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惠那个老王八蛋狡猾得很,除了住在他自己家的老宅里,一般不会在一个地方连续过两夜,今天也不例外……所以,一直等到傍晚他进了这里,我手下的弟兄们才能确认他今晚到底住在哪儿。”
说话的是张源虎。虽然武进和冼峰起初坚决不承认要杀张景惠,但是张源虎是何许人也,眼光毒得很,一口咬死了自己的猜测,并且许诺提供情报和帮助。到了后来,软硬兼施、方法用尽的张源虎狠下一条心,用他爹的名义赌咒发誓绝不泄密,另一方面,武进和冼峰觉得这个人还是值得信赖的,以后再进哈尔滨的时候,可能还会需要他的帮助,就当是一步预告布下的棋子,两人才最后认了帐。
张源虎对这件事大为赞赏,并且立即采取了行动:他把手下的小弟们召进来,布置他们去查清楚张景惠的留宿住所。奈何张景惠过于小心,以至于直到第二天傍晚,才最终确定了他今天过夜的地方。
武进和冼峰本以为下面的事情和张源虎就没多大关系了,没想到之前他所说的提供“帮助”,就是要亲自参加刺杀行动。
这牛皮糖一粘上身,想甩都甩不掉,武进百般劝说,摆事实,讲道理,废尽了口舌,可张源虎就认了一条死理:我大哥的朋友,如果在我的地盘上因为刺杀汉奸出了事,将来传出去,我张源虎在道上就没法混了。所以,最后潜伏在张景惠住所外的行动小组扩充到了三个人。
“这地方选得不错啊,不在闹市区,路人比较少,有什么情况一目了然,又不至于太偏,随时可以调来援军……嗯,这个维持会长确实够谨慎的!”
张源虎也装模作样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围墙高矗,路灯明亮,门口有八名挎枪警卫,牵着条大狼狗,时不时地在周围晃来晃去,不禁挠了头:“怎么进去?从后面进?搭人梯?”他是猛张飞式的人物,杀人放火在行,心也比较细,可是让他现场拿套战术出来,那就是难为他了。
武进和冼峰互相看了看,冼峰轻轻站起来:“还是我先上吧!虎哥,注意我的动作!”张源虎很好奇,难道已经有办法了?
冼峰往四下里张望了几眼,瞅准警卫们没注意到这边的时机,如同丛林中的狸猫一般,悄无声息地跃了出去,借着路灯光线投射在树木楼房上形成的影子,忽左忽右,宛如一道轻烟,十几秒的功夫,就从宅院侧面摸了上去,迅速消失在围墙边一片树木的阴影里。两位俄罗斯侨民大声谈笑着从路上走过,却根本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张源虎瞧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问身边的武进:“武老弟,这位冼老弟是哪个门派的高人?不会是日本的那个什么来着吧?”
武进一呲牙:“忍者?”
“对对对,就是忍者……我盯着看,眼睛都没眨,也没看清楚他的动作,真是太快了!那帮饭桶警卫就更不用说了。”
“呵呵……下面轮到我了,一定要仔细看好!记住,如果你能做到,就跟着来,如果做不到,就躲在这儿!以鸟叫为号!”说完,不等张源虎回答,也化作一阵风、一道影子,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消失了。几秒钟后,一位路过的行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头张望了一眼,映入眼帘的,只有轻轻摇动的树枝和微微拂面的柔风。
张源虎瞪大了眼睛,竭力想看清楚武进藏身的每一个地点和时机,他可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外面,最后不得不悻悻然、一无所获地回去。
很快,围墙那边传来一声低低的鸟叫。张源虎精神一振,一咬牙:奶奶的,老子可不能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回去,好歹得试上一试!豁出去了!一弓身,一头扎向几米外的一团阴影。
水平不够,就只能靠老天爷来弥补了,好在张源虎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这时候来路上没有一位行人,之前还偶尔还往侧面张望张望的警卫们大约是乏了,互相点着了烟卷,边吞云吐雾,边扯开了闲聊,看都没往这边看上一眼。
武进和冼峰心都拎到了嗓子眼,着实替张源虎捏了一把冷汗,动作不够轻巧隐蔽就不用说了,有一次居然因为冲得过猛,差点一头撞在树上。不过,折腾来折腾去,就好比初进赌场的赌徒手气总是好得过份,张源虎最后还是有惊无险地成功扑到了两人藏身的阴影里。
张源虎蹲下身子,大口喘着粗气,满头是汗,低声抱怨道:“奶奶的,打架杀人也没这么累法!我说,你俩这身好本事是怎么练的?回头可得教教我啊!”
“虎哥,你的强项是面对面的厮杀,施展开来了,寻常人十个八个轻易近不得你的身,你非要学这个,不是事倍功半嘛!再说了,这你要是学会了,我们兄弟可就要没活路了。”
张源虎想想也是:“有道理!武老弟说的是,我这是生平头一遭,有你们这样的专业人士打头就成,我还是跟着混混吧。”
武进嘿嘿一笑,这张源虎是个直性子,认死理,他要是非盯着你要学特种潜行,你还真还没法应付他的死缠烂打。
冼峰从怀里摸出个纸包打开,一股沁鼻的肉香直往鼻子里钻。
张源虎一看,一大肉包子,心下恍然:原来之前冼峰请自己去找的那些蒙汗药是洒在包子里了。
“药狗?”
冼峰点点头,抖手一扬,肉包子飞过墙头,落在墙里,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三人等了几分钟,墙里没一点动静,冼峰更轻松了:“没狗!小武,准备托我上去。”
武进看看四周没人,门口的守卫也没往这边张望,便一个箭步冲到墙边,背贴着墙站好,扎稳了马步,双手互托,放在身前。
冼峰更是胆大,往后疾退了两步,又“噔噔噔”连着几个大步跨到武进身前,借着那股冲劲一跃而起,左脚往武进托着的双手上重重踏下。武进双臂叫劲,暗呼一声“起!”冼峰便借势高高腾空蹿起,右脚接着在墙面上一蹬-----这时代的外墙可不会贴瓷砖,更不可能是全玻璃,不就是砖头砌的,就是水泥石灰糊的,摩擦系数比几十年后刷了外墙漆后还算光滑的墙面要大得多-----一个鹞子翻身,就上了墙头。
张源虎又一次傻了,本来他还在后悔没带个江湖人士常用的飞虎爪之类的工具好上墙-----毕竟搭人梯也太显眼了、太猖狂了,可眨眼的功夫,人家就上去了!
武进一声低吼:“快!”
张源虎不及多想,第二次咬紧了牙,“呼”地一下也蹿了上去。不过他忘了先要退两步再冲,等到最后一脚蹬上墙,便发现劲道不足,跃起的高度差了那么一点。
就在他一阵心虚,觉得自己就要掉下去了的时候,上面及时伸过来一只大手,一把攥住他本能地往上捞的胳膊。张源虎连忙双手抓紧,就要蹬着墙面往上蹿,那手的主人却已“嘿”了一声,一股不容他抗拒的大力传过来,竟然单手提起他这个身高足有一米八的东北大汉,跟拎小鸡似地拎了上去。
张源虎上了墙头,蹲下来稳住身体,看了看趴在墙上的冼峰,不好意思地拱拱手,正要道谢,冼峰摆了摆手,竖起食指压在唇边,示意他别说话,然后又指了指墙里。张源虎会意,点点头,涌身跳下了墙头。上墙他不行,下墙可难不倒他,五六米高的墙头一跃而下,轻轻巧巧地落了地,没发出什么声音。
外面的武进瞅准机会,退得更远了些,然后一个猛冲,在墙面上连着蹬了两脚,正好够着冼峰伸过来的胳膊,轻轻松松地上了墙。
两人在墙头上辨别了一下方位,宅院很大,门房那边是灯火通明,应该驻守着不少的警卫。贯穿整座宅院的主通道两侧也点着灯,时不时地走过两人一组背着枪的警卫,很有些戒备森严的意思。不过,这在武进和冼峰眼里,完全是个笑话,这院子这么多,又多的是假山亭台树木,离开大道几米,便是一片漆黑,可以藏身的地方简直不要太多。
内宅也亮着灯,武进很奇怪,这年头没电视看,张景惠的年纪也不小了,给日本主子忙活了一整天,都九点多了还不睡觉干吗?难道在和什么人密谈?还是在等什么人?
冼峰也向他看过来,眼睛里带着同样的疑问。不过不用他们多想,这时候,远处马路上传来了汽车驶过的声音,最后竟然在门口停了下来。紧接着,门厅那儿一阵喧闹,有人进了门,很快,几个脚步声由远及近,沿着通道向内宅走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