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绑腿里抽出刺刀,这个家伙倒像个生龙活虎的年轻人一样,浑身散发着幽暗的蓝光,透着一股寒气。从51师过来后,我们营的大刀已经没几把了,大部分的弟兄都已经开始用刺刀和日本人拼杀了。一边擦拭着刺刀,我一直心里盘算着?弟兄们再打造一批大刀,毕竟大刀比配备的刺刀好使,拼刺刀我们真是拼不过小日本。
阵地上一直闹哄哄的,支前的老百姓不知什么时候上了阵地,到处?弟兄们送吃送喝。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群学生,正在不远处横眉立目地大声发表着慷慨激昂的讲演,那一串串激情飞扬的辞藻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围着看热闹的士兵们,瞧着这群油光水滑的男女学生们,一脸的茫然。他们不知道这群后生嘴里的国家兴旺、民族大义是个啥,这些个淳朴的庄稼汉们只知道眼下怎么能活着守住这块阵地。我和他们想的一样,战争能让一个人变得务实起来。
这低着头继续擦着刺刀,他已经亮得能照见了我的影子。这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双脚,我慢慢抬起头,夕阳的余光正打在我的脸上,让我睁不开眼睛,过了好久我才适应了这强烈的光线,看清了眼前的人。
林雪蹲在我的面前,用手抚摸着我漆黑脸,轻轻地问:“你没受伤吧?”
我笑了:“你怎么上来了?”
林雪说:“很多伤员送不下来,军部让我们上来?伤员治伤。”
我说:“我没事。”
林雪看着我被血水和硝烟染成抹布一样的脏军装,她咬着嘴唇极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说:“那我去工作了。”
我点点头:“去吧。”
麻杆聚精会神地听着学生们的讲演,脸上笑得跟听了一段精彩的评书段子一样。他对其中一个女学生说:“乖乖,你们这些学生娃讲的真好!!”
那个女学生说:“这位连长,你们在这里保家卫国,舍生忘死。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你们打打气,鼓励你们继续跟日本人战斗。”
麻杆看着这个清纯的女学生突然来了一句:“你长得真好看,你给我当媳妇好不好!”
一听这话,人群里炸了锅,大家全都笑得前仰后合,那个女学生羞得趴在另一个女学生的肩膀上不敢看麻杆。
麻杆瞪着眼睛一本正经地说:“笑啥子吗?老子还没去媳妇呢。再说,明天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命,先把心里话说出来有啥不行嘛。”
麻杆越是一脸的认真,大家就越笑得起劲,最后连麻杆也跟着傻笑起来。当时谁也没想到这么一句玩笑话到后来真成了事实,那个女学生叫婉茹,南昌一所女中的学生,南昌会战开打后,跟着一群同学一路辗转南下,本来想去重庆,后来由于战局的变化他们被困在到了上高。上高会战结束后,婉茹参了军,在58师政工处工作。等到1943年,我被张灵甫调回58师后,麻杆就真和婉茹好上了,而且两个人在1945年抗战结束前结了婚。
掩体里,林雪麻利地?满地的伤员消毒、上药、取弹片、缝合伤口。一旁的张秀和小郭手脚并用地?她打着下手。张秀手里忙活着,嘴角乐开了花说:“您来就太好了,这些弟兄就都有救了!”
林雪没有理会,继续埋头苦干,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温暖的笑容,让这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伤员们有了希望。我站在门口不禁看呆住了。
一颗炮弹落在了不远处。顿时阵地上乱了起来。我提着步枪大喊道:“把这些人都送到后边去,快点,日本人进攻了。”
更多的炮弹砸了下来,天摇地动,浓烟滚滚。士兵们几乎是拖着那些面如土色的学生们进了后防的掩体。一个还算坚强的那学生一把拉住我说:“长官,给我一支枪,我要打鬼子。”
一脚把他踢到在地说:“打个屁!你去了只能去送死,拉下去。”
老四拖着这个学生边走边骂:“狗日的!就你!枪都端不稳。先保命吧。”
支前的百姓们都在陆续后撤,他们已经经历了不少战斗,虽说有些惊慌,但是在士兵的引导下,倒也秩序井然地往山下跑。
我端起望远镜往山下看,日军的进攻的队伍已经展开,十几辆坦克冒着滚滚黑烟,正冲上山压过来。
我冲进掩体里对林雪说:“我派人送你去师部那边。这里太危险了。”
林雪回身看了我一眼笑着说:“你忙你的去,我这手里还有工作呢。”
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说:“赶紧走,这不是闹着玩的。”
林雪并没有被外边连天的炮火吓到,她面色平静,手里的工作有条不紊。
她说:“我是军人,现在还不是走的时候。”
掩体里所有的爷们儿都被这句话镇住了,想不到这样一句话被这么一个柔弱的女人说出了口,我感到了一股豪气正涌上我的心头。
我说:“好!你在这忙,有我在,日本人上不来。”
林雪抬起头看着我说:“去吧,我等你回来。”58xs8.com