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恨总成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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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儿,世间好男儿何其多,何必执著于他呢?”华太后语重心长。

    “情之一字,便是如此,往往令人身不由己。”宁歌长睫一动,扇落半世痴恨。她取过凤纹单衣披在母后身上,“儿臣晓得,皇兄并非父皇的亲身骨肉,母后为何执著于阻扰呢?”

    “谁与你说的?”华太后惊讶道,凤眸微转出厉色,“是他与你说的?”

    “皇兄说,他的生父是宫中一名侍卫,是……柳氏的心上人。”宁歌垂下眸光。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生父究竟是谁,”华太后穿好单衣,挽着女儿坐于凤榻上,“柳氏是我的贴身侍女,长得清秀俊俏,尤其是那双眸子,顾盼神飞,就这么斜斜一勾,便能勾了世间男子的魂,当年你父皇就是如此迷上她的。”

    “我早已看出柳氏私下里仰慕一名侍卫,两人也没作出德行有损的事儿,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父皇看上柳氏,多次召她侍寝,我都晓得,并不说破,只要不危及我的中宫之位。”

    “柳氏是一个实心眼的姑娘,不懂得为自己打算,也不懂逢迎你父皇,如此不解风情的女子,你父皇不久便玩腻了。一个锦瑟年华的姑娘,就这么毁了。柳氏求我放她一条生路,我不忍心,便贬她至浣衣所,好歹那也是一个偏僻之所,可让她与心上人毫无阻碍地互通曲款。”

    “大约七个月之后,柳氏生下一名男婴,与你父皇竟有三分相像。整个浣衣所皆以为这男婴是侍卫的,他们也无颜再滞留宫廷,我便驱逐他们出宫,不过,皇家龙嗣怎能流落在外,我便抱过来抚养。”

    “后来,柳氏和那侍卫去向何方?”宁歌的手足一寸寸冰冷,如此盛夏,如此兰汤暖水,仍觉冷意袭人。

    “我也不知,”华太后犀利地望着女儿,一字一字几乎震碎女儿的心魂,“皇儿,宁夏是你的皇兄、是你同父异母的兄长,因此,我才这般的阻扰你们。”

    “同父异母的兄长……”宁歌喃喃自语,语声破碎。

    兄妹!兄妹!兄妹!

    曾以为自己会很洒脱,曾以为自己蔑视纲常人伦,却仍是这般的耿耿于怀,甚至是万念俱灰。原以为两人不是兄妹、还有一线生机,却是这般绝境。原以为只是被夺走贞洁而已,却是不伦孽欲。原来,她根本无法承受血淋淋的真相。

    三日来,宁夏以各种理由见她,宁歌以各种理由避开他。当宫人禀报宁夏恶疾突发、难以撑过今晚,她险些昏厥,似有一口气喘不上来,幸而绫子及时扶住她,这才缓过气儿,匆匆赶往九华殿。

    正殿门扉处,一众宫人默默站立,屏息静气,整个大殿似乎弥漫着凄然惨雾,令人无端地揪紧了心。宁歌一步步走近寝殿,心口一分分的凉下去。

    “陛下,你觉得怎样?太医候在寝殿外,宣他们进来吧。”是皇后秦弦的声音,惶惑而急切,浓浓的哭腔。

    “朕要见公主,去,宣公主……”宁夏咳了起来,嗓音低弱。

    “已经差人去通报了,陛下先躺下歇一会儿……”

    “阿君……”宁夏眼神迷离,哀伤地唤了一声。

    秦弦怔怔地回眸望去,只见深蓝垂幔处,湘君公主黯然静立,一袭白衣映得容光苍白无泽。

    宁夏深深凝望宁歌,苍白脸庞倏然闪现出晃人眼目的光亮,却对秦弦说道:“你先出去,任何人不得打扰。”

    秦弦轻咬着唇,行至宁歌跟前,冷淡目光中藏着尖利的绵针。冷然拂袖,她转出垂幔,出了寝殿。

    宁夏轻轻抬手,唤道:“阿君……”

    床榻上的年轻男子慵然歪着,俊美如铸的容颜萦绕着缕缕愁损,素绫单衣披挂在身,愈显形销骨立,仿佛心魂已灭。

    仅仅三日,为何变得如此孱弱?宁歌缓缓行至榻前,握住他冰凉的手,张了张唇,终于挤出哑然的声音:“二哥,你哪里不适?宣太医诊治……”

    宁夏反握住她的手,眉宇微蹙,凝出一道浅痕,却是无尽的哀伤:“你可来了……这几日不愿见我,是否怪我?”

    她似乎闻到一股淡淡的熏香,然而也不疑有它,只专注于眼前病弱的二哥:“二哥,先别说这个,我去宣太医,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陪着我,不要走……”他的双唇渐无血色,“阿君,我不该那样待你,我一定是疯了……原谅我,好不好?”

    宁歌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希望度给他一点温热:“二哥……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纵然有再多的恨、再多的怨,在见到他俊美中带着四分病容的那一刻,悉数烟消云散。

    宁夏轻咳一声,拉近她,将她搂在怀里:“那便好,此生无憾。”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