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一场混战之后,共斩得黄巾首级一万四千余,俘虏两万余人,功勋之大,可称得上是征黄巾以来少有,大概就只有战报还未传到的颍川大战能够与之相比了。
取得了如此大的战果,但是西凉军方面的死伤却是极轻的,三千西凉铁骑亡一百二十一人,伤八百四十四人,同黄巾的伤亡比例达到了骇人听闻的一比一百。
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董卓这边庆贺大胜,黄巾那边就是哀鸿遍野了。张曼成聚敛残兵退回广宗,最终踏出广宗城时的五万精卒回来的不到万人,而且几乎是人人带伤。
听着伤兵营中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张曼成的脸上布满了阴霾,毕竟出城夜袭是他出的主意,最终的失败他毫无疑问要负主要责任。不过他不是害怕承担责任,而是为导致这么多的士兵丧生而内疚,这些可都是黄巾军的有生力量。这五万人一去,黄巾军的战力就减了一半,怎能不让他痛心疾首!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阵地轻咳声,张曼成心中一惊,回首一看,果然是大贤良师张角亲自来到了伤兵营,而且是独自一人,未带任何护卫:“大贤良师,你还在病中,不能吹风,怎么就出来了呢?而且是一个人?”
张角轻咳两声,紧了紧身上的鹤羽大麾,笑着摆摆手:“没事,我的身体我清楚,这么多兄弟受伤了,我怎么能不来看望一下呢?至于为什么一个人出来,你认为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还出得来吗?这广宗城中我的安全又会有什么问题呢?”瞥见了张曼成带着自责的神色,他拍了拍张曼成的肩膀:“曼成啊!不要再自责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语气自责还不如想想如何将功补过。这次董卓抛出数万汉军那么大的一个诱饵,即使是我亲自统兵,肯定也好不了多少。实在不是你的过错。更何况,董卓此举也是两败俱伤的,你不是也杀伤了不少汉军嘛!这次董卓把数万汉军的生命做饵赢了这一场,看似是他赢了,实际上是在他手下本来就伤痕累累的军心上又撒了把盐。如果之前这数万汉军还勉强能听从董卓的指挥来攻城的话,现在董卓已经完全地和他们站到了对立的两面,这数万汉军不哗变就已经不错了,更枉论在对我们发起进攻了。所以你的这次出击虽然伤亡惨重,但也不是没有收获。就不要再太自责了。”
张角转身面向了汉军营寨的方向,叹息道:“可惜这次大战之后,我军已经无力出击了,不然现在倒是个好时机啊!”他立刻又摇了摇头:“不对,董卓既然能够想出这么一个绝妙的计策,就不会对此毫无准备,这样看来出不出击又没有什么大的意义了。”
张角在那里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张曼成虽然在听了张角的劝慰之后稍微好受了一些。但是因昨晚的失败大失信心的他此时也无心再出什么主意,只是在一旁闭口不言。
张角在那里斟酌了一番,终于决定不再思考这个无意义的问题,手一指面前的伤兵营,对着张曼成道:“曼成,我们进去吧,看看受伤的兄弟们。”见张曼成脸上有些踌躇,他明白他的心思,劝他:“不要怕,兄弟们不会怪你的。”
感受到张角话语中的鼓励,张曼成点了点头,张角在前,张曼成紧随着,两人向里走去。
被董卓抛弃的几万汉军在了解了昨晚的确切情况之后,反应也正如张角所料。原本还因为大胜有所安慰的汉军士兵在得知了昨晚黄巾军之所以能够轻轻松松地潜入,火烧军营,偷袭得逞,从而给汉军造成巨大伤亡,居然完全是出自于董卓的所谓妙计,而自己就是那颗大大的香饵之后,整个军营都沸腾了,群情激奋已经不足以形容汉军士兵现在的心情,他们中有不少人恨不得立马提刀去把董卓和他手下的那帮狼崽子给宰了。
最后还是宗员出马将士兵暂时安抚了下来,众汉军兵将推举宗员为首去董卓军营之中讨个说法。没想到,董卓只是一句轻飘飘的“所有诱敌将士记为首功,死伤者加倍抚恤。”就将宗员“请”出了大帐。
走出董卓大帐的宗员心里也憋着一把火,昨晚上董卓的计划可是把他也算计进去了,要是他昨天的应对有一丝差错,恐怕阵亡名单上就多出了他一个,就算如此他也是身负三处刀伤,其中一刀斜斜地划过他的胸膛,再深一分就能看见心脏了,叫他怎能不对董卓恨得牙痒痒。
但是没有办法,董卓是他的主帅,他不能违背他的命令,更是不想起兵造反,所以只能思考着如何将手底下那帮子已经被激怒到定点的兵丁安抚下来了。
暂且不说宗员如何安抚身心严重受创的汉军兵士。在大帐中的董卓也是有点忧心重重,他询问李儒:“子雅,现在我已经可以说是军心尽失了,大部分的士兵已经脱离了我的掌控,你说宗员会不会率领士兵哗变?”为了防止泄露,大帐中只有相对而坐的两人。
想到早些年在凉州时遇到过的一次哗变的经历,董卓还是觉得后背有点凉凉的,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不知道哗变时士兵的疯狂,他们根本就不管你是谁,官有多大,只要你平时有一丝一毫让他们看不顺眼的,他们就可以追你一天一夜,直到把你砍死。侥幸逃出那场哗变的董卓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李儒轻轻的扣了扣案面,胸有成竹的道:“主公放心,宗员是个忠臣,他绝对没有胆子搞形同造饭的哗变。凭借他在军中的声望,不出意外,是可以勉强稳住那些士兵的。现在主公要做出决断的是,撤退。”
“撤退?为什么,我们明明大胜了,为何要后撤?”董卓一时没有想明白。
李儒露出了一丝苦笑:“没错,后撤到。主公,你得了一场大胜,洛阳中又有几位公公为你说话,短时间内已经足够向朝廷交代的了。现在军营中的形式微妙,汉军虽然不至于哗变,但是对主公的信任全失,彻底心寒,已经绝对不会再听从主公的调遣了。要是黄巾此时攻过来的话,恐怕他们立马就是溃散,不反过来帮攻击我西凉军就不错了。所以要撤退,而且必须得撤退,等待颍川战局出现结果。若是皇甫嵩和朱儁胜,那么他们驰援广宗后,合兵一处,已经实力大减的黄巾,顷刻可下;若是皇甫嵩和朱儁败了,那么朝廷为了重新部署,也一定会命令主公撤回。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听了李儒的分析,董卓恍然大悟,连声赞叹之余,也是同意了撤退的命令,并且传令全军整理行囊,准备马上后撤。
凉州军自是以董卓马首是瞻,董卓一声令下,立马就开始收拾行装,将扎营用的帐篷等收了起来。而在宗员的安抚下勉强压住了心中火气的其他汉军在磨蹭了良久之后,也是慢吞吞地开始做起撤退的准备。
整个汉军军营之中又是一片热闹的景象,在平静的表面之下暗流涌动,北军和郡国的士兵在碰到凉州兵时必定是冷哼一声,毫不掩饰自己仇视的目光。
想想那凉州兵都是杀人放火,纪律散漫惯了的凶悍之人,哪里管你是不是同僚,既然你对我不爽,那我就打你到服气。北军和郡国兵的战力的确差一点,一开始就被压着打,但是周围其他士兵见到自己的兄弟被打,本来就仇视凉州兵的他们,于是纷纷加入了斗殴之中。当宗员和董卓闻讯带着手下将校赶到时,已经演变成了上千人的帮斗。
在双方主帅的大声呵斥之下,两帮子人还有点“恋恋不舍”地分了开来。为了防止再有类似事件发生,董卓和宗员命令手下亲信将校带人在整个军营中巡视,并且讲明了利害,一旦有苗头,立即制止。
这才让撤退的准备工作又顺利地进行了下去,只是这么一耽搁,又浪费了很多时间,日头已经渐渐朝西了。
争吵之中的董卓西凉军和宗员的汉军都没有发现,就在他们两军兵卒互相斗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的时候。
一支人马悄悄地爬上了他们左边五百步开外的小山丘,居高临下地观望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是一只很狼狈的部队,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些伤,手中的武器上也满是缺口,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目光凶悍中带着仇恨并且都用黄巾裹着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