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这种武功修为的人,只存在于老年间的传说里。看着两丈以外的铁窗,王铎冷汗湿透了手心,指风正是从那里传过来的。他知道,对方如果想要自己的命,现在他已经变成了地上的一具死尸。
刑讯室的大门被一脚踹开,首先冲进来的是坂田俊一,手里的指挥刀架到王铎的脖子上。他虽然是日本人,但官位要比侦缉队大队长低上一等,这一次也算是拿出年轻人的义气和胆量,来救自己的恩人。
杜玉泉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张文件,拍到了桌面上:“小川太君的亲笔赦令。”二话不说,手向后面一挥,两个皇协军随从上来解开秦绘的绑绳。小川由纪夫大佐是牡丹江地区关东军最高司令长官,王铎就是再强横,也不敢喊人翻脸。
从鬼门关上转了一遭,挣脱开束缚的秦绘先是扒着铁窗口向外看了看,没有寻见救命恩人的踪影。他虽不懂武功,可从王铎的脸色上也看出了窗外之人的厉害,自己刚刚转世,需要的正是这种大靠山,忙上前抓起王铎青紫的手背,满脸的过意不去:“我师妹出手太狠,我回去一定好好说她。”
“你师妹……”王铎半信半疑地打量着他,好奇地问道:“你是哪个门派的?”
“不瞒大队长,咱是桃花岛的,我师妹梅超风,不仅人长得如同月宫里的嫦娥,妙极天下,一手九阴白骨爪更是登峰造极。”秦绘把五根手指在王铎的头上一比划,唬着脸道:“就您这小脑袋,下去就是五个血窟窿。”
王铎挥手打开秦绘伸过来的鬼爪,刚要破口大骂。黑漆漆的铁窗外,竟然传来一声娇滴滴的浅笑:“人家哪有你说的这般好……”
声音虽轻,可屋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秦绘本是拿自己世界武侠小说里的人物胡乱编排,吓一吓王铎,哪曾想半夜说《聊斋》,竟然唱出个真鬼来,身上立时出了一层白毛汗,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王铎窜到铁窗前,除了冰冷的夜风,戒备森严的侦缉队大院中,只有几个端着大枪的岗哨。作为武林中人,他知道刚才遇见的,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秦绘的话自然信了几分,再没了原来的倨傲,堆下一脸笑容,上前拱手道:“刚才多有得罪,秦兄弟千万不要见怪……”
机会来时,秦绘绝不会轻易放过,拦住王铎道:“大家一场误会,只是侦缉队的绳子捆得太紧,兄弟这小身子骨可不禁折腾……”故意在坂田和杜玉泉眼前呻吟不止,露出痛苦不堪的神态。
王铎忙唤来手下,捧过两卷银洋:“一点小意思,秦兄弟卖碗茶喝,令师妹那里,还要帮着多多美言……”眼前这两人他不怕,窗外那阴森森的声音却让他不寒而栗。
出了侦缉队,杜玉泉摆酒为秦绘洗尘,与其说是给这个小班长的面子,倒不如说是把面子卖给了坂田。他很希望借着秦绘这层关系,多拉个日本靠山。
杜玉泉在牡丹江家大业大,杜氏家族上百口,家财百万。他从心眼里看不上王铎这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可就这么一个乡下无赖,竟然爬到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位置,不仅常常在太君那里给自己下绊子,这一次竟然把手伸到了自己队伍里。靠着宪兵队松田少佐的关系,硬是把刚刚回来的张启瑞连升两级,当上了皇协军的小队副。
连坂田都跟着抱不平:“秦先生的功劳,白白便宜了别人。”
杜玉泉发出一声冷笑:“皇协军的事情,还得靠自己兄弟。坂田太君放心,咱绝不能被外人压上一头。从现在开始,秦绘兄弟便是皇协军的小队长,委任状回头我去司令部补上。”
秦绘莫名其妙地也连着升了两级,依然死死地压在张启瑞头上,自己反而成了杜老总的贴心人。心中飘飘然,自有一种小人得志的感觉,当着杜玉泉的面,对王铎一伙大放厥词。
“这里正有一件紧要的事情等着秦队长去办。”从文件夹里取出一个卷宗,推到秦绘眼前,和颜悦色地道:“我见过兄弟的钢笔字,绝非一般文化人可以写得出来。这件事情有些棘手,侦缉队盯得很紧,必须依仗兄弟。”
牡丹江城东有家姓罗的茂林商社,专门经营药材生意,买卖做得很大,在天津、上海都设有分号。唯独罗家小姐不省心,参加了一个反满抗日的外围社团,最近与一名外地来的金姓女子过从甚密,请来了一个梨园班子,在铜陵阁大舞台演出《大保国》、《穆桂英挂帅》等敏感戏剧,让日本人很生气,被王铎手下干将李奇盯得很死。
皇协军的材料很粗糙,秦绘也不会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只是里面“金壁辉”这个人名让他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春风得意的他,没忘了两个要好的弟兄,把烧火棍和狗烂提拔到自己身边,派小队中最机灵的赵二东和死猫在罗家盯梢,自己则和俩兄弟跑到酒楼昏天黑地,一连就是数天。
直到狗烂在酒桌上心慌慌地劝道:“大哥别耽误了太君的正经事,那头总要过去看看。”秦绘才想起肩上还有这么一档差事,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便带着两个兄弟换上便装,溜达到罗家门外。
死猫远远地迎了上来,把秦绘三人拉到墙角,指着茶棚里坐着的几个人道:“队长别过去,李奇的人在那里。”
“有什么情况吗?”秦绘酒劲上来,打了一个饱嗝。
死猫神秘地一笑:“李奇那小子好象看上了戏班子里的花旦,自己不敢上手,竟然请来几个日本浪人,想喝回锅水呢。”
“那里面有日本人?”看着茶棚中坐着的五人,都是普通老百姓打扮,秦绘不解地问道。
死猫点了点头:“日本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城里乱来,不过警察署心知肚明,没人敢惹他们。戏院的几个角儿就要回来了,咱们马上就会有好戏看。”
果然被死猫说中,两辆马车还没到罗府门前,茶棚中的几人就窜了出来,满身的酒气,醉醺醺地先把车把式打翻在地,跟着从第一辆马车中抱出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叽里呱啦地一阵乱叫。街上的老百姓都躲得远远,没人敢上去多事。
躲在墙角的秦绘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干你老妈。”吩咐身后三人:“你们哥仨过去,给老子抽丫的。”他前生漂泊无定,发狠骂起脏话来,哪儿的方言都有。
“他们里面可有太君?”狗烂疑惑地看着队长大哥,不知道他哪根劲搭错了。
“哪他妈有太君,你眼瞎了?这里只有喝醉酒的无赖斗殴。不能让他们坏了杜老总的大事,只管给老子下狠手,出了事情我兜着。”说着脱下身上的便装,露出皇协军的制服,摩拳擦掌地道:“烧火棍拿出点真功夫来,三个打五个也不会吃亏,让二东回去把队伍给老子拉来。”俯身又在烧火棍耳边嘀咕了几句。
哥仨得令,晃晃荡荡地迎了上去,奉命去打日本人,生平还是第一次。狗烂酒气熏天地拦住路中间,从地上抄起一块板砖,高声喊着:“老子的女人也敢抢?”直接拍在抱着姑娘的浪人头顶。
烧火棍更是手黑,一棍子砸到李奇的后脑上,先放翻了一个。另一个侦缉队的小子被烧火棍按到地上,刚刚说出:“老子是侦……”,便被这个土匪大汉摘了下巴。“真你老妈,老子管你真假。”接着就是一通老拳。
日本浪人向来横行惯了,哪吃过这种亏,叫骂着迎了上来,被哥仨围住一通狠揍,一个个被打得象乌眼鸡般,躺在地上哀嚎连天。
不大功夫,全副武装的一小队皇协军赶到,五十来个大兵控制住场面,秦绘从暗中跳了出来,厉声喝道:“敢在牡丹江生事,都给老子带回去。”
罗家第二辆马车上走下一男一女,都在妙龄,女的穿着一身学生制服,长长的秀发披在肩上,洁白的脸蛋上印着两个甜甜的酒窝,姿色绝佳,如同瓷娃娃一般。可和身边站着的年轻小伙子一比,不禁有些黯然。
秦绘两世为人,从来没见过如此俊美的男人,不高的身材配着一身黑色西装,如玉般的脸上眨着一对神采十足的大眼,黑润的短发在风中微微飘动,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淡雅自若、飘逸俊朗,犹如天然雕饰。
“金……金小姐……”秦绘霍然开悟,不由自主地喊出声来。眼前之人,正是金壁辉,历史上有“东方魔女”之称的爱新觉罗显?,遗臭万年的大汉奸――川岛芳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