是何大人担担子,要顶罪也轮不我!”看见朱一刀进来,蒋千户连忙向徐千户打眼色,他不认识朱一刀,千万别乱说话,可情绪有些激动的徐千户哪里在乎他的眼色?张嘴就毫不犹豫地说道。

    “是吗?那你把何大人的亲笔手令让我看看!”眼睁睁地看着倭寇跑了,老朱快气疯了,拔出腰间的五四手枪就是一通猛射,可五四的射程毕竟太短,只能看着那艘小船越走越远。这个时候再通知水师也来不及了,京师卫所一行人只好垂头丧气地打道回府。可朱一刀却记住了逃跑的那张脸,和船被击中那人的脸,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把这俩倭寇捉住千刀万剐了,顺便点个天灯!这会儿又听见臬司衙门的千户如此猖狂,再也忍不住怒气,把手一伸,冲徐千户喊道。

    何进贤下这种命令,又怎么会留下手令?徐千户张口结舌答不出来。

    “我告诉你们!”老朱在他俩面前来回走着,语速极快地说道,“这个案子说小,在淳安县就可以杀人!可要是说大,别说是巡抚衙门臬司衙门,就是报到了朝廷,那也是通天的大事!就在刚才,两个倭寇跑啦!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们的脑袋要保不住啦!现在既然没有司的亲笔指令,秦知县又是淳安的现任官,也是监斩官,按照《大明律》,一切都得听他的!以他的为准!他不勾朱,你们胆敢随便杀人,朝廷追究起来,没人替你们顶罪!”

    这话两个千户倒是听明白了,一听倭寇居然跑了,脸色顿时也变得煞白。他俩是带兵的,放跑了倭寇,首当其冲就是他俩的责任,那脑袋岂能保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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