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山里妹就不同了,他对山里妹有种眷眷不忘,她每天生活中的困苦,这大概与她在胶州湾内的帽岛上,在他生死攸关之际与山里妹拜成干兄妹有关,这与他与慧子结拜成干兄妹是一反一正的两回事。生哥搞不清他对山里妹是爱还是怜惜,有点爱怜相埒吧!
生哥的纺织厂工地,离青岛港火车老站,步行大概一个多时辰的路程。走路对一个习武的庄户汉子来说,算不了什么。过了一段时间,他本想着回街市到海滩去看看山里妹和爷爷,还没动身,一个偶然的机会又让他认识了明真观里的清?老道人。
清?老道人从小跟真人洞洞主学了一套八卦连环拳,共八八六十四路。其实原来这并不是什么拳术,是太上老君在炼丹时围着八卦炼丹炉的操作程序。原来那八卦炉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宫进出口,每个宫又分了八路,总共是八八六十四路。那孙猴子齐天大圣被太上老君丢进八卦炉时,他将身钻在巽宫位下,巽属风有烟无火,故将两眼熏燎出了个火眼金睛。按说这石猴子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中过了一回热,不应再怕火烧,为什么他被牛魔王的儿子红孩儿喷出的三味真火烧了个半死呢?原来在这茫茫宇宙中,火一共分了五种:人们自己造出来的火,这种火供人们生活之用,这种火被叫做一味火;天地间的雷电之火,这种火对人类有害无益,这种火被叫做二味火;太上老君八卦炼丹炉中的火,是太上老君从火星上采来的,这种火被叫做三味火;地球中的岩浆,也就是岩浆之火,这种火人们近不得,是地球的生命,这种火被叫做四味火;太阳之火,温暖着整个宇宙,是宇宙的生命,是太阳神火,被叫做五味火,是人类可见不可及的。
太上老君八卦炉中的火,是根据八卦中的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分别对应天、地、雷、风、水、火、山、泽来调节文火武火的,在调节时得两脚踏在八卦穴位上,动作得娴熟。根据八卦炉里火的偏弱偏强双脚在八卦上不停地有序移动,手还得从八个宫口分八八六十四路,按套路伸进去调理火势,这在外观人看来象是在打拳。把手伸进炼丹炉中,那手可得耐炉火的烧烫。清?老道人不是太上老君,他毕竟是个凡胎,只不过他沾了真人洞洞主的仙气,活了三百八十八岁,又被侯七带着日本人活活地烧死了。他在明真观时每天晚上燃起炉火,把锅中的河沙炒热,然后脚踩阴阳八卦图开始练那操作八卦炉的程序动作,并不时地把手伸进烧红的河沙里,以提高两手的耐火力。练的动作快了就形成了一套拳路,就是人们常说的八卦连环铁砂掌。
八卦连环铁砂掌是炼丹道人们闯出来的,这套拳路的功夫是极深奥的。清?老道人在明真观里练习八卦连环铁砂掌,一掌打在六百来岁的银杏树上,那树便哗哗做响,犹如刮起了飓风。生哥听到动静,知道这明真观里有能人,便到观里去拜访。清?老道人四百来岁,他怕谁?皇帝雍正都跟他学徒,学习炼丹术,他见过的人物大了,还惧一个庄户巴子生哥吗?清?老道人喝崂山清茶,这茶是野采的,喝起来清香,生哥把不住这香茶的诱惑,多喝了清?老道人的两碗。生哥见清?老道人生活很清苦,便叫强子给清?老道人送来一百斤麦子,清?老道人很感动,他和生哥很谈得来,两人很快成了朋友。
生哥闲下来就到明真观里去找清?老道人唠嗑,谈古论今,切磋道家拳法和清?老道人的八卦连环铁砂掌。时间长了他竟眷恋上了明真观,大有乐不思蜀的意思。生哥很愿意听清?老道人讲几百年前,崂山里的迷人的鬼魂狐仙的令人神往的故事。有一次清?老道人的话语涉及到了沧口村老候家的那把宝刀,那把宝刀引起了生哥的兴趣,生哥并不是想得到那把宝刀,是因为在这把宝刀身上有着神奇的传说。当然了有些珍贵神奇的传说,说它珍贵,是因为知道它的事情的人太少了。在中华民族这块古老神秘而神奇的土地上,有着多少古怪神奇而神秘的事情令人神往,她包括神祗的,鬼异的,人文的等等。所以考古学家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认真而细心地追寻着亘古以来先人们的神秘踪迹和传奇传说,有些神秘的传奇传说被作为随葬品埋在了地底下烂掉了,还有些神秘的传奇传说,随着人们的一代一代的死亡,被带到了阴间。要想知道这些神秘的传说,就得通过鬼门关打开阴间的门,到那里去听先祖先列们的真实诉说,不过那样得经过阎罗爷的批准。
沧口村老候家家族中的这把宝刀的来历,在当时实际上知道的人也不是太多。因为它是宝刀,所以候家家族的人不是吆五喝六地去炫耀它,而是保持了一种低调,只是在每年的祭祀时摆到祖先神像前的供桌上,只拜不宣讲。候家家族里的后生们大都不知这把宝刀的来历,有的去问为什么要供拜这把刀?候家的族长也只是淡淡地说道:“不知道,是祖辈流传下来的家规。”他们之所以保密,不宣讲,不泄露,是因为怕这把宝刀的身世一旦泄漏,被歹人抢去或被贼偷去。那样这把宝刀在谁手里丢的,谁就对不起自己的祖先,而给后代留下千古遗恨。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多么密的筛子也漏水。沧口村里的那些精灵的村民都知道候家祠堂里有把祖辈流传下来的宝刀,所以日本商贸公司的经理腾苍先生对候家祠堂里的这把宝刀知道的更详细些,于是他就令侯七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把古董刀倒弄到手。侯七知道自己的家族祠堂里供着一把刀,但这把刀的来历他不知道,也不知道这把刀对他的家族是如何的重要,也不知道这把刀对后世的重要。可他只知道这把刀只有在每年祭祀时才拿出来,平时藏在哪里,只有族长自己一个人知道,这就给侯七偷刀增加了难度。
沧口村老候家,请清?老道人到祠堂里来主持候家家族的祭祀,主要是想借崂山道教的灵光,以使候家家祖在与别姓家族生存竞争中,达到至高无上的灵异。还有,就是清?老道人曾经给雍正皇帝当过炼丹师傅,教他长生不老,至于雍正皇帝不长寿,那应该说是个例。雍正是天子,是天的儿子,他不属于凡人百姓的范畴,他的名字不在阎罗爷的生死簿上,直接在玉皇大帝那里。玉帝叫他什么时候回去,他就得什么时候归天,没有商量的余地。清?老道人是长寿的,四百来岁,虽然须发雪白,但身体硬朗,看上去也就七八十岁的样子。候家家族的族人,也是想借清?老道人长生不老的灵光,沾点“寿”气,使候家家族的人都长寿,子孙繁衍,人丁兴旺。清?老道人在与候家族人的交往接触中,慢慢地知道了这把宝刀的来历。
三国时蜀汉大将关羽,败走麦城后被杀。后世人都知道他手中的那把大刀,那把大刀叫做青龙偃月刀,是把宝刀,就是周沧为关公专门扛着的那把刀。据说这把刀沾了青龙二字的光,平时不用时,周沧将军得把这把刀浸在水里泡着,等它喝饱了水浮起来,使用时那利刃才能更锋利,削铁如泥。关公凭着手中的这把大刀,单刀赴会,千里走单骑,打遍华夏无敌手,留下了千古美名。东吴军队打了关羽将军的伏击,关羽被杀,那把青龙偃月刀便落在了东吴。由于这把大刀太重,一般的将军没那么大的力气使用,所以也就没人去理会。
三国归晋后,天下大统,化干戈为玉帛,刀枪剑戟没了多大用处。关公的那把大刀,由于关公使用过,晋武帝没让销毁,把它赏赐给了一个叫李坤的爱将。关公的这把大刀确实太重,李坤将军五大三粗的,使用起来也挺费力气的,用老百姓的话说:太沉了使起来不顺手。
晋武帝死后,惠帝登基,天下太平,武将失宠,文官掌权,李坤失宠告老还乡。李坤回家后看着关羽的这把大刀,自己又上了年纪,思来想去也不知怎么处置?他的儿子见老爹在揣摩这把大刀,便出注意,道:“父亲,这刀太重使用起来费力气,留着也是块废物,年头长了慢慢的就烂掉了。这刀钢口好,何不改成短把的腰刀?使用起来既轻便又顺手!”儿子聪明,这注意好,李坤听从了儿子的建议,把关羽的那把大刀送到了镇上铁匠炉前,煅改成了短把的手提腰刀。煅改后的手提腰刀由于刀的钢口好,煅打刀的铁匠手艺也好,基本上没有损害这把刀的钢口,刀刃还是那么锋利,削铁如泥。
世上的事物都有好的一面,坏的一面;硬的一面,软的一面;阳的一面,阴的一面。根据阴阳五行学说世上的事物都有相克相生,比如说这火克金,世上所有的金属都怕火烧,但有些金属熔点搞些,有些金属熔点低些。关羽的那把大刀在打造时加了金子和青铜,金子珍贵就珍贵在它的抗氧化上,没听说谁家的金子长了锈。青铜这东西确实抗腐烂,埋在地里的青铜鼎挖出来时,大概三四千年了,专家正在研究它为什么没腐烂掉,但有一点后人应该知道,青铜喜水,它吸附一定程度的水分才能抗氧化抗腐烂,所以传说中的关羽的那把大刀得经常地放在水里泡着。但青铜比钢的熔点低,这就使这把锻造后的手提腰刀被沧口村侯家族人,藏在侯家祠堂的天花板上,被侯七和日本人一把火烧掉的原因。
李坤将军手握着那把锻造好的宝刀,爱不释手,并给它起名叫“坤龙宝刀”。晋朝灭亡后,经过南北朝,隋文帝统一大业后得了这把宝刀。他视为珍宝,常常地披挂在腰间。隋末,隋将李渊反隋推翻了隋炀帝的暴虐无道,建立了大唐,得了这把宝刀。午朝门事变后,唐太宗李世民登上皇帝宝座。贞观八年太上皇李渊驾崩,这把宝刀被李世民?受了去。
唐亡,赵匡胤做了北宋的皇帝,这把宝刀在五代时流落在了民间,建隆三年他下召寻找这把宝刀。天下太平了,赵匡胤酒杯释兵权,这把象征乱天下的宝刀,不能留在民间惹是生非,所以他是想方设法把这把宝刀弄到了手。从北宋到南宋,别看那些皇帝没本事,可在这之前却是一百二十年没战事。到了宋徽宗就不认得刀枪剑戟了,只知道写诗作画,把宋太祖赵匡胤传下来的宝刀,送给了他得宠臣高球高太尉。高太尉就是用这把宝刀,把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骗进白虎堂抓起来的。施耐庵老先生在写《水浒》时,没有写明白高球高太尉手中那把宝刀的出处和宝刀的刀名,既然是宝刀,必定有刀名和出处。据传施耐庵老先生在写《水浒》初稿时,介绍了高球手中的那把宝刀的刀名和出处,但经罗贯中老先生初审时认为单行本卷帙浩繁,非一般有钱看官能够购齐,又因《水浒》是以描写人物为主,删除那把宝刀的刀名和出处的冗长描写,不会影响《水浒》的内容和旋律。元太宗窝阔台一二三二年灭南宋后,这把坤龙宝刀又被蒙古人掳了去,看起来还真是宝马陪好鞍,英雄挎宝刀。
永乐皇帝朱棣在北京城当燕王时,他有一个家将叫侯符,很受他的宠幸。永乐皇帝渡天津南下,到南京去跟他的侄子惠帝朱允?争夺皇位时,侯符立下了汗马功劳。永乐平定了南方后,在永乐扫北清剿蒙古鞑靼时,侯符立下了战功并俘获了至正皇帝妥欢帖睦尔的妃子。这个妃子是至正皇帝妥欢帖睦尔的爱妃,可漂亮了,真是国色天香,有倾城倾国之色,真可谓有“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在押往北京城的路途中,侯符看着妥欢帖睦尔妃子的美丽相貌,舍不得虐待,一路上百般殷勤照料,这位皇妃没受到半点委屈,这使至正的皇妃很受感动。至正皇妃看看元朝已经灭亡,至正皇帝也不知被明军杀死在了哪里?又见侯符对她如此这般地照顾,认定侯符是世上少找的好男人,便对侯符有了爱慕之心,产生了感情,还没到北京城至正皇妃就已经爱上了侯符。
永乐皇帝虽是个治理天下的能手,但也是个老色鬼,至正皇妃一押到北京城,永乐皇帝见了眼珠子险些掉出来,他哪里准许这位美女再去爱侯符?永乐皇帝毕竟有心计,他知道这位美女爱上了自己宠将,但他并没有怪罪侯符。永乐皇帝心里明白,至正皇妃对侯符产生爱慕,那是这位美女个人的感情问题,与侯符没有干系。如果把侯符留在宫里,留在这位美女的身边,终归是要出祸端的。永乐皇帝又不能无缘无故地处置或是杀了侯符,他毕竟是自己的爱将。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侯符差出北京城去,差得越远越好。永乐皇帝又不能薄待了侯符,左思右想把自己身边带着的那把坤龙宝刀赏赐给了侯符,并令侯符到山东东海崂山西麓,胶州湾东岸的楼山下,建立楼山寨,管理胶州湾内的沧口、女姑口、胶莱河口的三个渔港码头。
那年代海上交通不发达,我国沿海倭寇海盗猖獗,沿海一线民不聊生,侯符的后人过的日子也挺穷苦。明崇祯皇帝在景山上寿皇亭下那棵歪脖子树上缢死,满族人入了关,福临进北京城坐了龙廷,楼山寨也被清朝拔除了。侯符的后人一部分迁居到了沧口村,一部分迁移到了别的村庄。留在沧口村的是大部分,经过五六百年的繁衍,到清末民国初年间,沧口村老侯家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家族,所以他们有财力盖祠堂祭祖,供藏永乐皇帝赏赐的那把坤龙宝刀。
生哥听了清?老道人的叙述很是激动,一个习武之人,多想见识一个流传的故事中,真的有那把实物的宝刀遗留在了离他不远的沧口村侯家祠堂里。生哥心里有数,他想看到那把用关公的青龙偃月刀煅改成的坤龙宝刀,且又经过了隋、唐、宋、元、明五个朝代皇帝的接力传递,最后又匿藏到了民间的坤龙宝刀,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在这之前不用说看,听都没听说过。生哥把想看这把宝刀的希望寄托在了清?老道人身上,但话不能马上就出口,一个四百来岁的老人,经历了明、清、民国三个朝代,能那样的嘴无遮拦地去告诉侯家的族长,要把人家祖上传流下来的绝世宝刀的秘密泄漏出去吗?你感觉你是生哥,在人家侯家人看来你是野贼、恶棍。生哥懂得中国人的家族祭祖的规矩,家族在祭祖时是不能有外姓人的,家族中的女人都不能参与到场,因为民间素有老婆是外姓人之说。侯家族人请清?老道人来主持侯家家族的祭祖仪式,道家本来就是与世无争,清净无为,这个生哥是再明白不过了。生哥虽然学了几路道家用来防身健身的拳术,没有涉及到经文,但道教开明宗义的宗旨,生哥是知道的。生哥想看那把从远古年代遗留下来的宝刀,就必须耗费上一些时间,与清?老道人以及侯家的族人联络好感情,或者为清?老道人的明真观或是侯家祠堂做一些有益的事情,让他们相信自己,消除他们对自己的隔阂,把自己看成是他们的朋友。就这样生哥把时间都耗费在明真观里,把本来想回街市里看海滩上的山里妹和爷爷耽搁了下来。
生哥在建纺织厂工地时,招的十几个兄弟来做监工,其中有两个是侯七的人混进来了。侯七的这两个人混进来后,只是当眼线,别的事情不干。有个叫小聂子的利用夜间看场子的机会,纠集了他的一些个亲朋好友,里应外合,偷盗工地上的木料。
那年月农民手里没有运输工具,青岛港上有几套马车,那也是地主商人们的。农民手里的独轮推车,搞短途运输推轻便的东西行,沉重的就没咒了。
崂山区域内没有森林,农民在自家院落里种棵树长成材,得十几年的工夫。德国人虽然建了铁路搞运输,但他们的权限仅到济南府,德国商人从关东山倒弄几车皮木材运到青岛港上来,那家伙成本就高了,不是一般的农民家庭说买就买的。崂山是一脉连绵起伏的石山,石头都是花岗岩的,崂山区域不缺的就是石料,木料在崂山区域内是较珍贵的。东西以少为贵,珍贵就值钱了。贼偷东西,强盗劫财都是往着那珍贵的东西下手。
强子安排了四五个兄弟夜间值夜,由小聂子带班负责。小聂子就趁机行事,他买来酒菜,请兄弟们的客。按生哥立的规矩,夜里是不准喝酒睡觉的。但兄弟们见当头的请他们喝酒,本来那馋虫就伏在嗓子眼里了,这会见来了酒来了肴,又有个喝出了事能出面顶着的,岂有不喝之理?不喝那才叫怪事来。
强子手下有个兄弟,专管物料进出登记和损耗登记。干这活的人得精明,工地那么大,四五百人的民工队伍在干活,每天使用的材料和损耗的物品,你不能每样去清点。世界上没有那座高楼大厦盖完了,工程师带着物料人员去清点每一块砖瓦石块木料的,都是匡算。这个管物料的兄弟近期总是觉着工地上的建筑木材或多或少的在丢失,而且大都在小聂子的那班人值夜时。自古以来牵扯人的声誉和生命的话说出来得慎重,有道是舌尖底下压杀人。捉奸捉双,擒贼擒脏,没有真凭实据就是诬告。强子这个管物料的兄弟在告诉强子时,只是说最近夜间工地上多多少少得少木料,没说是在谁的班上,他建议强子夜间设伏抓贼。
强子是干什么的?最懂贼的偷盗规律。好人抓贼难,贼抓贼就容易了。那时工地上的院墙只垒了一多半,基本上堵住了三面,形成了一个马蹄口。强子把抓贼的人分成两帮,一帮埋伏在工地上,一帮埋伏在工地外面。
半夜时分,伸手不见五指,小聂子的那帮子人又来偷扛木料了。当他们扛着木料正要走时,强子的人点起了火把,把那十几个窃贼围了个水泻不通。他们当中有的是初次随着亲朋来帮小聂子偷盗的。中国的近代农民,经过封建社会的家族教育和大清朝的连坐治安制度,多数农民都被养成了胆小怕事的心里,他们都在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有些农民连夜路都没走过,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有些胆小得早吓得哆嗦不成样子。有一个吓得跪在了地上,强子上前把他揪了起来,拿火把在他的脸上恐吓道:“小贼,你挺大胆?都偷到大爷我的头上来了,你也不挽起眼睫毛看看这东西是谁的?今天不把事情说明了,你的小命就撂在这里了。”说着把火把往自己抬起的左胳膊小臂上一烧,顿时烫起了一个大泡。本来就胆小的那个小贼,比强子拿火去烧他都恐惧,立时吓傻了眼,自己碰上了凶神恶煞。传说中的凶神恶煞在害人之前,先在自己身上抓下一块皮肉来,表示要把人吃掉的决心。
小贼吓得昏了过去,强子令人用凉水泼醒,问道:“小贼,你是想死还是想活?想死不会叫你活到大天亮,阴魂到阎王爷那里去报到都是赶夜路的。想活说了实情马上就放你回家,大爷决不食言。”
小贼听了后忙哆嗦着答道:“大爷,小人想回家,小人想回家。是我的一个堂兄叫我来的,我来一趟给我半块光洋,来两趟给我一块光洋。”
强子问道:“你的堂兄在哪里?”“在,在……哥哥你出来吧,说了咱们好回家。”那堂兄躲在人群里早吓呆了,两腿象钉在了地上。强子见没人应声,把手中的火把晃了晃,道:“怎么,还得大爷我去请你?”
人群中有人推了堂兄一把,堂兄这才哆哆嗦嗦,战战兢兢,慢慢地来到了强子的跟前。强子道:“说吧,说了就放你回家,今夜大爷我说了算。”
强子见这位堂兄还在那里犹豫,揣测着里面定有隐情,又道:“哥们,好汉不吃眼前亏,今夜你不说是过不了这鬼门关的。”说着那火把在他的头顶上呼啦一声转了一圈,烧焦了他的半个头皮。堂兄见状,不说今夜是非受皮肉之苦不可了,没有人出来替他顶罪的。与其不说被这个凶神恶煞作弄死,还不如说了留条活命,他哆嗦着,道:“是,是……你们……工地上小聂子叫我找人来偷的。”
强子一听小聂子,乐了,哈哈着笑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是有人卧了底,装成一家人,家神闹家鬼哇……”这没得说,顺藤摸瓜得捡大个地摘,强子带着人来到工地的值班室时,只见小聂子和那班兄弟早已喝得稀里糊涂,叫都叫不醒。强子只得下令,让兄弟们把那些窃贼看好,等天亮小聂子醒了酒再说。
生哥正在明真观庙里与清?老道人切磋八卦连环铁砂掌,近些日子生哥的掌上功夫很有长进,十块大青砖摞在一起,他一掌下去没一块囫囵的。清?老道人觉得很满意,他觉着生哥身上的道人气息很浓厚,再适合出家入道不过了。他见生哥公务在身,在繁忙的工作中抽出身来和他探讨道家的一些养生术,是生哥最终进入道门的初始。清?老道人想劝生哥入道,让他进入明真观庙里来,但见工地上的人们时时到观里来向生哥汇报,寻求解决困难问题的方式和方法,清?老道人觉着现在暂时不宜提出。
本来是清净无为的道人,清净了四百来年的他,这时也喜欢起生哥的热闹来了。清?老道人觉得生哥把他的办公室搬到明真观里来,也是对那喧嚣工地的一种逃避。
清?老道人看得明白,早晨、晚上、夜里的生哥属于道家,白天工地一开工生哥又公务缠身了。两人正在说着手掌碎砖的功夫与技巧,生哥的随从从外面进到观里来,他气喘吁吁的,惟恐清?老道人听到,小声对生哥道:“生哥,不好了,强子哥要杀人了,他要给小聂子剥皮,去晚了就下手了,现在动没动手不知道?”
生哥知道强子的脾气,自己的肢体他都敢剁下来,杀人剥张皮就象给狗猫剥皮一样的当儿戏。生哥听了顾不得跟清?老道人打招呼,抬脚大步流星的,急匆匆地往工地上赶来。
强子并没立即给小聂子剥皮,他要吓唬工地上的那些兄弟和民工们一番,教他们以后手脚老实些。等院墙套起来,仓库盖好了,厂房盖好了,就要往厂子里运机器和一些急需物品了。强子听生哥说过,那套英国的纺织机器是冯•迪特里希舰队司令从海上截获来的。没有供应商,也就是说没有配件,一旦丢失了一个部件,整台的机器就报废了。如果不提前下手吓唬,不来个杀鸡给猴看,工地上这么多的人,你偷我拿,把厂子搬净了也满足不了他们的贪欲。所以强子要先来个敲山震虎,做个样子给他们看看。他让民工们站好队,不准乱,令兄弟们从腰里拽出家伙,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然后把小聂子捆绑在了木桩上,指派一个兄弟烧了一大锅热水,用强子的话来说,人皮跟猪皮鸡毛一样,加热水烫到一定程度剥起来顺溜,不烫涩卡。
大锅里的水刚温,强子就等不及了,迫不及待地拿了个破瓢从锅里舀了水往小聂子身上浇,一边浇一边说水的温度不够热,叫喊着让那个兄弟多往锅底下加火。
他从怀里掏出匕首来,在牛皮荡子上荡了荡匕首的刀刃,用拇指试了试刀锋的锋刃,然后用嘴咬住,又从锅里舀了一瓢热水往小聂子的胸口上浇。小聂子早吓了个半死,这时水有些热,烫醒了,小聂子痛得哇哇乱叫。
强子想先把小聂子的心挖出来看看是黑的还是红的,他估摸着大概黑了一半。强子接过一个兄弟递过来的酒碗,那大黑海碗,盛了满满的一碗老白烧,强子喝了一大口含在嘴里,然后喷在小聂子的胸口和脸上。老白烧够度数,是用即墨地瓜干酿造的,含在嘴里往下咽就觉得够冲的,烧得满嘴火辣辣的。
这时的小聂子虽没被吓死,但也吓得傻呆呆地立在木桩子上不知嚷求告饶。强子喷完了酒,把碗扔在了地上,又把匕首咬在嘴里咬着,用双手拍了拍小聂子的胸膛,然后比画着从哪里下刀才能把心挖出来。他演当好了,从嘴里拿下刀子,把刀尖顶在了胸口的皮肤上,正要狠很地捅刀子时,有兄弟说道:“强子哥,慢些,生哥来了。”
强子回头看时,只见生哥老远就向他摆手,示意他刀下留人。强子朝着小聂子骂了一句,道:“你他妈的挺侥幸,先让你多活一会儿,等生哥跟我说完了话再挖你的心。”
强子看着生哥来到了跟前,还没等生哥说话,他就说道:“生哥,这小子咱们对他不薄,没有良心,监守自盗,吃里扒外,找了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每到夜里就来偷扛木料。昨夜被我抓到了,我正要给他剥了皮,挖出心来看看这小子的心有多黑。”
生哥摆了摆手,强子不做声了。生哥看着绑在木桩上的小聂子,心里寻思,他给他们每月的饷钱能养六七口家,如果不吃喝嫖赌那钱足够他们花消的了。生哥对他身边的每一个兄弟都比较了解,包括新招到工地上的那些来当监工的兄弟,据他所知这些兄弟们还没有去干那些吃喝嫖赌毒害人的营生的。小聂子找了那么多人来偷木料,在他身上必有隐情。生哥教强子给小聂子松绑,穿上衣裳送到工棚里来,他要问话。其余的那些抓来的都放了。
小聂子被强子和兄弟们带到了工棚,强子这才问:“小聂子,生哥每月给你那么多的饷钱,你为什么还要偷?你这不是作索生哥吗?纯他妈的杂碎。今天当着生哥的面,不说道明白了,你是死定了!”小聂子知道生哥这帮子兄弟们的厉害,但他们又很仁义,说了兴许还能有条活命。于是小聂子就把他爹和他哥哥雇给在小鱼山修别墅的德国人,到崂山里去拉石头翻了排子车,一个砸断了腿,一个折伤了腰。找郎中治伤欠下了一腚的饥荒,家里几乎过不下去了。生哥听后教强子带着几个兄弟到小聂子家里去探探虚实真假,强子回来说是真的,问生哥怎么办?生哥寻思了一会,叫来小聂子问家里欠了多少饥荒?小聂子如实地说了。生哥又教强子到台东镇王小五酒楼找李掌柜的支了足够的银两给小聂子,让他回家把饥荒还了,又在每月的饷钱里增加了几块光洋,好让他养活他的一大家子人。
小聂子很是感动,他考虑再三,最后还是把他是侯七、日本人的眼线告诉了生哥,并告诉生哥侯七要给腾苍捣弄沧口村侯家祠堂里的那把宝刀,教他多探听沧口村那边的情况。
侯七要替日本人捣弄侯家祠堂里的那把宝刀,这对生哥来说是个新情况。侯七是沧口村侯家家族里的人,生哥到沧口村告诉侯家家族的人,说是你们的侯七要把你们祖辈传下来的那把宝刀偷给日本人,人家侯家家族的人能相信吗?这可是个棘手的问题?即使人家侯家家族的人不怀疑生哥想忽悠人家那把祖传的宝刀,你生哥无缘无故地打听人家的那把宝刀干什么?你是怎么知道人家侯家有那把祖传宝刀的?人家侯七把自己家族中的那把宝刀弄了去送给日本人,那是人家侯七跟他自己家族里的事,挨得着你生哥多嘴吗?
生哥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不知这事怎样去做才好。他只好暂时派了两个兄弟暗暗地监视着侯家祠堂,一旦有了情况马上报告给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