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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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院里的生活差不多是一成不变的,除了绣花扑蝶,看景赏月,也没有别的活动。住在这花团似锦的院子中,穿着锦缎罗衣,食着山珍海味,在不为人知的暗底里却是被种种规矩束缚着。身处闺阁时,名声是顶顶要紧的,出门在外总要有父兄做陪,身后也得跟着丫头婆子。为的就是昭显着女子清白如水。

    父母之言,媒妁之约才能嫁入夫家,此后便要孝顺公婆,为夫家诞下后代,相夫教子过完这一生。

    身为正妻的柳娘,不管她是否受陈寒江的宠爱,她的院子依旧是大气华丽的,或许在这个时代,妻子并不是丈夫所选,而是长辈所选的。娶的也不是王柳娘,而是柳娘背后的身份。

    从来都是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在现代都注重家世相当,这里怎么会让王氏弱女攀上陈家这门亲事的?

    嫁人时,她像个木偶般被人拉扯着上了花桥,一方红帕盖在脸上,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桥子送往何家,也不晓得嫁的是何人。握着苹果的手,哆哆嗦嗦连那苹果都握不稳,好几次掉在喜服之上。

    想跑,那胆子却遗失在青楼子中。再加上之前梨儿惨死在面前,让她更加不敢随意反抗,她害怕,害怕也成为那血泊中一具没有体温没有知觉的尸体。

    见到陈寒江时,她心里其实是有几分期待的,看着他,想着: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怕冷,怕死,她怕的东西很多,现代她能这么独立,也许是因为有父母在背后支持着,心里有了依靠,所以胆子才会这么大。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看了她们的下场,便生怕自己步人后尘,怕那些噩梦落到自己头上。

    没有人在背后支持的她,其实一点都不勇敢。

    那些期待敌不过现实,陈寒江的态度足以说服一切,她也不是那种人事不知的少女,该知道的在电视里全都知道了。在这里呆的越长,对这里了解的越深,越是能了解这个世界对女子的不公,私下出府的打算思考的就越多。别人身后有娘家支持,而她却知道,王家不去拉她后腿就算不算了,再加上她附身时体内的寒气,对那个陌生的王家更是心存戒心,恨不能离的越远越好。

    眼见他娶美妾,眼见他宠新人,她心里却是没有半分心疼之意,想来早早挥剑斩情丝是她做的最明智的决定。对于这一切,她就想雾里看花一样,看在眼里,心里糊涂。可再怎么不晓事的人,也不会连常识都不知,与其拉住别人乱嚼舌头引起注意,还不如装成是老成乖顺。

    这里可不是游戏,没有给她重来的机会,一旦被人识破身份,她肯定不能如现在般如意,说一万道一千,她就是怕死,所以什么秘密都藏在心里,烂在肚中,连小木这类完全掌握在她手里的人,她都只是安排她把东西偷转出去,甚至还偷偷的把另一份偷偷沉入寺中的塘中。

    陈少奶奶喜水,谁也不晓得她常常把东西半夜摸黑缝入衣中,借上香的机会用牙咬开线头,将里头的东西借着洒鱼粮的机会沉入水中。她每回上香,必去塘中放生,寺中尼姑常道其有慧根,甚至引的鱼贩把摊子摆到了寺庙之前。

    那处池塘处于偏角之处,边上只有矮矮的一截土墙将外面隔开,再加上鱼多引的池水混浊不堪,夏天之时不仅滋养蚊虫,还散发出阵阵鱼腥气,连寺中的尼姑都不愿来此,更别论是那些香客佳人了。

    那云姨自从裹了脚后,柳娘便派了两个丫头随身伺服着,连晚上都要有一个小丫头守着,就怕云姨晚上口渴醒来没有水喝,那裹脚之疼,柳娘光用想就觉得牙齿酸疼,再加上云姨那脚已经长成,比起那些幼女来说疼的更加厉害。

    离云姨屋子近了,每晚还能听到她呻吟之声,每回丫头带着柳娘散步,她都要绕过云姨的院子,缠脚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柳娘给了那些婆子银钱厚重,那两婆子便全心全意的在云姨那间小跨院里住了下来,每晚给云姨收脚,那厚实的白布一点一点的裹紧,用针线缝的死死的,每夜都要把布拆开,将脚洗净洒上明矾防潮,然后再比昨晚裹紧一点。

    听那两个婆子说,缠到最后虽然比不过那些重小缠的,却也能养成一双小脚,连连称赞柳娘有仁慈。说她仁慈,那是因为虽然如今流行步步生莲花,裙中藏小脚,可那缠上后便不能下地干活,因为这个,这缠脚便只能是富家女子才能做到,如今柳娘花这么多钱请她们两人来给一个下人缠脚,这是多大的恩德!

    听说,那些小脚的妇人,总是多得夫君的几分宠爱,在这个夫为天的世界里,多得的那几分宠爱是多么重要!

    当那两个婆子这般说着,柳娘眼角看到身边的几个丫头眼里流露出几分渴望,那抹茶沫的手便像挂了千斤重担一般,连那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下去。她不会和那些丫头们说什么女人自尊之类的现代理论,这就像和山羊说要和狼博斗一样,别人只会当你痴傻了,或者以为你自己不得宠还想祸害她人。

    那种世人偕醉,我独醒的苦楚,便慢慢泛上心间,明明是不对的,可她们却是死心将其认为真理,并要她也照着做,如果你反抗了,便是离了群,也就是成了叛逆。

    幸好够自私,不会想要拯救世人,只要想通了这点,她便心安理得的将自己装的与她们一样,把那些想法深深隐藏起来,眼看着那些人如飞蛾扑火一般走向命定的结局,也许她们并不觉得苦,自己又不是她们,怎么能真的了解她们的想法?

    看着被老娘扶着在自己院中赏景的清荷,柳娘站在窗边盯着看了几眼,只见清荷穿着新赐的锦衣,头上戴着珍珠小钗,双手抱着一点不显怀的肚子,身后跟着几个大丫头在自己院中赏景。

    那样稚嫩的示威,给柳娘的却是深深的悲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