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儒腐一打量这个人就像是个土鳖财主,老儒腐心里有数,这种人抠搜得很。这种人不被事情逼急了,是不会出来找风水先生看风水,花这门冤枉钱的。他出来找风水先生,说明还是相信风水先生的。
老儒腐见仲家洼挺远,一时半歇回不来,不想去,但又想多勒索他的几个钱以补偿自己长时间的劳顿。于是老儒腐道:“东家,仲家洼离天后宫这么远,我这把年纪了走得慢,来去得一天的工夫,到天黑恐怕也赶不回来。青岛港大街上看相算命看风水的这么多,到处都是,你找谁去看不行?非得来找我?”
老儒腐故意露出不想去,也不愿意挣这份钱的意思。那个土鳖财主不想找那些平庸得不高明的风水先生,他们看不出个道道来,自己又白白地花了冤枉钱。土鳖财主知道在这天底下,就是那些有一套,有拿手,有手艺的人不好请,想请得花大价钱。他对老儒腐道:“我请先生,是因为先生在青岛港上有名气,看得好!灵验,不糊弄人,是有名的知半年,在半年内都灵验。有人说德国人修火车老站都是请你看的风水,德国人听你的,把火车老站从霍恩措伦路向西挪了九十米。”
老儒腐听了忍不住笑了,心想青岛港上有些人真能聊,这是哪年哪月的事?也愣往我头上戴!不过他又一想这是好事,说明我看得准,德国人都请我踩地理,传传名呗。老儒腐想到这里装做默许承认的样子,道:“哪里,那里,只是给德国人略一指点罢了。”老儒腐说完闭上了眼养起神来。
那个土鳖财主一看急了,心里道:我大老远地跑来请你去给我看风水踩地理,你倒拿起了把,闭目养起神来。我那里德国人还等着叫我赶紧挪祖坟呢!他的心里一急没了办法,只得给老儒腐跪了下来,央求道:“哎哟,我的好先生,我求求你了。他娘的,德国人要在我家老茔里修炮台,修军火库,我回去的晚了,德国人就把我祖宗的尸骨扬出来了,那我可就作孽了!”说完跪在老儒腐的面前恸苦流涕起来。
老儒腐听得明白,德国人要在他家老茔里修炮台,修军火库。他是想让老儒腐去给他另踩穴好地,把他家的祖坟挪了。他说的什么老儒腐没入耳听,当他说到德国人要在他家老茔里修炮台,修军火库时,老儒腐顿时来了精神。特别那军火库,老儒腐听得最清楚。他心里一阵惊喜,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佯装听不懂的样子,问那土鳖财主道:“德国人要在你家祖坟地里修什么……”
那个土鳖财主见老儒腐终于跟他说话了,忙答道:“先生,德国人要在我家祖坟地里修炮台,修军火库。他们原先有个炮台,有个军火库,他们嫌弃那军火库小了,又要在我家祖坟地里再修一座。”
老儒腐听了心中暗喜,心想:谢天谢地,工夫不负有心人,德国人的军火库终于找到了,没想到德国人把它修在了仲家洼,真是叫我找得好苦哇!老儒腐心想自己一定要先去探探虚实,等探明白了再告诉生哥。老儒腐故意拿捏道:“东家,看在你刚才为了祖宗那一跪,是个大孝子。我只好跟着你走一遭了,不过,仲家洼离这里这么远,我怎么去?”
那个土鳖财主见老儒腐不是个出苦力走路的人,只得租了辆黄包车拉着老儒腐往仲家洼而去。
德国人上次在青岛港北端,胶州湾东岸楼山的山脚下,从板桥坊村西头的卡子门,向东南方向挖了一条宽五米深四米的壕沟,一直挖到青岛港东端的沙子口卡子门。挖这条壕沟的目的不是为了防御,而是为了净化青岛港上的治安,但这条壕沟挖好后对青岛港上的治安没起多大的作用,反而影响了壕沟两侧的村民出行,被村民悄悄的各自把自家的田地填平了。上次挖壕沟是总督府衙门的治安行为,不是驻青岛港德军的防御行为,所以不了了之。但在这之后,德军受这条壕沟的启发,从青岛港东侧的湛山到青岛港北侧的芙蓉山一线,修建了东南西北方向的五座大型步兵防御堡垒。这五座大型步兵防御堡垒分别是德军的一号防御堡垒、二号防御堡垒、三号防御堡垒、四号防御堡垒和五号防御堡垒。青岛港上的居民和后来的日本人则称这些大型步兵防御堡垒为一号炮台、二号炮台、三号炮台、四号炮台和五号炮台。另外德军为了这些炮台两翼的安全,又分别在整条防御线上部署了十二座警戒哨所,作为炮台两翼的掩护工事。德军还在二号炮台和三号炮台之间的五号警戒哨所后面,三百米处修建了大型掩蔽部和军火库。这里被青岛港上的民众称做仲家洼炮台。
老儒腐跟着土鳖财主来到了他家的老茔上。老儒腐见不远处的炮台和哨所已经修起,在老茔地前的一座掩蔽部和一座军火库都已经启用。掩蔽部里有德国士兵进进出出,军火库和掩蔽部都是半地下建筑。有几个民工在德国士兵的监视下,正在往军火库里搬运枪枝弹药,老儒腐远远望去见军火库的门是铁制的。老儒腐发现了一个问题,德国人修建的这些炮台和警戒哨所,其枪口和了望口都是朝向东北方向的。其实这也不怪,青岛港的半岛是西南东北向的,五座炮台的功能主要是对来自东北方向的敌对力量实施防御。所以老儒腐揣摩,如果先进了青岛港,然后从德国人的背后偷窃军火,成功性能大一些。如果小心谨慎,策划周密,可以做到万无一失。老儒腐心里很兴奋,他估摸着这次偷盗德国人的军火库肯定能得手,他从那地形地貌上看,觉着已经有了十分的把握。老儒腐草草地给那个土鳖财主胡乱地指了一块地,拿了辛苦钱,然后悄然离去。
生哥听说摸到了德国人的军火库,心里十分兴奋。他和强子从小崂顶山寨悄悄地潜回了青岛港,来到了老儒腐的住处。老儒腐详细地把他刺探到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说得一清二楚,让生哥、疤根、强子拿主意,看看怎么个盗窃法?疤根听老儒腐说工地上和往军火库里搬运军火的是民工,把腿一拍,道:“生哥,有了,咱们就给德国人去干民工,在里面混熟了,摸清了底细然后再下手。这样咱们干起来安全些,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老儒腐笑了,道:“我说根哥,你别把德国人看得很傻,德国人用民工就那么随便一用?你以为那是在码头上扛大包,有劲有力气只要能扛动了他们就用你?他们这是修筑军事工程,在里面干活的人都得经过十甲联保,由保长做保人,德国人才肯用。”
疤根笑着说:“先生,这事你就不必担心了,在码头上时有个姓仲的兄弟是仲家洼人,我想得清清楚楚这个兄弟现在一直跟着咱们,现在小崂顶山寨生哥那里,打发兄弟把他叫下山来,问明白了再说。”
疤根的脑袋瓜子就是好使,对手下的兄弟们都了如指掌。果然有这么个人,确实是仲家洼人。家里很穷,有父母老人和哥哥嫂子,哥嫂还有两个孩子。全家七口人只有一亩二分丘陵地。
青岛港属山区丘陵地带,土地不肥沃,比起北大荒来那可叫即薄又贫瘠。所以青岛港上的村民在大清朝时就有句顺口溜,说是:一人一亩吃糠咽土,一人二亩多少有点余幅。他这七口家把地挖着吃了也不够?为了填饱肚子,他只有外出打零工,后来认识了生哥,生哥把他弄到了码头上。这位兄弟很义气,也很有良心,见生哥对他好,在最艰难的时候帮了他,于是就横下一条心跟定了生哥。这位兄弟下山来,生哥一看认得,叫仲亮。在码头上干活时曾给兄弟们收管过钱,别看他家里穷,生哥他们兄弟们也没有几个钱,可他从不贪一文,虽不识字,但那帐目用嘴说得清清楚楚。在小崂顶山寨上给生哥管钱管物,也算是生哥的财政大臣了,生哥叫他亮子。生哥见是亮子,知道亮子办事停妥稳当,便如此这般地把事情的目的交代给了亮子。
亮子回到了仲家洼,村里的保长这两年对亮子真是另眼看待。前年仲家洼村与邻村为了地界的事争执了起来,邻村的村民手拿家把什,来到了仲家洼村的村口,要与仲家洼人拼个你死我活,眼看一场血斗就要发生。那天正好仲亮在码头上发了工钱回家送钱,听说邻村的人聚集在了村口要与仲家洼人血迸。仲亮年轻气盛,再说在青岛港上他入了生哥的伙。他们敢跟德国人暗着斗,敢同大把头、二把头、阿毛明着斗。在这青岛港上在他眼里没有怕的人了,他岂能怕一个小小邻村的村民?他依仗着生哥这伙人的势力,便斗胆来到了村口。
来到村口一看,仲亮差点笑出声来,原来邻村那个领头的竟是仲亮一伙的兄弟。在码头上干活是一个工区的,不管是从德国人那里还是从生哥那里论资排辈他都是仲亮的下属。他和仲亮一样,也是依仗着生哥的势力才敢跟仲家洼人斗殴的。但他没想到仲亮竟是仲家洼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认自家人了。
两人在一旁嘀咕了一会儿,那个兄弟领着邻村的村民们走了,从此邻村的村民不再与仲家洼村的村民闹那块地界的事了。
能摆平地界,不为地界起争端,对一个国家,一个村子,一个家族,一户人家都不是一件小事。仲家洼村的保长当然不知仲亮和邻村的那位兄弟之间的瓜葛,他把仲亮看得神了,认为仲亮在青岛港上混得有出息。他有个儿子今年二十了,他不想让他的儿子像他一样土里刨食当农民,他想让他的儿子像仲亮一样出去学点本事,混个人样。仲家洼虽在青岛港上,德国人在仲家洼修建了防御工事,把仲家洼圈进了青岛港。在德国人修建的五个炮台南北防线以里的青岛港上的村民,想在青岛港上找份工作,找点事干,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德国人没给他们这个待遇,总督府也没有这个优惠政策。村民们得自己挖空心思,想方设法,费尽心机地去寻找生存的门路。这不,仲亮刚进家门,屁股刚着板凳,保长倒先登门拜访他了。仲亮见保长来了,心想正要去找你,你倒先来了,忙道:“哟,哟,保长,正想歇口气,去拜访您!怎敢劳您的大驾。快请坐!快请坐!”
保长这时正求着仲亮,笑着脸,道:“都是自家兄弟,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礼道。”他坐下后,开门见山地道:“兄弟,你侄子今年二十了,咱在青岛港上也没个认识人,自己也不会什么营生。你在青岛港上混了这几年,好歹还有几个认识人,老哥我只央求你,走时把你侄子带上,让他出去混混,以后长点出息什么的。”
仲亮听了,心想有了,便撒谎道:“保长哥哥,这事好说,我先给你个信,库默尔公司的电厂因经营不善,资不抵债,转给了西门子公司。西门子公司接手后运转的不错,想扩建新发电厂。我有个哥们认识发电厂的工程师普莱斯曼,他答应半年后开工时就用我们这些人,到时候我就把侄子带上一起去。”保长信以为真,又道:“兄弟,你侄子就拜托给你了。”
仲亮见时机到了,又说道:“保长哥哥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不过有这么回事,我的几个兄弟已经把码头上的活辞了,现在正闲着没事干。我见德国人在咱们的村边修建什么,你能不能给串通一下,到德国人那里先干着,等半年后电厂开了工我们就走。”仲亮一提这事倒给保长解了围,原来德国人用的民工,都是十甲联保,每甲出几个人给德国人干劳役。德国人不给工钱,只管饭。那些老实巴交的庄户人,谁没有老婆孩子?谁家没有块土地?他们出来干劳役工,家里的地就荒了,老婆孩子就得挨饿。但他们又不敢回去,因为他们是十甲联保,他们回去了别的农民就得来,所以他们只得在工地上死挨,一肚子的怨言。这时正是开春种庄稼的时节,保长正愁着那些出劳役工的村民,家中的土地没人种。听仲亮这么一说,心里高兴起来,忙问仲亮道:“你的那些兄弟们有多少?”
仲亮心想:偷德国人的军火库人少了不行,人少了拿不了多少,人越多越好,人多了到时候拿得多。他估摸着最少也的三十个人,于是试探着问保长,道:“三十个人,能行?”保长听说有三十个人,心里那个高兴劲甭提有多大了,这样他可以把他村里的民工基本上全部换下来,耽误不了回家春播。他催着仲亮当天就返回青岛港,去把那三十个兄弟们叫来。
生哥从小崂顶山寨挑选了二十六个精明强悍的兄弟,加上他、疤根、强子,仲亮拢共三十个人。由保长带着来到德国人的炮台工地上,把那些村民们换了下来。德国人以为是民工到了时间换人,根本不往心里去。在德国人眼里,只要有人给他们干活就行,具体谁来他们不管,所以生哥和他的那些兄弟很快就融入了民工队伍里。
生哥他们这帮人在这里修了仲家洼炮台两侧的警戒所,挖了从警戒所通往炮台的暗道。生哥他们对仲家洼炮台的射击范围以及暗道的通向和隐蔽口都了如指掌,整个仲家洼炮台工事都装在他们的脑子里。在那个土鳖财主老茔地里修建第二座半地下建筑,是德国人从湛山到芙蓉山一线防御工程最后一个项目。德国人为了早日构筑完工,见生哥他们这帮子人干活挺卖力,于是把生哥他们之间的十几个兄弟调了过来。这个新建的军火库与那个已建好使用的军火库紧挨着,生哥他们的帐篷紧靠着那座使用的军火库。到了晚上晚饭后,那个看军火库的德国上士军需,常到生哥他们的帐篷里来玩耍。他腰间挂着的开军火库的钥匙,诱得生哥垂涎三尺。生哥做梦都在想军火库里放了多少支枪?多少发子弹?怎么能把钥匙弄到手,怎么弄把挂在铁门上的那把大铁锁无声地撬开。然而时间一地过去,始终没有机会。生哥常想如果没有机会下手,弄不到德国人的枪枝,那么他们这三十来号人下山来白白地给德国人干了,那才叫瞎子点灯――白费。
一天上午,生哥正在干活,仲亮过来对生哥说:“生哥,坏醋了!”冬生一愣忙问道:“怎么回事?”仲亮道:“刚才我堂妹来找我借钱,给我婶娘抓药。生哥你是知道的,我身上一文钱也没带。我正在给我堂妹解释,那个辛克过来了,他给了我堂妹几块光洋。我堂妹走后,辛克一个劲地缠着我,要跟我堂妹睡觉。生哥,你说这事哪能成,咱们是正儿八经的庄户人家,又不是开窑子的……”
生哥不明白仲亮说的这个辛克是谁?他习惯地把手伸进怀里去摸那把二十响的盒子炮,当他发觉怀里什么也没有时,才问仲亮,道:“辛克是谁?”
“辛克,辛克就是那个管军火库的军需官呀!”也难怪生哥不知道他的名字,生哥他们是刚从炮台工地上调过来的。生哥弄明白后心中窃喜,计上心来。他附在仲亮的耳朵上如此这般地说了一会,仲亮眼睛一亮,答应着去了。
辛克三十来岁,当了十年左右的兵,在国内没结婚。在青岛港街市里驻防时,常到窑子里去玩弄妓女。湛山到芙蓉山防线防御工程开工后,他便被调到了仲家洼炮台工地上。这里离青岛港街市远,没有窑姐儿供他玩耍,他想到村子里去找女人又怕被村民们暗中弄死。在工地上除了男人就是男人,长时间没见到女人,一旦见到了他就急,急得抓耳挠腮。仲亮的堂妹虽然长得很漂亮,但在辛克眼里他根本就看不出漂亮来。有句俗话说是:生人难见第一面。生人第一次见面,急促之中往往只记住了对方的轮廓,一掉腚换了人就很难再认出来。仲亮找到辛克,对辛克道:“你想跟我妹妹睡觉?可以!但我们是良民家,不是窑子里的那些窑姐儿专指着**吃饭。你想跟我妹妹睡觉,就得按照我们中国人的风俗办!”
辛克也怪有意思的,他在青岛港上这么多年,知道中国人对婚姻大事是很重视的,中国人在婚姻上从不马虎。如果要找那些窑姐儿、鸡儿、半掩门子在青岛港的大街小巷很容易找到。假若要找良家妇女,除了明媒正娶,就很难心满意足了。辛克也想找一个干净纯洁得良家女子做他的相好,当他听到仲亮要他按照中国人的风俗办时,他只得嗯嗯啊啊地支吾,但他心里非常高兴,知道仲亮愿意了。
仲亮见辛克在支吾着,又道:“辛克,你现在不方便娶我妹妹,等你过两年退役后,你得把我妹妹带回你们德国去完婚。”
辛克想找仲亮的堂妹心急如焚,他哪里顾得上仲亮说什么?只是嗯恩啊啊地瞎答应。仲亮见火口不大离了,又笑着道:“辛克,你喜欢我妹妹,我妹妹也愿意,你俩总不能像那些狗猫一样在野坡地里睡觉吧?总得找间房子吧?”仲亮指着村边的一幢房子,道:“那房子怎样?离这儿近,你晚上没事的时候就可以过去。”
辛克也是个中国通,仲亮的话他听得懂,他知道仲亮要在那所房子里给他安个家,他时时都可以进去与仲亮的妹妹幽会,他当然愿意了。一个劲地用中国话说:好,好!也不嗯恩啊啊地支吾了。仲亮见辛克十分满意,又道:“辛克,你和我妹妹都愿意,那么你就是我妹夫了,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如果我有钱,我就给你把房间里拾掇了……”
辛克也不傻,他知道那房子得租赁,房间里得添置被褥、锅、碗、瓢、盆等日常生活用具。他手中也没有那么多的钱,这事又不敢声张,怕被上司知道了,违反军纪,惹来麻烦。他只得暗中悄悄地跟他的那些哥们借钱,还好,他筹措了三十马克,给了仲亮。又找民工把头给仲亮和生哥请了假,让他俩暗中去给他操办这事。
仲亮雇了人在那里收拾房子,生哥一个人急匆匆地来到了东海楼妓院,找到了美妙小姐,把事情的原委跟美妙小姐说了。美妙小姐虽然不愿意生哥冒着生命危险在崂山上拉绺子,但生哥已经走到了今天,她也只能替生哥多担些心。美妙小姐听明白了生哥的来意,她告诉生哥东海楼妓院里从去年起来了一个叫小青的女孩子,卖身为母治病,母亲的病没治好最后死了。这个女孩子挺可怜人的,很小的时候爹就死了,她爹死前和她爹的朋友给他的儿子和她订了门娃娃亲。她娘死后,她把剩余的卖身钱当作当时的订亲彩礼退给了男方,男方的小伙子见她孝道,高低不退这门婚事,只想着攒够钱把她从妓院里赎出去。小伙子二十出头,隔三差五地来看她,那情景让人挺心酸的。如果生哥想用小青去干这么大的事情,等干完了,就得给小青赎身,生哥满口答应。但这事光你生哥答应不行,得找鸨母商量,鸨母不同意谁也白搭。
鸨母见生哥来了,并没立即上楼去,这些虔婆们更懂得男女之间,儿女情长感情上的那种生死离别的感受,虽然生哥和美妙小姐是以兄妹相称,兄妹也有兄妹的亲情话要说。隔了一会儿,鸨母约莫着兄妹两人把话说得差不离了,这才大呼小叫的装做才知道的样子,满脸堆笑着上了楼来。生哥和美妙小姐也忙迎出房间来,把鸨母让进了房间。鸨母进屋来,先是说生哥胖了瘦了的寒暄了半天,这才坐下来。
生哥现今在青岛港上的名气越来越大,好象人们都在私下里关注着他在小崂顶山寨上那支绺子的发展情况,鸨母也不例外。鸨母在青岛港上应该比谁都要关注生哥的动向,因为他的妹妹在东海楼妓院里,鸨母希望生哥能发迹有势力,生哥在青岛港上的势力大了,那不啻是自己的一把保护伞。这个甜头鸨母早就尝过,前些日子几个纨绔赖皮为争夺姐儿小燕,在东海楼妓院里闹得不可开交。这几个赖皮在青岛港上没有怕的人,见了大把头叫叔叔,大把头过生日什么的他们是那里的常客。巡捕房前门进去,后门出来,人家的爹娘有钱。那一天两帮子人把东海楼妓院闹的差一点一把火烧了,老鸨子情急之中,想起了生哥,她大喊一声:“你们是想让我把生哥叫来是不?”这句话真管用,二三十人,有拿器械,手举火把,门里门外,老鸨子只这么一喊,全都停了下来,顿时像蔫了的茄子,低头耷拉角的没了刚才的那股子霸道气。这些人巡捕都不怕,他们却怕生哥的那股正义之气。其中一个赖皮对带头闹事的说:“咱们走吧,生哥的妹子就住在三楼上的那个房间里呢。”
只听那个带头的骂道:“你他妈的,怎么不早说?”说完两帮子人也不打斗了,各自做鸟兽散得无影无踪了。鸨母对生哥钦佩的真是五体投地,虽然办纺织厂没办成,一把大火把纺织厂烧了个精光,但对她来说没损失着,因为她的资金还没投上去。何况赫姆代办告诉她说,这事本来不该生哥是,是德国人的敌对势力背地里纵火烧的。鸨母到过南洋,也算是走南闯北的人,她知道人生都有挫折,都有失误。在战场上没有永远的长胜将军,做买卖没有永远的赢家。生哥虽比不得关帝爷举着那把大刀劈遍华夏,可在青岛港上跺跺脚,青岛港是会跟着抖三抖的。鸨母愿意跟生哥有些交往和挂连,她希望生哥能够找她做些事情,这叫有来有往,等自己有了难事也好去找生哥帮着解难。生哥是一个对人有进益的人,谁靠他谁得到好处,不象有些人是祸害,谁靠他谁倒霉!鸨母寒暄完了,把话切入了正题,道:“生哥这次到东海楼来一定是有贵干?”
生哥笑笑,道:“妈妈真是慧眼,能看到我的心底里去!”美妙小姐也跟着叫了一声:“妈妈。”鸨母从生哥和美妙小姐的表情中看出他俩有事要求她,心里很是高兴和惬意,她对美妙小姐亲昵地说道:“我的闺女,别妈妈了,有事快跟老娘我说说吧!”
“生哥想……”美妙小姐道。生哥接过话头去,把他想从德国人那里搞枪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鸨母听了。鸨母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愣,转而她反应了过来,生哥是在干大事业。具体什么是大事业鸨母说不清,反正这不是一般人干的。虽然自己是个女流,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迫于生活做着不可启齿的皮肉生意。打开地皮就是地狱,她不想离地狱这么近,她也想干点好事,弥补罪过,将功赎罪,离地狱远一些,到天堂里去。所以她满口答应了这事,并对生哥说小青的赎身钱就不用生哥掏了,权且她捐了,生哥那钱留着,好买枪买子弹,山寨里的兄弟们好吃饭。
生哥第二天把小青带到了仲亮家里,还好,小青的架把跟仲亮堂妹的架把差不多,两人的体形分不出个上下来。这时小青的那个娃娃亲未婚夫得到消息后也跟着来了,生哥见他来的不是时候,便告诉他,让他在暗地里盱着,如果生哥他们半夜里撤了,早晨起来见辛克走了,就把小青接走,别让德国人抓着。这个小伙子挺会办事,胆量也大,不但接走了小青,拿走了那些崭新的被褥,还拿走了辛克留在房间里的一套德国军服。他把小青接回家去安顿好后,便带着那套德国军服到小崂顶山寨去投奔了生哥。
小青也够聪明的,她根据仲亮的吩咐,把辛克哄得就以为小青是仲亮的堂妹。半夜时分辛克睡过去,小青将辛克的那串钥匙悄悄地放在门槛下的猫洞旁。等在那里的仲亮迅速地把钥匙取走,事后又悄默声地送了回来。生哥这次共得了一百三十条枪,一万发子弹和一百枚手雷。
湛山到芙蓉山五座炮台的德军步兵指挥官是克莱曼,他的司令部设在仲家洼五号警戒所后三百米处的大型掩蔽部里。早晨起来部下来报,说是昨夜有将近三十个民工偷跑了。克莱曼指挥官只当是这些民工跑回家去种庄稼去了,没当会事,只是催促仲家洼的保长赶快地把人送回来。保长哪里敢懈怠,急忙把他撤走的那三十个村民又送了回来。
辛克只和小青过了一个“洞房花烛夜”,第二天上午克莱曼指挥官就把辛克派回青岛港德军司令部领取军需物资去了。原来仲家洼炮台修建的这两个大型军火库,是湛山到芙蓉山防线上的总库,各炮台又设了各自的小型军火库,因从仲家洼军火库往两端的炮台分发运送军火比较方便,这里实际是一个战时的军火发放中心。当辛克办完军需物资交接手续,把军需物资运回仲家洼炮台时,已经是第五天的事了。他见仲亮的堂妹没了,仲亮也没了踪影,又见军火库里少了那么多的枪枝弹药,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他不敢上报,不敢声张。辛克和仲亮的堂妹私下同居和丢军火都是违纪掉脑袋的事,他只有私下把这件事瞒下,等待战争打起来这事就好办了。假如德国人战败,他一走了之,便没事了。然而他揣着这份侥幸心里,没等到战争打起来,还没度过一个月,他的麻烦就来了。德意志帝国远东舰队,冯.迪特里希司令的护卫舰,在太平洋上被日本舰队的鱼雷击沉,舰上的水兵全部获救,除了那些技术兵种被安置在别的舰上外,其余的都被调往青岛港充实到陆战队,分配在湛山到芙蓉山一线各个防御炮台里。
炮台不是兵舰,得扛大枪拉大栓,得发枪训练。辛克军需官没了一百三十条枪,转过来的新兵又多,枪枝显然不够,那肯定是要出问题的。其实枪枝弹药是怎么丢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为了逃脱罪过,他支支吾吾地说是被崂山上的生哥偷劫去了。这给德国人剿伐小崂顶山寨里的生哥留下了阴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