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楚质在宅院里悠悠转了一圈,按照惯例吩咐匠役们要努力工作,不可偷工减料,争取早日完工,然后走出宅院,直奔热闹繁华的小甜水巷,在街道旁买了几样物事之后,也没有耽误,心中有些忐忑的来到何涉府邸。
“楚公子来了,快些进来吧。”听到敲门声,何府管家拉开大门,见到是楚质,立刻露出和善笑容。
“老管家,请把这些礼物转呈山长。”楚质轻声说道,将手中的礼盒奉上。
“那公子在这里稍等,容我去通报一声。”有些疑惑的接过礼盒,瞄了眼礼单,老管家眼睛慢慢亮了起来,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非常爽快的答应下来。
何府后院亭子中,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笔已经沾墨,不过宣纸依然洁白一片,何涉正在仔细的观摩池塘里的残荷,似乎要将眼前的景象都记在心中,连管家走近亭子也丝毫没有察觉。
“学士,楚公子来了。”如果是在平时,管家当然不敢有所惊扰,可是现在却忍不住了,故意轻轻咳嗽一下,唤醒了何涉。
“让他进来即可,为何要打扰老夫。”何步沉声说道,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楚公子带来了几份礼物,还请学士过目。”管家没有害怕,笑吟吟的递上了礼单。
“礼物?”轻手接过礼单,何涉也觉得有些不解,相处这么久,楚质也应该了解自己的为人,为什么还会犯这种错误呢,目光轻轻落到礼单上,何涉眼睛瞳孔忽然大了一圈,一丝喜悦笑容在嘴角绽放开来。
“学士,楚公子还在外面等候呢。”过了斗响,老管家提醒说道。
“让他到书房等老夫。”顺了下胡须,何涉和声说道。
“那礼物呢?”老管家笑吟吟问道。
“收下。”何涉挥手,似乎有什么急事,立即匆匆忙忙朝自己卧室走去。
何涉的书房,和楚质想象中的一样,全部推满了书籍,占据书房的大半空间,推门而尽,书香墨气顿时扑面而来。
“公子,且先在此等候片刻,学士待会就来。”老管家满面春风说道,微笑行礼,告退而去,心中琢磨着是否应该吩咐厨房设摆宴席啊。
主人没来,楚质当然不肯坐下等候,环视一下书房的情况,径直直到一面挂着几幅字画的墙壁前,细细观摩起来,见到一幅残荷图上附有自己前些时候写的半载爱莲说,楚质会心一笑,认真体会何涉画中的精髓,片刻之后,似有所得。
寻思了一会,楚质移动两步,再观看其他字画,忽然目光一聚,情不自禁轻声念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句话出自哪里楚质心里当然清楚,不过让他惊讶的是这笔字,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可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何涉浑厚的声音响起,慢慢走了进来,此时他已然换了一件正式的儒服,宽大的衣袍走动时,随风飘扬,真有几分魏晋风流的气度。
“老师。”楚质回过身来,上前几步,抱手深深一鞠。
一缕笑容浮现在唇边,久久没有散去,何涉矜持答应了声,走到墙壁面前,负手而立,声音似乎也有些感怀:“范希文的胸怀,老夫远远不如也。”
“范相公确实是有史以来天地间第一流人物。”楚质由衷说道,毕竟能写出这样忧国忧民的名句,而且致力一生身体力行,无论是在任何时代,范仲淹都都得到世人的肯定赞扬。
“你这话可能有些过了,不过老夫心中却赞成。”何涉眼眉一挑,缓缓开口说道,眉宇间透出赞许之意。
“孟子曰: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楚质微笑说道:“孟子之言与范相公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相比之下,却是稍微逊色。”
沉默了片刻,毕生尊崇圣人的何涉也没有开口责斥楚质出言不慎,而是轻笑说道:“听你之意,似乎非常推崇范希文,这是为何?要知道他不过是一个贬官而已。”
“范相公以天下为已任,忧民之忧,我心中敬服,如此人物,却遭贬职,让人惋惜之余,也深深哀之。”楚质认真说道,人就是这样,对于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往往很佩服能做到的人,不过有时候也会反而倍加痛恨嫉妒做到的人。
“景纯,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还没有思量明白。”何涉长叹了下,幽幽说道,想到范仲淹如今的状况,他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楚质当然十分清楚范仲淹为什么被贬职的原因,说到底还是因为庆历新政失败,为许多官员所不能容忍,虽明知范仲淹的无辜,但是仁宗皇帝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也只能按照大多数官员的意思办了。
“景纯,最近字画可有进步?可遇到不明之处?”似乎也察觉不适合继续这个话题,何涉轻咳了下,和颜悦色询问起来,既然收下人家的拜师礼物,那就应该有为人师的责任。
楚质自然也十分识趣的不提范仲淹的事情了,而是认真的把自己多日来,在学习上遇到的困惑一一向何涉请教,而何涉毫无保留的予以点拨。
时近中午,送楚质离开之后,何涉立刻返回书房,取了几样物件,悠悠准备出门。
“学士,午膳已经准备好了,你这是要去哪?”老管家见状,连忙追上去询问。
“去拜访几个朋友。”何涉微笑说道,摆手让老管家准备轿子,收了个弟子,怎么也应该与那些老朋友打个招呼。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