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恨总成哀(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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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殿里一片繁忙,却又如此旷寂,如此闷热,却又如此冰冷。

    绫子紧紧揽住湘君公主,以防她不支倒地。她衣襟上的斑驳血迹,白底刺红,令人发憷。绫子担忧地守着她,担心她在极度悲伤之下作出令人扼腕悔恨的事儿。

    此时此刻的宁歌,一泓秋水横掠,水雾弥漫,冷寂如死;脸庞一如万里雪深,寒气砭骨。

    床榻旁,皇后秦弦站在床尾,低声抽噎,紧张地关注着她的陛下。两名太医于榻前为陛下诊断,人虽已去了,然而,秦弦不肯罢休,非要太医施救。

    突然间,秦弦发疯一般地冲上来,柔美脸庞因声色俱厉而扭曲:“是你害死陛下的,是你!要不是你,陛下怎会如此?”

    宁歌一动不动,脸色木然,任凭她泼妇一样的指责与疯骂。

    绫子伸臂挡开皇后,不卑不亢地回敬道:“皇后娘娘,您不能这样,公主也很伤心,请您自重!”

    秦弦仿似没有听见绫子的言语,疯狂地拍打着宁歌,钗环颤动不已:“你还我陛下!还我陛下……”

    宁歌仍是无动于衷,漠然地望向床榻。

    绫子忍无可忍,一把推开皇后:“皇后娘娘,陛下需要安静。”

    倏然,秦弦一怔,呆呆地转身,扑倒在床榻前,嘤嘤抽泣。

    卢大人停止一切救治,跪于床侧,额上冷汗涔涔,面容悲痛:“禀皇后娘娘、公主殿下,陛下无力回天,臣已竭尽所能,臣无能。”

    秦弦扑在榻前,握住宁夏早已冰冷的手:“不,陛下还有气儿,”她目光散乱,哀求地看着卢大人,嗓音沙哑,“你看,陛下明明还有气儿,怎么会是无力回天呢?”

    铺天盖地的悲伤与绝望侵袭而来,宁歌险些被淹没,幸而绫子连忙扶住,才免于绵绵软倒。喉间涩痛,眉目滚烫,热辣的水流轰然而下,心尖上似乎正搅动着一柄邪恶的利刃,痛得她透不过气……

    她勉力支撑,艰涩问道:“陛下死因如何?”

    卢大人沉重道:“陛下身中慢性奇毒,此毒迥异于寻常奇毒,乃一种熏香与一种药散合二为一方才有此奇效。此毒量少可令常人神志不清、喜怒无常、焦躁不安,一年半载之后必归附黄泉;量多者毒气攻心,一两个时辰内毒发身亡。倘若臣没有估错,此乃相思香与焚心散。”

    相思香,焚心散,究竟是谁,要置二哥于死地?如此说来,二哥恶疾总不见好,便是有人暗中下毒,而这些个太医,为何当时查不出恶疾发源?此时却又说得头头是道?是真的查不出,还是刻意隐瞒?

    隐藏至深的真相隐隐浮出水面,宁歌紧紧闭眼,不想望见那张熟悉而冷酷的脸庞。

    秦弦迷惘地望着卢大人,泪雨滂沱,喃喃道:“相思香?焚心散?”

    卢大人道:“禀皇后娘娘,正是相思香与焚心散。”

    秦弦咯咯低笑,笑声凄咽,突然,她仰天狂叫,叫声尖锐而凄厉,划破死寂沉沉的寝殿,划破一个盛夏的哀痛与悲愤。

    长长的叫声戛然而止。宁歌微微睁眼,却见秦弦软软倒地,长发缭乱,素锦凤纹衫裙如花委地、无人捡拾。

    宁歌木然举步,转过深蓝垂幔,却见一人严肃立于大殿上,于宫砖上拉出一道深深的威凛影子。恰时,从雕窗斜射进来的一抹阳光辉照在她的脸上,仿佛一泓浮金的血水泼在她的脸上,几许血腥,几许狰狞。

    母后!华太后!

    华太后遥望着女儿,无悲无喜,眼神幽沉。

    猛一吸气,宁歌轻冷拂袖,目不斜视地走出大殿。身后,绫子紧紧跟着。

    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奔回凤凰铜阙。挥退众人,歪在榻上,寝殿里只有阳光渐渐地西斜,只有手足始终冰凉,只有泪水无尽地流……

    那双俊眸始终眷恋地凝望着她,那修长手指仍然流连于她的双唇,那低缓哀伤的嗓音依然回绕在她的耳畔,久久缭绕,倾诉着缕缕缠绵……

    走了……永远再也不会回来了……她的二哥再也不会温暖她的心……天人永隔……永世不得再见……

    是谁,如此残忍?是谁?是谁?是谁!

    倘若你晓得我因何而死,你会如何……

    她会如何?她会复仇吗?会吗?会吗?会吗?

    会!她会!无论是谁!即便是她至亲至爱的人!

    心,猛然间冷硬。却又剧烈地颤抖……宁歌浑身发颤,仿佛坠入冰窖,克制不住地颤抖……残阳尽褪,暮色渐浓,无边的黑暗严严实实地笼罩下来。

    “公主,高大人求见。”不知何时,绫子已然步入昏黑寝殿。

    “末将叩见公主。”高风恭敬道。

    宁歌方才回神,便见高风躬身立于白琉璃扇屏处,神色甚是担忧。陡然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深深吸气,起身行往外殿:“何事禀报?”

    高风迟疑不决:“末将……”他跟至外殿,狠心道,“末将于九华殿外捉获一名可疑之人。”

    宁歌眸光冰冷:“带进来。”

    高风禁不住全身一肃,遵命将那可疑之人押进大殿,令他跪下:“公主,末将奉旨彻查九华殿宫人,此人鬼鬼祟祟地想要逃出九华殿,末将问话,他闪烁其词、极为狡猾。末将觉得此人必有可疑,便秘密送至公主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