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有个富裕商人,用独轮车送了几坛子杏花村来。这个肥头大耳的中年汉子,在满营将士面前,拍着胸脯承担道:“爷们是东北人,只要部队打鬼子,把家当了也支援咱队伍。”
秦绘喝了半罐子老烧酒,来了精神,晃晃荡荡地站直身子,点指着满营将士:“谁再说老子是汉奸,一准和他拼命。”永定河边爆出哄堂大笑,和“汉奸”比起来,战士们更喜欢把他当成精力过剩的“醉鬼”。
吉星文看着小汉奸的气势,好意地拉他回土堆上:“别他妈丢人现眼。”作为一团之长,此刻他的心事最重,不敢过多去品尝甘醇的杏花村。虽然今晚一仗杀得酣畅淋漓,以日本驻屯军在北平一带摆开的态势,明日天放亮,必定会重新集结部队前来报复,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艰苦的硬仗。
二十九军本是西北军的旧部,单以武器装备而论,与小鬼子差得很远。吉星文早有与鬼子大干一场之心,平日里没少收集鬼子陆军资料,对他们的火力配置一清二楚,心思放在日本人的重武器上,特别是迫击炮和重机枪。
战场上只论生死,小汉奸的油滑没有任何作用,他不是军人出身,更不懂得阵地战的常识。但脚下是卢沟桥,身后是期盼胜利的老百姓,酒后的秦绘比清醒的他更有胆气,牛皮吹得山响:“你说说,老子给你担着。”
吉星文指着东西两个方位,耐心向秦绘解释道:“鬼子迫击炮的最大射程400米,如果明日赶过来,定然设置在东西那两个位置上。”
“定然会在西面。”秦绘胡乱猜测着。
西面那块平整的土地地势低洼,后面靠着永定河,东面是一个小高坡,视野更加开阔。小鬼子的迫击炮摆在两个位置,都可以覆盖吉星文的守桥阵地。
见对方不置可否的样子,秦绘来了脾气:“咱打赌,一桌酒席。”
“老子没那份心情……”东西两个阵地,对吉星文来说没有什么特殊意义。无论如何只有死守的结果,到头来还是拼谁的刀头硬,谁的命更长。
小汉奸却不这么想,显然是酒壮怂人胆,刚刚杀了几个小鬼子,被人家一捧,竟然主动上前申请任务,卯足了劲非要去炸了鬼子的炮兵。掰着手指头向吉星文要雷官、炸药,一个班会水的战士。
吉星文被缠得没有办法,只得提了大刀打着视察防御阵地的旗号扭头开溜,他不想小汉奸为了几句酒话送命,何况还要搭上自己一个班的战士。刚刚鼓足了的士气不容易,死活大家拴在一条线上,阵地上没有重武器,小鬼子一样杀。
“你当老子好骗,什么混蛋四营,只他妈不过是个空壳,老子这次就带四营到河对岸,给你小子个样子看看。”秦绘即便揭了黑星的老底都不管用,最后急红了眼,从后面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指着自己鼻子道:“再信老子一次,就象在牡丹江一样。”
秦绘犹如天马行空的招数,往往能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发挥作用,令人匪夷所思,是吉星文最看不透,也是最为佩服的一点。他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吉星文没办法不答应他“献身”的要求。事情的结局很简单,金振中依着团长的指示,给了秦绘一个班会水的战士。
当着吉星文的面,猛地砸了酒坛子,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呼喝着让众人准备好装备,趁夜跨过卢沟桥,向西面疾行而去。没人知道他要干什么,就连久经沙场的吉星文也是满腹狐疑,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想拦阻已经悔之不及。
一个班的战士,根据秦绘的亲自指导,在吉星文预设的西面那块迫击炮场地上,埋好炸药、雷官,依着狗烂和烧火棍的巡视,彻底清理痕迹。这才在在永定河边的荒草地上,构筑起简单的防御阵地,青狼的歪把子先选好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土墩,其他人挥舞铁锨,挖出自己掩身的壕沟。
二十九军借调来的班长姓赵,山西汉子,满脸的郁闷,干完秦绘分派的所有任务,方才把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发泄出来:“明儿一早要是鬼子不在这里架炮,咱不是白干了。”
经过一阵折腾,秦绘酒意早醒了几分,张嘴骂道:“鬼子不在这里架炮,老子也有本事把这帮孙子引过来。”又指着后面的永定河:“老子说撤退,谁也不许多开一枪,都给老子下河回去,记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来来回回的话都让他说了,搞得赵班长不知道该进还是退,只有躲在壕沟里面,哀声叹气地等待着事情的发展。跟着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倒霉营长,只有把命悬在半空,人家弟兄都在驻守在主力阵地上,身前这么个疯子,偏偏要特例独行地脱离出来,建立起一个侧翼阵地,身后只有一滩永定河水,是死是活半点也由不得自己。
秦绘可不这么想,半斤老酒下肚,激发起万丈雄心壮志,若在平常状态下,要命也不会主动申请这么一个费力不讨好的任务,简直就是主力阵地的一块垫脚石。半躺在土堆上,再想后悔也来不及,眼瞅着天已经渐渐放亮,生死大战迫在眉睫,身前就这么十几个弟兄,孤零零地守在河边,摆出的绝对是破釜沉舟的架势,嘴里连连骂着“喝酒真他妈耽误事……”。
该来的鬼子总是要来,他们这一小撮人马根本就没有引起人家注意。若论打赌,还是他输了,鬼子的迫击炮架到了东面的那片高坡上,连番地冲着卢沟桥主力阵地轰炸。紧跟着就是小鬼子一波波地疯狂进攻,吉星文那里陷入了苦战,这一头反倒是落了个坐山观虎斗,清闲自在,一旁的狗烂最是高兴,不住口地夸赞队长大哥会选清闲地方。
开始也还罢了,到后来见到吉星文手下的弟兄,一个个在炮火中倒在血泊里,武器上的不足,和小鬼子的交手中,先是吃了大亏,小汉奸再也坐不住。拔出驳壳枪,对身边的赵班长道:“再他妈这样下去,咱肯定吃大亏,卢沟桥要守不住,谁也别惦记着活命回去。”
“你要干什么?”狗烂知道他的混蛋脾气,这个样子准是要出大事。
果不其然,秦绘提了驳壳枪冲出战壕,吩咐手下兄弟:“除了青狼那挺机枪,都跟老子过去揍小鬼子,只要把他们吸引过来,老子大计肯定成功。”
烧火棍愣了一愣,彷徨道:“鬼子压过来,咱就十几个人,不就完蛋了吗?”
秦绘咬牙切齿地骂道:“最后完蛋的还他妈不定是谁,你小子用不着脓包。”
队长大哥发了狠劲,俩混蛋兄弟不敢不尽力,手提大枪跟着秦绘身后冲了出去。
秦绘没有丝毫战斗经验,距离鬼子还有一百米左右的距离,反倒是赵班长把大家喊住,各自找了有力地形,先稳住阵脚。“把鬼子吸引过来就行?”赵班长的问话很直接。
秦绘点了点头,只要把鬼子主力吸引过来,鬼子的炮阵必然会随之跟进。搬到自己预先安排好的地方,几公斤的炸药一响,焉有不飞升的道理。计划倒是不错,可这十几个人能否坚持到鬼子迫击炮过来,却是大有问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