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两逝路路治所在,杭州城经济十分繁华,平日里人流可谓是川流不息,坊市间南来北往的商贾云集,就连一些偏僻的小巷也是熙熙攘攘。极是热闹,然而就在今日,诺大的州城街道,除了偶有几个神色匆匆的百姓疾步路过外,却没见什么行人。
这让在街道两旁的东主掌柜十分不解,就算今日是中元节,大家都忙着祭祖渡魂,但也不用这么匆忙吧,火急火燎的,好像后面有人追赶似的。
过了片刻,有个掌柜们突然感觉有些不对,今日固然是中元节,按理来说除了那些贩卖烛蜡冥纸的商店,经营其他生意的铺面确实不怎么样。但也不至于这么冷清吧,况且刚才还满街的人呢,怎么转眼间就消失得不见踪影了。
意识到不对,这个掌柜走出店铺,想探查下原因,现有个步履匆忙,身背布袋的年轻人打自己面前经过,连忙拱手迎上前拦阻。
年轻显然十分急切,专心埋头走路,忽然现前面有人挡着,脚步也不停涉,身体自然倾侧,打算绕过而行。
“这位小兄弟稍接。”掌柜无奈,只好伸手拦截,笑容可掬,语气温和,带着一缕歉意说道:“可否留步?”
年轻人见到有人拦路,愕然抬头,心情虽急,不过他的性子也不算急躁,脚步停了下来,眼睛闪过一丝焦急,口中说道:“有什么事情?”
掌柜拱手行礼,客气询问道:“我见小兄弟神色匆匆,却不知准备忙于何事?”
“怎么,难道你没有听说吗?”见到掌柜迷惑摇头,也不等他再问,年轻人好心提醒起来:“粮价涨了,每斗要百八十文。听说去迟了。会涨到八百文呢。”
“早知道,前几日就应该,”摇头悔叹片刻,年轻人也不理会掌柜,径直朝城东米行所在地疾步而去。
“八百文?无稽之谈。”那个掌柜显然不信,莫明其妙的返回店铺,还想着这个谣言是怎么传播出来的,却见自己店内一个刚刚有事请假回家的伙计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
“掌柜的,”伙计上气不接下气。艰难咽喉道:有,事,请”
喘息不定,好像随时要抽风断气似的,半天没出说出什么事来,掌柜在旁看着也替他着急,连忙说道:“有事慢慢说,不要急。”
深深呼吸吐气之后,伙计才感觉舒服一些。想起正事,赶忙小心翼翼的说道:“掌柜的,能不能,先,借小的点钱。”
小三啊,前些日子不是刚支了工钱给你吗?而且听你说要回乡探亲,我还特意预了你半月俸薪,怎么”借钱?掌柜额头下意识的皱了起来,语重心长道:“小三,听我一言,不要总去斯混,你还年轻,应该存些积蓄,以后娶个媳妇,成家生子才是,相当年”
掌柜的也有些上了年纪,这今年龄阶段的人都有些喜欢说教,当他回忆自己如何从一个小伙计成为如今的大掌柜时,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已经心平气和的伙计几欲插嘴,却找不到空隙,只能在旁郁闷的点头听,好不容易等到掌柜换气的刹那间,伙计连忙说道:“掌柜的,你误会我了,你给我的钱都在这,没有乱花。”说着从怀里掏出钱袋,扯开袋口亮给掌柜过目。
看着眼前成串的铜钱,掌柜确信伙计没有欺骗自己,不由迷惑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向我借?”
害怕掌柜再胡乱猜测,伙计急切道:“掌柜的,您有所不知,今年小的家中收成不好,家里来信说都快要断粮了,托小的买些回去,所以才向您告个假,网到坊市米铺,还未来得及买粮,却不想粮价突然暴涨小的钱银不足,只好回来了。”
“难道是真的?”掌柜喃喃自语:“八百文一斗。”
“八百文!”伙计一听,连连摇头,“掌柜的,你哪听来的蒋息,或许是听差了,一斗是一百八十文而已。”百八十文的价格已经让人望而生畏,要不是逢此时刻,恐怕没有人会愿意买,如果真是八百文高价,那简直是不想让人活了。
“怎么回事?昨日才是九十三文的,怎么一夜之间就涨了一倍。”想来伙计应该没有这个胆量欺瞒自己,这事绝对没有假,掌柜顿时惊叹起来,怪不得街面上少了许多人,原来是跑去买粮了。
小的也不清楚。”伙计摇了摇头,听闻粮价飞涨,米铺挤满了人群。他也没想过要打听清楚,直接就跑了回来。
感叹了下,掌柜似乎想到行么,怀疑问道:小三,你是在什么地方买粮的?”也不怪掌柜多个心眼,主要是现在城中奸商众多,趁着干早缺粮的机会,大肆提价,所以掌柜的自然以为伙计误进了奸商商铺,被人当成凯子来宰。
“城东官铺。”伙计显然也明白掌柜言下之意,连忙拍胸以示清白道:“掌板的若是不信,可与小的前去,只不过现在那里可是挤满了人,燥闷得紧,可能会让您受点累。”
“嗯,瞧这情形,店里也没什生意,去看看也好。”忖思了片玄,掌柜缓缓点头,要知道自家店铺经营的是糕饼生意,与米粮息息相关,市面上的粮价涨了,成本自然有所提高,虽然库里还有存储,但谁知道早灾什么过去,粮价什么时候平稳回来,秋收无望。荒景之季,还要过冬,不多准备些米粮,这心里怎么能安稳得下。
人同此心,不仅是掌柜有这个心思而已,此时城东米市可谓是人,人海。放眼望去,还算宽敞的街道,每个角落都有人头在攒动,少说也有好几万,人与人之间连一丝空隙都没有,紧紧的贴在一起,这场面用摩肩接踵都不足以形容,或者也只有后世的春运高峰期才可与之相
还好因为前几日来买粮的百姓过多,也偶尔生过几场小事故,官府为了确保安全,早就安排有兵丁与衙役来维持秩序,而范仲淹在宣布米粮涨价时也考虑到这点,不仅加派人手过来,还多设立了几个贩粮点,双管文下,才不至于闹出乱子来。
既然是米市,当然不仅只有几家官铺而已,整个城东少说也有好几十家米铺,而众人所在的街道是东城最繁华的,米店也有十来家,其中开门做生意的也有七八间,不过相对官铺而言,这些店铺的米粮要价太高。多出几十文。
哪怕只多出区区几文,在官铺米粮没有耗尽之前,生性节俭、精打细算过日的普通百姓宁愿累些,也不会上门购买的,所以相对而言,那几家粮铺店内就显得过于冷清,而店外却排起几条长龙。
长龙连绵不绝,源源不断,站在高楼之上,极目运眺,依然看不到尽头,家人不由生心感慨,叹声说道:“如果有一半人来帮衬我们的生意,那大伙下半生就不用愁了。
“哈哈,古兄不用着急,再过几日定然会如愿以偿的。”
“说的也是,看这情形,官库米粮定然撑不了多久,到时候。”说到兴奋处,得意的笑声溢满高楼,亲眼看见官铺涨价,众人再也没有怀疑,如果不是为了在人前保持风度,恐怕早已手舞足蹈起来了。
“章兄,事已至此,我们也该开门做生意了吧。”眼前热闹的景象,让不少人心中躁动不已。
“还是那句话,不急于一时。”章东主显得很淡定,微笑说道:“米粮才刚刚涨价而已,还没到火候。”
“章东主言之在理,鱼儿才咬饵,还没钩住,不稳,如何能钓得大鱼啊。”
大家都不笨,仔细一想就明白过来,粮价网涨,百姓还没有缓过神来,出于节俭成自然的习惯,宁愿排队等候,也不愿多花冤枉钱,可是当过了段时间之后,心情就变得烦躁不安,特别是排在后面的人,等待过久,耐性一点点被消磨,到了最后,肯定有人受不了,愿意多花钱购粮而归。以摆脱这种心态。
见到众人无声微笑,以为是在嘲讽自己,家人讪笑辩解道:“让大伙见笑了小弟只是怕夜长梦多而已,毕竟那范”也不好相与之辈,谁知道他会突然整出什么花样来。”
“兄长尽管放心,鱼儿已然在池中,难道还能游出去,变成过江龙不成。”一语双关,众人会意,哄然而笑。
“不然,洪兄担心的也有道理。”章东主笑了笑,轻声说道:“不过确实不用担忧,刚才在下已经寻人打听清楚,他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嗯,我也收到风声,这几日他时埋于案卷之中,除了偶尔接见下职官员,过问赈灾情况外,再无其他动作,还在等朝廷拨粮的批复,显然是无计可施了。”
这些人在杭州城中经营已久,官衙之中自然有内线,虽不敢说对范仲淹的私稳了如指掌,但要想知道他平日里的一举一动,却也是件简单的事情。
终究是老了,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困守于城,想有所作为,难。”有人断然说道,语气之中似乎有一丝愕怅、感叹?
众人暗暗点头,深以为然,按照范仲淹以前的性子,赴任这么久,新官上任那三把火早就已经烧完了,而如今却平平淡淡,一点动静也没有,想来是年迈气衰,经不起贬谪之痛,就此消沉了吧。
或者有人会觉得奇怪,既然他们明白朝廷迟早会拨粮赈灾,那为什么还表现得如此淡定从容,好像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而事实的确就是这样,都说是拨粮赈灾,那粮食当然是用在赈灾上面,谁人敢买卖。
况且宋朝疆域那么大,不仅是杭州,每个地方都有可能生难以预料的天灾**,根本不可能存在天下太平大治的时候,为了应对这些生或即将生的灾难,朝廷固然是建造不少太平仓、广惠仓之类仓库存储粮食以备不时之需,但也不可能仅只为一个州县的灾难而倾全国之力赈济,就算是拨粮,肯定也是有限度的。
当灾难生时,地方上报请示,朝廷最常用的作法就是,根据地方受灾情况,及人口多少,综合考量,只拨给够能基本维持百姓生命的数额,只会少不会多,所以就算朝廷的赈济粮运到,也影响不了粮价。
想到当年范仲淹豪气凌然、挥斥方道的风集,众人固然对他的所作所为恨得咬牙切齿,心底深处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敬佩,而如今。心中暗叹了下,突然没了说话的兴致,气氛显得有点儿沉静。
就在这时,楼递突然响起轻快而小心的脚步声,过了片刻,只见一个青衣小斯走了进来,朝众人行礼,轻步走到章东主跟前,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微躬呈上。
接过信封,章东主挥手让小斯退下,也没有避讳,直接取出信件观看起来,而其他人也很识趣,目光移到他处,饶有兴趣的欣赏楼内的摆设装饰。
“哼”
一目丰行,将信件看完,章东主轻哼了声,表情变得有些不爽快。
“却不知是何事惹得章兄如此动怒啊?”在这关键时亥,章东主接到来信,而且还表现出生气的样子,不得不让众人好奇、关心。
“还不是杨家那小子章东主毛来得快,去得也疾,转瞬间换了张笑脸,摇头叹道:“本想看在他父亲的份上,送场富贵予他,却没想到他如此不识趣,孺子不可教也。”
众人一听,有些了然,当日在酒楼共商大计时,姓杨的青年就表现兴致缺缺,勉强留了下来,最后也没有表态,没有加入众人之中,不过在场众人加起来就占了城中六七米粮生意,姓杨的固然家底丰厚,但与众人相比,相差甚远,多他不多,少他也少,也没人特别的在意,却不知而今又有何事与他有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